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會客
“門第低一些的，比如上個月有個知府太太想替兒子求娶表妹，那家的公子身為長子又很上進已然是舉人了，姑媽又不答應。結果弄得婆婆和我見了人家很是尷尬，姑媽還在祖母跟前說咱們不將表妹的事情放在心上，我和婆婆真是裏外不是好人。”楊氏說到這裏就氣憤。
顏秋霜苦著臉道：“那怎麽辦，往後若是真有什麽夫人請我去赴宴，我總不好不帶她吧。”楊氏道：“這事還真是不好辦，不帶她麵子上過不去，祖母那裏也不好交代，帶了去總覺得別扭。嘿，根據下帖子的人家來決定吧。表妹都十七了，姑媽著急祖母也著急。我就巴望她的親事能解決了，不然大家跟著不得安生。”
楊氏這樣實心實意，顏秋霜索性再幫她一把，她指著院子裏玩耍的駿哥兒道：“太子在竹海的時候之所以很少生病，除了飲食調理還跟著蘇師伯學一些粗淺的拳腳內息吐納之術，這些都簡單易學。不如往後你讓駿哥兒跟著他二叔學一學。”
楊氏喜道：“好啊，可是二弟往後恐怕會忙起來，他有那閑工夫嗎？”顏秋霜道：“那個花不了多長時間。再說他沒空的時候我可以教駿哥兒，那些招式口訣我在竹海天天聽著看著，都記下了的。”興奮的楊氏忍不住抓住顏秋霜的手：“那一言為定，等駿哥兒好了我就讓他去琳琅院。”
“二奶奶，成嬤嬤讓婢子來請您回琳琅院，武平侯丁家的夫人攜他家的四姑娘來拜訪咱們夫人，那位夫人是出了名的喜歡菊花。咱們府裏琳琅院那邊花園子的菊花是最好最多的，夫人肯定會帶客人去賞花的，您趕緊回去準備準備。”妯娌兩個正說著話，吳二妮急衝衝走來稟告。
楊氏皺眉道：“武平侯張夫人來了婆婆怎麽沒叫咱們去陪客呢？”顏秋霜道：“駿哥兒身子不舒服需要照顧，婆婆肯定是不想你分神；至於我嘛，又不認得人家說不上話彼此尷尬。”楊氏點頭讚同，心裏卻想正因為顏秋霜不認識丁府婆媳，婆婆才更應該將她叫去見客人。婆婆之所以不叫弟媳去，恐怕是嫌她出自鄉野，應對有失丟了自己麵子吧。她偷偷看了看顏秋霜，卻見對方神色平靜沒有任何的不高興，忍不住暗自好笑：這倒是個心大不愛計較的。
其實顏秋霜哪裏猜不到莊氏的心思，不過莊氏不待見她她也不喜歡莊氏，莊氏不讓她去陪客人正中其下懷，省得大家相看兩相厭。至於京城貴婦人的社交圈子，她有皇後娘娘撐腰，根本不用莊氏單靠自己就能輕鬆打入。
顏秋霜回到琳琅院沒多久，果然莊氏帶著客人來了，陪同的還有夏無病母女以及夏府的兩位姑娘，裴姨所生的三姑娘夏采芹和杜姨娘所生的四姑娘夏采荇。“這是武平侯夫人，她姓張。這是張夫人的女兒丁四姑娘。”莊氏給顏秋霜介紹。“張夫人好，謝大奶奶好。”顏秋霜趕緊與對方見禮，賓主落座敘話。張夫人年約四旬，珠圓玉潤地很是富態。丁四姑娘卻是嬌小玲瓏，笑起來露出兩顆小
虎牙時，豆蔻年華少女的明媚可愛越發明顯。
張夫人性子溫和，丁四姑娘卻單純可愛，拉著顏秋霜嘰嘰喳喳地問著關於竹海的風土人情以及顏秋霜他們之前的日常生活，顏秋霜耐心地一一作答。期間莊氏不停地衝顏秋霜使眼色示意她岔開話題，不要跟客人談論這些東西。顏秋霜卻假裝沒領會，隻管照顧著客人的情緒。莊氏無非是認為她談論這些有損定國公府高貴的地位名聲，可顏秋霜卻認為自己沒偷沒搶光明正大有什麽說不得地。
顏秋霜不搭理，當著客人莊氏隻能暗自在心裏咒罵著顏秋霜，麵上卻要陪著張夫人拉著話。偏生張夫人也是個好奇的，對顏秋霜所說內容也很有興趣，聽得認真好幾次都忘記接莊氏的話茬了。夏家的兩位姑娘以及康慧之聽到顏秋霜說起洪水來臨大家怎麽紮竹排逃出城，夏榮怎麽被刺客暗殺也聽得聚精會神花容失色，弄到最後廳堂裏顏秋霜成了主角，其他人都成了陪襯，莊氏的笑臉不由越來越僵硬。
最後她終於忍不住了，起身道：“瞧我這人，張夫人過來本來是想看菊花的，我卻拉著你在琳琅院說個不休，倒將正事給忘了。來來，咱們去瞧菊花去。不是我自誇，咱們這邊園子裏的菊花滿京城裏應該也是排得上號了。”
琳琅院南邊是一座大花園，花園的東邊栽種了大量的菊花，此時姹紫嫣紅開遍正是最鼎盛最美麗的時刻。大家走出琳琅院大門，康慧之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楓樹上掛著的貓屍，所在衣袖裏的拳頭握得死緊，精心保養的指甲翻過來了都沒察覺。她怨毒地看著顏秋霜的背影，再看了看樹上的貓屍，眼珠子轉了轉，鼻子微不可察地冷哼了一聲。
