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紅巾

翌日的陽光不甚明朗,卻也溫和。睜開眼睛,就看見他已經戴好了雙疤麵具,隻不過今天的疤痕很美,是彎彎的月牙兒。

見我醒來,他無奈的說:“不是要一起去,再不起來,就不等你了!”

“哦!好!”我飛速的起來收拾著,一邊收拾,一邊還不忘氣他,“你同意了?咦,真是奇怪了,昨晚是誰不讓我去的呀!”

他冷哼一聲,倒是沒再說什麽。

很快的我們收拾完畢,一起出了門。說巧不巧,一出門就看見魄兒手裏捧著一束金色的花過去了。這個小子,不知道又去坑害哪家的姑娘了。我心裏念著,卻忽然想到了什麽,對著旁邊站著的人,我說:“長涉,等我一下,我我去去就來!”

“你又想到了什麽鬼點子啊?快些回來!”

“知道了!等著啊!”說著,我就衝魄兒走過的方向追了過去。

待我轉了幾個彎子之後才發現是自己想錯了,隻見魄兒小小的手正在握著金色的花朵,一朵一朵的擺在地上,不一會兒地上便多出了一彎月牙兒。黎國古老的習俗,將士出征都要畫月祈福。卻是很多年沒有人做過了,沒想到這個孩子還記得。

我被他小小的心靈,濃濃的溫柔打動著,竟然不爭氣的氤氳了眼。忽然不想帶他一塊兒去了,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會不會玷汙了這般純淨的孩子。就在我猶豫著想要離開的時候,魄兒發現了我,他稚嫩的聲音帶著驚訝:“蒼兒嬸母!你怎麽在這兒啊!”

魄兒隨國姓黎,出生在將門世家,滿門忠烈。他的父親是拓跋長涉的結拜兄弟,在五年前的那次屠城裏,為了保護拓跋長涉犧牲。所以,自從我嫁給拓跋長涉之後,他就這樣叫我。

“沒什麽,嬸母隻是看你拿著那麽漂亮的花,所以過來看看你在做什麽!”我緩緩的走上前去,扶著他小小的腦袋,眼裏滿滿的是那金色的花朵。

“真的?”魄兒似是不信,不得不說他是個聰明的孩子。

“當然是真的!”我笑著回答。

“嬸母我聽棲陌姑姑說,這次要抓的是個叫海棠的女人!”魄兒微微抬頭,明明的眼眸望著我,長長的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來,甚是可愛。

“是啊,她叫汀羅流醉!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也要去!”他說的堅決,我卻嚇了一跳。

急忙問他:“為什麽?”

“因為我恨她!”從來沒有見過魄兒這般帶著恨的模樣,不適合這張傾城的臉,這張年幼的臉,讓人震驚,也讓人心疼。

“可是你還小!”

“涉三叔十歲的時候都已經征戰沙場了,為什麽我不可以!想我黎家三代為將,祖父七歲從戎,父親八歲殺敵,我黎魄兒都已經十歲了,卻隻能在這裏畫月祈福,如何對得起先去的父輩,對得起黎家的國姓!”稚嫩的唇說著這般嚴肅的話,極不協調的搭配讓人心疼,十歲的孩子啊,還隻是個孩子啊,怎能不讓人心疼呢。

可他的堅定卻讓人不忍拒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魄兒也有他的使命。不因為別的,就因為他姓黎,他身上留著的血液,注定了他要為這個家,這個國奉獻一切。

在這裏無論誰都一樣,命運使然,職責所在,不可推卻。

而我隻能盡我的全力,護他平安。

既然下定了決心,我便說道:“好吧,嬸母帶著你一起立個大功。不過,在這之前,你要答應嬸母,不

管發生了什麽都要聽嬸母的話,還有要保護好你的這張小臉,這條小命!明白了嗎?”

“嗯!知道了!就知道嬸母最好了!也不枉早起摘了這麽多的金蜓花了!”魄兒恢複了他孩子的笑容,樂的顛顛顫,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啊,看來他早就想去了,特意采了金蜓花吸引我的注意,然後再提出要求。看他那樣開心,我也沒有忍心揭穿他的陰謀,正好也有需要他的地方。

隻是,我有些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這麽小的孩子那般的痛恨一個人。

由於時間緊迫,我便也沒有仔細問,牽了魄兒的手,就朝隊伍走去。

拓跋長涉立在馬上,瞧見我帶著魄兒過來,隻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便沒有再多說。看來,魄兒的事他是知道的。有功夫,一定要問個清楚。

翻身上馬,我與魄兒共乘一騎。他長鞭一掃,馬蹄聲響起,眾人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路經一片胡桐林,我衝著拓跋長涉笑了一下:“你們先行,我們在墨朵城回合!”

“一路小心!”他輕勒馬匹,那雙明澈的眸脈脈多情,深望了我一眼,千言萬語也隻化作了這一句。

“你也是!”我笑著看他,卻不願先走。

他策馬長行,追著前麵的眾人而去,留下一路的塵,襯著背影孤獨斑駁。

拓跋長涉,隻要我活一日,定會鎖著你離去荒涼的背影,讓你永無後顧之憂。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天邊不見,我才甩動韁繩,催馬進了胡桐林。

“魄兒,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娘親,你叫做墨兒,記住了嗎?”一進了胡桐林,我就下來,讓魄兒騎著,我牽著馬緩緩的走著。

“記住了,可是,嬸母你也太年輕了吧!”魄兒邪邪的笑著。

“臭小子,反應挺快,我是晚娘,記住了?”

