第4章 舅爺

張氏防了月餘,生怕蘇芸出什麽幺蛾子,破壞三姐兒的婚事,蘇芸那邊卻是風平浪靜,每日除了到前院請安問好就是在自己的院子裏活動養病,再不出院子一步,也沒見她遣什麽人背地裏活動。

難道她真的輕易的就妥協放棄了?張氏心中簡直不敢相信,可蘇芸的作為卻讓人不相信也得相信。

這種詭異的安靜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越是狂風暴雨,來臨前就越是靜的讓人心發慌。

張氏漸漸的也就放下了心中那點疑惑,喜氣洋洋的張羅起蘇倩的婚事來,蘇府裏一派喜氣洋洋,張燈結彩,張氏高興了,手下自然就大方了不少,底下奴婢小廝領了賞也是打從心底裏高興。

與蘇府裏裏外外透著的喜慶不同,玲瓏院似是與世隔絕般,冷冷清清,蕭索淡然。

真就這麽容易拿到大筆的陪嫁了?

“那還能怎麽樣?她一個做子女的,我要她敢不給,不給就是忤逆,你且放寬心吧,有那時間多操心三姐兒的婚事,別總惦記著有的沒的,我看你一天就是閑的。”蘇大老爺放下茶碗,理了理衣衫,站起來。

“是,老爺,妾身曉得了。”張氏低眉順眼的一福身,喜不自禁的提醒道,“今日是劉侍郎府下聘的日子,老爺一會兒可不敢喝多了誤事。”

“知道了知道了,我像是那等不曉事的人嗎?”蘇大老爺不耐煩的擺擺手,抬腳準備出門。

這時,一個小廝張皇失措的叫喊:“老爺太太!來了……來了!”

張氏與蘇大老爺聞言一喜,從榻上站起來,眉開眼笑道:“怎麽這會兒就來了,瞧瞧,侍郎府可是對咱們三姐兒很是滿意呢,恨不得馬上就把三姐兒娶回去呢。”

蘇大老爺沒說話,但眉梢眼角洋溢的得意昭示了他現在的好心情。

兩人相攜準備出門,那小廝就掀簾子衝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頭上的帽子都歪掉了,滿臉的驚慌,大叫道:“舅老爺打上門來了!”

“什麽舅老爺?”張氏一時沒反應上來,問道。

“大夫人……大夫人娘家舅爺打上門了!”小廝滿臉驚駭,驚叫捶地。

“什麽?”蘇大老爺驚呼一聲,腦子嗡的像被重錘鑿了一下,身子一晃就悶頭朝地上倒去。

“老爺!”

一時間滿屋子的奴婢小廝亂作一團,將蘇大老爺連抬待挪的攙扶

到榻上躺下。

蘇大老爺強撐著揮退眾人,急躁的瞪眼問那傳話的小廝:“舅老爺現在在哪?”

他倒是想暈過去,可現在這種情況哪裏容得他撒手不管,隻得強撐著。

“舅老爺帶了一隊士兵破了大門堵在門口,正在大門口叫罵呢,街坊鄰居都圍了過來,您快過去看看吧。”

聽了這話,蘇大老爺更是腦子一陣嗡嗡嗡的亂響,喉頭血氣翻湧,直想兩眼一閉暈過去了事。

張氏捂著臉嚶嚶的哭起來,悲戚道:“這叫什麽事啊,老爺,老爺這可怎麽辦啊!今兒可是侍郎府來下聘的日子,眼看時辰就要到了,咱們蘇府以後在榕城可怎麽做人啊!”

張氏越想越覺得絕望,捂著臉哭的好不傷心。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蘇芸不可能就那麽簡單的善罷甘休,哪曾想她竟是在這裏等著她呢。什麽溫柔嫻淑,都是裝出來的!

她這是要毀了蘇家,毀了三姐兒啊!

她當初就應該一狠心弄死她!