“走啊，慧姐姐你怎麽不動了。”夏采荇見康慧之忽然停下腳步，忍不住拉了她一下。康慧之笑了笑：“啊，沒什麽，腳忽然抽了一下。”夏采荇急道：“抽筋了嗎？”康慧之道：“噓，輕點。沒事兒，別擾到客人，不然舅媽又要怪你沒規矩訓斥你了。”
夏采荇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巴，看了看前麵，莊氏正拉著張夫人說著什麽，旁邊夏無病附和著，三個人言笑晏晏。丁四姑娘則有夏采芹和顏秋霜陪同，三個人指指點點地也說得正起勁，根本沒誰注意後邊。夏采荇不由鬆了口氣道：“沒事兒，她們才不會注意到咱們呢。”
康慧之看著夏采荇，正色道：“四表妹，你這怕跟生人打交道的性子得改改，不然舅媽越發不愛帶你出去了。”夏采荇眼神一暗：“姐姐你又不是不明白，夫人不肯帶我出去隻帶三姐姐哪裏是因為我不善應酬，還不是因為我姨娘不如裴姨娘會巴結討好她。好在我年歲不大，等三姐姐出嫁了輪也該輪到我了，橫豎不急。”
康慧之替她抿了抿鬢邊的碎發憐惜地道：“傻妹妹，你這眼看著就十四歲了，也是該在各府夫人跟前亮相的時候了。舅媽這麽一直不帶你出去，早晚得耽擱你的終生大事。杜姨娘不是在舅舅跟前說得上話嗎
？你幹脆讓她直接在舅舅跟前說說這事。”
夏采荇搖了搖頭：“有一次我跟姨娘說到這個事情的時候，正巧叫四哥聽到了。四哥當時就生氣了，罵我不守規矩不識大體。說這樣隻能讓夫人更加厭惡姨娘，而且內宅之事本就該夫人管，爹爹插手不是叫夫人難堪嗎？他再三告誡姨娘千萬不要這樣做。”
康慧之搖了搖頭：“這個表弟。你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子，舅媽待你不公他不替你想法子卻顧著舅媽的臉麵，一點也不心疼你。”夏采芹道：“不是這樣的，四哥很疼我的。他總跟我說雖然夫人因為不喜歡姨娘有時候的確待咱們有些不公，但大哥人很好，爹爹不偏心，祖母也公正，咱們要惜福。我的親事其實到了最後還是祖母說了算的，有什麽好擔心的。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康慧之還想再說，花園子卻已到了。
夏家園子的菊花品種繁多，毛華甘菊小紅之類的應有盡有，莊氏陪著張夫人母女在花間逛了一陣子，然後將客人讓進了亭子，讓婆子擺上茶水點心，又讓丫頭選了幾多大的剪了幾多下來，大家分別簪了一朵在發上。
“抱香亭，這名兒起得好。”張夫人指著滿園的花讚歎道，“‘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這亭的名字該是源自這兩句詩吧。”莊氏道：“可不就是。當初我們老太君本來想給這亭子題名‘落英’，可是我們三丫頭非要說‘抱香’更好，老太君疼孫女竟然就依了她。”莊氏一邊說一邊指著夏采芹。夏采芹低著頭做嬌羞狀。
“照飲木蘭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外祖母她老人家最喜歡三閭大夫的詩句，其實我倒以為用《離騷》的意境這兩句的更好些。”康慧之笑著插嘴。張夫人撫掌道：“早就聽說府上的外孫女才學出眾，屈原的詩閨閣女子少有人背得下，康姑娘卻能順手拈來，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夏無病心裏得意，嘴上卻很是謙虛：“張夫人謬讚了，這丫頭不過碰巧記得這麽兩句，哪裏就當得起才學出眾這四個字了。”張夫人誇完康慧之，又轉身恭維莊氏：“雖然府上是武將出身，可家中子弟個個都熟讀詩文，府上的三公子更是考中了舉人，他日進士及第那是指日可待啊，夫人真是教導有方啊。”
莊氏擺了擺手：“哪裏是我教導有方，全仗著我們老太君掌著舵呢。”張夫人道：“夫人就別謙虛了，要我說您這運氣叫人不羨慕都不成。你看府上二公子離家多年，這回卻是帶著莫大的功勞回來的。您這媳婦更是深得太子尊重，聽說在竹海都是她教導太子念書的。”
莊氏淡淡地道：“二郎媳婦不過跟著她那秀才爹念過幾年書，太子又年幼，顏氏隻是看著他認字描紅罷了，教導什麽的若是叫宮裏那些太傅少傅們聽了豈不是笑掉大牙。”經常混跡於高門貴婦宴會的人，張夫人最基本的察言觀色本領還是有的，她一下就看出來莊氏不想說到這件事，於是不露痕跡地岔開了話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