“哦!”魄兒難得老實的點點頭。

忽然,我想到了什麽,於是我問:“魄兒,以前你見過那個女人嗎?”

“當然見過!”魄兒下意識的蹙了眉,我這才意識到不該問他的,那麽漂亮的小臉皺成一團,真是讓人覺得罪孽深重呢。

正想著要不要問下去,魄兒先說話了:“嬸……額,娘,你問這個做什麽?”

“嗯?哦!我就是想問問,她是不是真的長得很美呢?”說實話,這麽大的小子喊我娘還真是有些不適應呢,我幹笑幾聲,掩飾我的尷尬。

“就她?還美?娘你放心,她連你的腳趾頭都比不上,你都不知道比她美了幾千倍,幾萬倍!”這小子說起甜言蜜語來還真是有天賦,反倒是讓我傻了。

從小到大,還沒有被人這般徹頭徹尾的誇讚過,尤其是被這麽一個宛若天人的大小子誇讚長得美,還真是受寵若驚哪!

“我看你是討厭她,才把她說的那麽醜吧!”我笑著看這個氣呼呼的嘟著嘴的孩子。

“才不是!我說的是真的,等你見了她就知道了。娘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是嗎?”我淺笑著說,卻明白了,他說的是娘,這個孩子想娘了。不過也是,看他的模樣就知道他的娘一定是很美很美的女子。

正說著,卻聽見前麵一陣馬蹄聲響動,不一會兒奔出來一隊人馬。看樣子是一夥響馬。

“各位好漢,報個名吧!”魄兒果然是將門之後,聲音稚嫩卻不輸氣勢。穩穩的立在馬上,一點膽怯都沒

有。

“你個吃奶的小娃又是誰,還敢問大爺我的名號!”那夥人的頭領滿臉寫著不屑,狂笑不止。

還沒有待他笑完,就有一個人提前說話了:“我可不管你是哪家的大少爺,我隻管收了這幾錠過路的銀子,我們向來是劫財不劫人!”

這話說的漂亮,聽著倒像是正人君子。我尋著聲源望去,果然是一個正派的人,眉宇英武,大有凜然之氣。

“二弟這話說的對!兩位可聽清了?”就在我收回視線的同時,為首的人繼續笑著說道。再看這個人雖然並不英俊,嬉笑的臉上卻透著那麽幾分仗義出來,原來是碰到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了。

我笑著說:“聽清了,然後呢?”

“然後,拿錢啊!”

“這樣吧,不如先換個名號吧!”我說的不緊不慢,“本後,狼王穀,紅巾!”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這些人聽清楚。

眾人怔愣,魄兒笑嘻嘻的補充道:“她真的是我爹新娶的王後紅巾!”這小子爹娘倒是認得快。

“果真?”為首的男子問道。

“果真!”魄兒回道。

“可有證據?”被叫做二弟的人說道。

我扔過去一顆豆大的珠子。

那人穩穩接住,待仔細看清楚之後。便立刻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擲地有聲的說著:“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王後之處還望海涵!”

我笑著說:“你果然認得我狼王穀的琥珀眼!”上前正要扶他起來,那首領也翻身下馬,激動的叫道:“你果真是桀月峽不費一兵一卒放倒了龍年絳眾人的紅巾?”

“果真。”

“哎呀!沒想到在這裏能遇到戈壁紅蓮,狼王王後紅巾!實在是,實在是……”他想不出來話,卻轉身狠狠的拍了身後的小夥子的肩膀,大咧咧的說道:“圖子,我說什麽來著,我冬葛就是吉人天相,出來隨便轉一圈就能見到大人物,還見到了紅巾王後的真容,這運氣實在好的沒話說啊!”

“自然運氣好的沒話說,我娘十回出門就這一回不帶麵紗,還被你們瞧見了!”魄兒依舊端坐在馬上悠然的說著,這小子還別說真有那麽一股子統領眾人的氣魄。

我笑笑,問道:“你是他們的大頭領吧,在哪裏開夥?”

“我叫冬葛,這是我二弟徹風,在前麵聽歌山落腳!”

“道上有道上的規矩,既然換了名號,大頭領應該知道怎麽做吧!”我走回去,牽起馬。

“紅巾王後隻管放心,今日我們從未見過王後,王後也從未遇到我們!來人,讓路!”二頭領徹風回話道,果然都是聰明人。

我抱拳拱手道:“多謝!”

步子邁的不疾不徐,餘光打量著這夥人,有老有少,大多卻都是善人。逼良為匪,民不聊生,看來北國也算不上是銅牆鐵壁,無堅不摧!

剛走出他們的隊伍沒幾步,眾人齊齊喊了一句:“恭送王後!”

我笑,回身卻看到了西天即將墜落的太陽,依舊是那般美得不可方物,將他們跪著的身影照的光亮,映著他們的渴望。這才發現,原來我的路不僅僅隻是黎國了。這條路真的很長很長,長的看不見方向,看不見盡頭,我隻是知道又有一些人他們把希望寄托在了那個叫做紅巾的人身上。

於是我說:“冬葛頭領,有時間狼王穀定會上聽歌山討些酒吃!紅巾還有些事要處理,就先告辭了,咱們後會有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