“別哭了!現在哭有什麽用?我先出去穩住她舅舅,你去把那個孽畜給我叫出來!”蘇大老爺煩躁的嗬住張氏,扶著榻幾下了床,說到蘇芸的時候咬牙切齒,臉沉的都能滴出黑水來。

玲瓏院,幾株石榴樹幹枯的枝椏上悄然的抽出了幾根嫩芽,寒風蕭索,清冷的日光照著泥土,顯出幾分淒涼來。

院子裏幹淨的就跟沒有人煙一樣。

春末一陣風似得從外院跑了進來,停在蘇芸麵前,喜道:“小姐,舅老爺來了!正在大門口堵著門呢,舅老爺好不威風,帶了一隊士兵直接砸了蘇府的門,現在府裏都傳開了。”

蘇芸一身素色襦裙,青絲三千簡單的用一根木簪固定住,姿容秀美,神態端莊,她正坐在窗前的小桌上看書,依舊是《大燕地域誌》,聞言,她抬頭看向春末,緩緩而言:“把書收一收,裝進箱子裏吧,拿件披風給我。”

“您要披風幹什麽?小姐您現在可不能出去,不然老爺太太定是認定是您給舅老爺通的信,那可就真是說不清了。”春末以為蘇芸要出去見舅老爺,連忙勸道。

蘇芸微笑著搖搖頭,不做解釋,隻吩咐道:“你自拿來便是。”

春末強不過蘇芸,應了一聲便去箱籠裏找披風去了。

張氏到了玲瓏院的時候,蘇芸已經穿戴整齊貞靜的坐在小桌上看書

,見她進來,起身盈盈的施了一禮,恭敬道:“母親大安。”

一舉一動都讓人挑不出錯來,就是宮中最嚴厲的嬤嬤也隻能讚歎一聲規矩。張氏縱是想挑錯都挑不出來,再看蘇芸一臉的平靜溫婉,真正是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好懸沒把她給憋出毛病來。

“恩,你父親叫你出去,隨我來吧。”事到如今,張氏連敷衍都懶得,淡淡的說了一聲轉身就走,態度之冷淡。

張氏覺得她現在能忍住不上去撕了蘇芸那張臉都是她教養好,想要再給她好臉那是再不可能的。

蘇芸應了一聲,跟在張氏身後垂首而走。

蘇府大門前,幾十個兵丁手持長刀肅容而立,威風凜凜,將蘇府圍的水泄不通,擋住裏三層外三層的人潮。

蘇府大概這輩子都沒有向此時這樣熱鬧過。

王舅爺背著手站在大門正中央,指著蘇大老爺的鼻子大罵:“怎麽?今兒等著收聘禮呢?嘖嘖,就是不知道我那個可憐的侄女兒現在在哪兒呢?知不知道她的親爹把她的親事硬是攪黃了給了繼室生的小女兒。”

王舅爺這一番話說的不可謂不尖銳,字字誅心,直說的蘇大老爺麵紅耳赤,又羞又惱。

“舅老爺這話說的有失偏頗,怎麽叫我硬是把芸娘的親事攪黃了?芸娘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怎麽會幹這種事?舅老爺就算是想要找事,也不能說出這種誅心的話來。”

“我胡說?我找事?”王舅爺指著自己的鼻子,怒目圓睜,氣的臉都紅了,怒罵道:“真是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有本事你把嫁妝單子拿出來讓大家看看!看看你蘇府做的都是什麽不要臉的勾當,把嫡夫人留給親女的嫁妝強搶給繼室的女兒!”

“什麽?會有這種事?真是不要臉。”

“蘇府也算是榕城有頭有臉的人物,竟然幹出這麽不要臉的勾當。”

“是啊是啊,就算是小門小戶也幹不出來強占人家嫁妝的事。”

“……”

王舅爺此話一出,門前的民眾爆發出一陣陣的議論聲,對著蘇大老爺皆是露出鄙夷的眼神。

蘇大老爺此時尷尬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隻感覺臉上一陣騷紅,腦子一陣陣的發懵。

“父親大安,舅舅大安。”

正在此時,一聲溫婉安靜的問安聲自耳邊傳來,有一股安定人心的魔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