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海棠花開
天氣已然是越來越熱了。柳腰暗怯花風弱,紅映秋千院落,歸逐燕兒飛,斜撼真珠箔。
現在已經是來到虢國的第四日了,獨孤儀龍自那日憤然疾走之後,再未在鳳吟宮內出現。
鳳吟宮內花木繁多,一時間樹木蓊蓊鬱鬱的,蟲兒在花木間飛來飛去。
新妃失寵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後宮。
在這四天之內,紅萼宮的賢妃,到這鳳吟宮短短坐了一會,給她帶來一瓶可以驅除小蟲的玫瑰玉露,茱萸便命入畫沏上自己在酈國喝慣了的楓露茶,用水晶杯盛著,漣漣灩灩的,可是看著極其淡雅,聞著又清香。如今這沏茶的手藝,已經完好地教於入畫了。
琉璃便接過入畫的茶,看著出神的茱萸道:“聽聞,湘貴妃在酈國不但精通琴棋書畫,更是擅長酈國的鳳翥龍翔舞,如此一來,我可就能大飽眼福了。”
茱萸卻道:“賢妃姐姐喝著這茶,感覺如何?”
琉璃回味了一下,說道:“聞著極香,品著極淡。”
“這便是了。這鳳翥龍翔舞看著絢麗,其實簡拙。都是名過其實了。”
“莫非真是傳言不可信?哪日皇上一時興起,傳命令你跳舞,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茱萸便笑了一笑,道:“我是失寵之人,也無意討好皇上,如能這樣一直淡淡的,倒是遂了我的心。”
琉璃便細細地瞧著茱萸的神色,不似假話,歎口氣道:“我也是聽說,那日後半夜,皇上卻往綺羅殿去了。”她又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說道:“如此,儉妃本有收斂之意,這下卻更要猖狂了。”
茱萸看著琉璃笑道:“我是南國之人,為著和親而來,皇上寵不寵誰,和我無關。”
“湘妃妹妹果真能做到這般閑雲野鶴?”
“為何不能?我倒巴不得皇上永遠也不要到這鳳吟宮來。如此我便可安安靜靜。”她站起身來,看著窗外濃鬱的木槿花。
琉璃便道:“湘妃妹妹難道不想想你身後的國家嗎?”
茱萸聽了,心中一怔,是呀,萬一這獨孤剛儀龍遷怒酈國,可怎麽是好?
父王的苦心不就付之東流?
琉璃便也站起來,說道:“在這獨孤儀龍的後宮之中,隻有我才是雲淡風輕。我隻是覺得你這樣自甘退弱,反倒容易被人著了把柄。”
她言下之意,茱萸當然明白。
其實就算失寵,她仍舊是貴妃的位階,可是公孫青蘿儉妃從未來這鳳吟宮內拜見於我她,自那日之後,她便視她於無。
王琉璃賢妃敘了一回閑話,茱萸又贈送了她一些茉莉香片。她一時也猜不出這賢妃的底細,秋姑姑說過,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穩妥為妙。
賢妃謝過,說道:“隻送我之人,我到沒有什麽,隻恐儉妃知道了不爽。湘妃……”
她遲疑了片刻,茱萸笑道:“你我都在這後宮之中,不如叫我名字來的親切些吧。”
她看著賢妃遲疑的神色,說道:“我便叫你琉璃姐姐,如何?”
王琉璃受過,不再推遲,說道:“那我就喚你茱萸妹妹吧,論我的位階,我是
逾越了。”
茱萸便淡淡說道:“什麽身份位階的,我初來乍到,事事不懂周全,倒要琉璃姐姐提醒一番呢!”繼而又說:“我也給儉妃娘娘備了禮物。即刻就派人送去。”
王琉璃便笑了一笑,轉過身子走了。
禮物到了儉妃處,正逢儉妃在斥責一名梳頭的宮女,原來是這名新來的宮女,毛手毛腳的,將儉妃的頭發梳掉兩根。
儉妃怒從心起,這新款發式獨孤儀龍讚過一次,偏被這小丫頭弄砸了?一時遷怒於茱萸派人送禮的小宮女。
儉妃命將東方茱萸送的胭脂都退了回去,她本認為以東方茱萸的姿色,可以迷過獨孤儀龍,正在綺羅殿內暗自傷心,沒曾想到後半夜,獨孤儀龍竟然悶悶地前來就寢,且她一提起東方茱萸,獨孤儀龍就大發脾氣。
儉妃在害怕之餘,心中也竊竊的欣喜,看來這酈國公主得罪了他,這失寵也太快了點吧。
當下便說:這大虢國之內,富有豐饒,不需一個偏邦弱國的東西,說不定哪日獨孤儀龍不高興了,一口氣前去滅了酈國也未可知。總之,堂堂的綺羅殿,不需一個弱國公主的殷勤。東方茱萸領教了儉妃的囂張,隻得將東西收了回去。
這幾日,碧雲宮內的紅豆也病了,東方茱萸雖隻和她見過一麵,但是覺得親切。打算前去攜帶禮物探望,一路輾轉,到了紅豆所住的碧雲宮,終於在畫苑那兒,找到了帶病一心練字的紅豆。紅豆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步輦圖》,極是開心,對茱萸自是表示感謝,還苦留了她在此用了點心。
