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新帝登基

蕭依雲沒有反抗,順從地跪下,青絲一簇簇落地,有些落進了脖頸間,刺得人渾身發癢。當頭皮上傳來冰涼鋒利的感覺時,蕭依雲閉上了眼睛。

祖母加之的仇恨,她一直雲裏霧裏,隻知道是柳家不願輔佐袁氏,被屠了族。那種滅門的恨,她其實體會不到,但她卻做夢都想著,要報仇,要毀了袁氏江山。因為該恨,所以仇恨。

細細想來,蕭依雲真正恨過的,一個是白夢,可死了女兒,已是生不如死。一個是玉珩,可早在三年前分開時,便死了,活著的是袁子卓。到了此刻,蕭依雲明白,或許天亮前,或許天亮後,父親的精兵就會踏進宮門,改朝換代,了結祖母留下的仇與恨。

她要為何而活,為誰而活呢?蕭依雲想不到了。

這樣,也好。

待最後一簇青絲落地,太後喟然長歎,“這美人,哪怕是落了發,還是美人。哀家想著,皓兒與皇後素來不和,而皇後臨到死了還念著其他男人的名字,讓這般不知廉恥的女人給皓兒殉葬,是否有些難為皓兒了。不如,哀家送蕭順儀去吧,皓兒給了你這般榮寵,你也著實該好好陪陪皓兒了。”

“太後,既已落了發,斷了紅塵,這世間便再無蕭順儀此人。”蕭依雲語氣淡淡的,倒真像是參透了佛義,看破紅塵的出家之人。

“如此,那你便去給皓兒念念經吧,好讓皓兒來生能降生在尋常人家,不再為這江山所累!”太後起身,手裏握著一把長劍步步走來,劍尖嗒嗒地滴著血,蕭依雲想,那是皇後的血吧。死的,很不甘吧,這麽多年的謀劃,馬上就要見到結局了,卻這般委屈的死了。

“太後有沒有想過,明知懿祥宮是龍潭虎穴,我為何還要來?”蕭依雲抬起頭,空洞的眼睛恢複了神采,輕輕一眨,對著太後勾唇一笑,“落發出家是我願意的,可袁皓,就如太後所言,他活著的時候我沒能見到他,這死了,我也就不願意見了。我蕭依雲不願意的事情,沒人能逼我。”

方說完,殿外便傳來洶洶且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還有隨著步伐摩擦的兵甲聲,懿祥宮,被包圍了。

“大行皇帝遺詔!朕近來龍體欠佳,恐大行將至,唯擔憂後宮眾人。若太後舊事重演,屠戮後宮,卿可攜此詔,送太後賓天。欽此!”殿外有人念著子虛烏有的遺詔,聲音渾厚,那一板一眼的腔調聽過便不會忘……羽林軍統領李耿!

“太後,大行皇帝遺詔在此,下官還請太後娘娘放人!”

“請太後娘娘放人!”羽林軍重複著,聲音震天。

蕭依雲下巴微抬,看著聽若罔聞的太後繼續一步步向自己走近,歪過頭露出白皙的脖頸,“太後,我曾萬分地敬佩您,您英豪大略,寬宏大量,從未將兒女私情放在心頭,可是什麽時候開始,讓盛京權貴交口稱讚的您野心膨脹,貪慕權勢了呢,您可有聽到過黎民百姓對您的怨聲載道,說您無情無恥、凶殘

暴虐呢?”

“蕭依雲!”太後的眉頭皺在了一起,眼睛直直的瞪著,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蕭依雲的名字,手腕一抖,握著長劍猛地朝蕭依雲刺去。

蕭依雲撇過身子躲開長劍,斜側裏卻出現了一柄短劍,直直得向著太後的手臂刺去。那人光著頭,麵色沉靜,正是張珂的貼身侍婢,流螢。幾乎是同一時間,箭矢破空的聲音接連響起,內侍那尖銳的嗓音穿透了偌大的儀元殿,不停回蕩著:“走,走水啦!”

混亂起。

宮女內侍後妃四處亂竄,儀元殿眨眼間就亂成了一鍋粥。

蕭依雲後退了幾步後站定,看向打的難分難解的兩人。

流螢的武功極好,還擅長易容之術。打發寧內侍離開後,蕭依雲便讓腳上功夫頗好的長樂去找了流螢,隻說時機已到。這流螢果真就如張珂說道,是個好的,稍稍敲打,便知道易容成一個不受寵的采女跪在一群人裏,在太後不注意的時候出手偷襲。

“主子。”長樂和無憂迅速回到蕭依雲身邊,一人在前,一人在後,將蕭依雲護的死死的。

“快,好生護著李子蕊!”蕭依雲餘光瞥見被撞到在地的李子蕊,想到答應李耿的事情,忙出口救人。

早在說服李子蕊與自己合作的時候,蕭依雲便留了一手,父親是遲早會成為皇室的威脅的,蕭依雲可不覺得到時候袁家人走投無路了,還會放過自己。今夜李耿會來,是因為當時與他談好了條件,自己在宮中護得李子蕊周全,而他,要為自己做一事。

太後終究還是老了,幾十招後明顯力不從心了,流螢瞧準時機,一劍刺穿了太後的手腕,長劍落地。流螢飛快地挽了幾個劍花,發絲紛飛,蕭依雲看著跌倒在地心氣不順的太後,哈哈大笑起來。

啊,很開心。

懿旨說要一道落發為尼的不是嗎!