紅豆看著風華絕代的東方茱萸,心中暗暗替她的皇上哥哥喜歡,她還未懂人事,不知獨孤儀龍和東方茱萸之間發生了什麽。
自此她常常道鳳吟宮內去看望茱萸,哀求茱萸多講講酈國的風土人情。
龍翔宮(獨孤儀龍之寢宮)後的禦花園內,一株已經多年不開的海棠樹,竟然罕見地開了滿樹的緋色海棠。
一時間,引得宮內的妃嬪宮女都來駐足觀賞。
王琉璃王賢妃住處離這禦花園最近,她帶著宮女們早早地就來觀看了,隨手讓宮女準備了剪子,好將這海棠枝剪下插在碧玉花瓶裏,最是清香宜人不過的。
就在宮女奉命準備剪下那朵最大的緋色海棠時,就聽見身旁響起一個聲音:“慢著。這朵海棠花,依本宮看,還是放在綺羅殿合適,綺羅殿又闊大又通達,放著這些海棠花,經久不壞的。”
王恭妃回頭,見是綺羅殿的儉妃公孫青蘿,笑道:“這大清早的,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青蘿妹妹。既然妹妹喜歡這些,那麽我就讓於你便是。”說罷,便命宮女剪下一枝較小些的海棠。
公孫青蘿見王琉璃讓步,笑道:“妹妹就謝過姐姐承讓了。”
轉而又說道:“我這頭上所插,是皇上所賜的藍田玉釵,如果發上再佩戴上一朵小小的海棠,定然別有韻味。”於是,命身邊的宮女剪下那朵最大的海棠,又折下一朵小些的海棠命宮女插在鬢發裏,果然別致誘人。
“儉妃頭上的海棠果然別致。顯得越發華貴雍容了。”王琉璃謙和地笑道。
青蘿滿意於琉璃的識趣,心中想著,這獨孤儀龍莫非就是喜歡她這樣的溫順?隻是看這王琉璃雖然相貌清秀,但遠遠算不上國色天香,況又比自己年大,失寵是遲早的事。自己何必急於一時?
於是她笑道:“我屋裏有串及其昂貴的珍珠鏈子。是酈國使節送給我父親的。想必姐姐也知道,這酈國位於江南,那兒盛產名貴珍珠,蒙得家父恩澤,妹妹也得了一串黑珍珠鏈子,如今,就放在我的屋子裏,姐姐若是喜歡,我就即刻送於姐姐?”
王琉璃聽了,連連說:“不可不可。這是你父親給你的心愛之物。姐姐我怎可奪你所愛?姐姐就此心領了。儉妃還是留著自己戴吧。”
“青蘿姐姐和琉璃姐姐在說什麽呢?一大早,怪親熱的。”王琉璃和公孫青蘿抬眼看去,卻是笑意盈盈一身綠色的戚紅豆。
紅豆看著滿樹的海棠,說道:“真是奇了,這樹據宮裏的老人兒講,本是二十三年前,先太後……薨逝那年就枯死了的,如今居然又開了。”
紅豆看了看公孫青蘿頭上戴的海棠,以及她身後宮女抱的一枝碩大的海棠枝。笑道:“青蘿姐姐果然是獨占花魁呀。”
轉而看到琉璃的宮女抱著的海棠枝,笑著說道:“琉璃姐姐怎麽盡揀些次的,若是讓皇上看到了,隻當是青蘿姐姐欺負於你呢,對琉璃姐姐可不公呀,琉璃姐姐素來也是皇上關心的。”
紅豆方才十二歲,尚未成年,言語之中透著天真爛漫。
俗話說: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青蘿聽著紅豆此番話,心內已經是微微的不爽,隻是顧忌著紅豆年幼,不便與她計較。
看著王琉璃弱不禁風、與世無爭的神情,她本來還笑著的臉上還是陰霾陣陣。
“紅豆妹妹說笑了,琉璃姐姐年紀比我大些,在宮中素來照顧與我,這朵海棠,本是姐姐先折的,可她非要讓與我,蒙琉璃姐姐抬愛,妹妹隻得盛情接受。琉璃姐姐,妹妹說的是也不是?”
王琉璃明知公孫青蘿在信口雌黃,還是笑著客氣說道:“青蘿妹妹,確實如此。本宮覺得這朵小些的就挺好。”
“一大清早兒的,朕的禦花園可真是熱鬧!”說話之人,正是在龍翔宮內處理完政務的獨孤儀龍。
青蘿、琉璃、紅豆諸宮女一一行禮請安。
紅豆笑道:“皇上哥哥,這多年不開的海棠,今天居然開了滿樹,真是我虢國的好兆啊!”
獨孤儀龍聞言,看著不遠處的緋色海棠,眼色沒有欣喜,神情反而更是恍惚。
“那你就繼續看著吧,最好畫下來。”獨孤儀龍吩咐。
獨孤儀龍的眼眸掃過眾人,忽忽覺得缺了什麽,隻見青蘿笑道:“皇上批了一夜的折子,可是辛苦的很,青蘿已經備好了皇上最愛喝的君山銀針,此刻就在綺羅殿沏著呢!”
獨孤儀龍看著青蘿,一笑道:“青蘿有心了。朕勞累一夜,眼困體乏,的確想喝口味醇色綠的君片。”
“那皇上您隨青蘿來。”獨孤儀龍微微點頭。
王琉璃絞著手帕,和紅豆一起行禮,看著獨孤儀龍和青蘿走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