“嗬,何必這般羞辱哀家。”太後撥開流螢指在她喉前的短劍,一番掙紮後站起了身,“蕭依雲,你方才的問題,哀家倒是可以回答你。這權力啊,一旦握住了,就放不開啦,這小小的後宮又豈能滿足。你也莫要笑,等有一日,你掌權了,你自會明白今日哀家所言。”

蕭依雲看著太後似笑非笑的模樣,點了點頭,示意流螢可以動手了。

待蕭依雲走出儀元殿,成群的火把便擲了進去。

一片火光中,蕭依雲回過頭去,喃喃道:“一開始我的確是存了拖延時間的心,可後來,我覺著,出家為尼也不是不好。您的話,我怕是沒有機會明白了,我也不想明白。望您和皇後一路走好!”

十日後,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建泰。

蕭衍在百姓擁戴的歡呼聲中,帶著威風凜凜的黑無常回了臨水城。隊伍之中夾著一輛華麗的馬車,頗為顯眼,蕭依雲正在裏麵沉沉地睡著。

昨夜,蕭依雲終是忍不住問:“父親,您為何

不稱帝?這麽好的時機,您做了這麽多,不就是為了……”

“雲兒,父親此次到底是受詔前來的,打的也是為先帝複仇的旗號,稱帝名不正言不順,會受到天下詬病的。袁家氣數未盡啊!”蕭衍看著十月未見的女兒,似乎又高了些,也漂亮了,就是消瘦了些,“不稱帝又如何,如今天下不照樣握在為父手裏,為父隻在等一個順應天命的機會。”

是了,太後死了,那袁玨自然是做不成皇帝了,才三歲的小娃,又知道些什麽呢?輕輕鬆鬆地讓他禪了位,送去了岷城。關於繼位的人選,又是一番爭論,雖然穆家倒台,於家一派獨大,可袁子訥並非是唯一的人選。

已被封為柱國大將軍的蕭衍,位在丞相上,加之盛京城外虎視眈眈的三千精兵,讓不少人懾於權勢,成了爪牙。蕭衍知道這袁子卓,雖然較之嫡兄更為聰慧,但禦下的手段卻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若要挾天子以令諸侯,這袁子卓比袁子訥合適。

蕭衍雷厲風行,想到便做。

袁子訥與庶兄袁子直的那點事就被提了出來。以嫡庶之分奪了青城王位後,便將袁子直同他生母及一母所生的庶妹們趕到了城外的一處宅子裏,自此不再過問。太後掌權時,袁子直投奔了廣靈王,卻仍被袁子訥一番打壓,抑鬱不得誌。

如此心胸狹窄之人,怎能當得天子之位?

而對於於家來說,袁子卓的發妻是於家嫡女,若是袁子卓為帝,於家可就多了位皇後,這遠比與袁子訥的關係來的牢固與深厚。

這新帝,便是袁子卓。

袁子卓站在城樓上,看著漸漸遠去的黑無常,目光沉沉。蕭衍走了,卻在朝堂上留下了他的族弟蕭禹,官拜丞相,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在後宮,塞進了他的四女蕭依雅,貴嬪夫人,三夫人之首啊,若不是還忌憚著於家,怕是要讓其做皇後吧!

看著那輛精致的馬車,袁子卓有些晃神,若非她落了發,這貴嬪夫人會不會是……

登登的腳步聲響起,袁子卓不必轉頭便知道是自己最信任的書童,如今的尤內侍。“皇上,青城王一脈皆飲鴆自殺了,皇上請節哀。”

袁子卓怔了片刻,難以置信地看向尤內侍,待看清他眼中的悲愴時,身形止不住地搖晃,堪堪扶住城牆,須臾哈哈大笑起來,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你確定是自殺?”

走了,也好。淚眼朦朧中,袁子卓望著那精致的馬車,指甲在城牆上摳出深深的痕跡,一把扯下手腕上的琉璃珠用力擲出,“如此,再見麵,手起刀落的時候,我也不用想著,要給你父親留個體麵!”

“可有遺言?”袁子卓擦幹了臉上的淚痕,咽下滿腔的怒吼,淡淡地問。

尤內侍遞上一副字,“這是在青城王的書房找到的。”

“枉為人兄,好生保重!”八個字似是肆意揮灑,卻又遒勁有力,袁子卓睜大了眼,看了許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