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落發為尼

“你想怎樣!”蕭依雲開門見山,她與袁子卓麵對麵地坐著,可不是為了與他談天說地的,那些什麽眼睛如何了?太醫如何說?你可還好?蕭依雲不想答,也不想再聽下去。

“我怕再沒有與你說話的機會了。”袁子卓一身酒氣,大半夜的跑到頤華宮來,不止嚇到了蕭依雲,回過神來,也驚到了他自己。

“太子是女子這事,是你故意透露給王內侍的吧。”

袁子卓的手指在桌麵上輕點,“慈雲庵雖是皇室所建,但那些出家的後妃過得卻並不好,有生生瘋了的,有三尺白綾了卻餘生的。一旦進了慈雲庵,想出來可就難了。”

“皇上是你毒害的吧,那毒藥倒是新奇的很,太醫說像是番木鱉,可發作的時間又未免快了些。”

“沒想到,袁皓的示好反而害了你,你順儀的身份,是逃不開了。”

兩人各說各話,既然聽不到自己想聽的,蕭依雲也就不再問,遂開口趕人:“本宮不日就要去慈雲庵了,想最後再睡幾個好覺。夜已深,逍遙王可以回去了。無憂,送逍遙王出去。”

袁子卓大笑,夜裏靜得很,蕭依雲幾乎能聽見回聲,不由得擔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沒有了亂人心的傾心,沒有了求不得的抑鬱,蕭依雲此時很是清醒地看待袁子卓這個人,發現果真沒有那般放不下。

就如祖母說的,“雲姐兒,你雖然聰慧,卻不懂人情!你說的玉公子,縱是有千般好,可你與他的緣分終究是斷了,你實話跟祖母說,你如今念念不忘的,是他這個人,還是無疾而終的情。你性子執拗,認定了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日後怕是要嚐盡求而不得之苦啊!”

無憂看著一個勁大笑的逍遙王,也不敢催促,無奈地站在了一側。

“都說夜半景賢宮總有男子的聲音,本宮可不想明日有人說起,這頤華宮夜半,也有男子的聲音。”蕭依雲拿著杯子往桌上敲了敲,提醒著醉的失了儀態的袁子卓,“逍遙王,您可看清楚了,這兒是頤華宮,要發酒瘋也別在這兒發!”

“阿雲,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袁子卓自嘲地說著,聽著有些落寞,“這藥對你的眼睛好,若是懷疑我下了毒,你大可以在我離開後扔掉。”

“是我有意透露給王內侍,皇帝早便中了毒,我那日不過下了一劑見血封喉罷了!”說完,便負手離開了。

蕭依雲的視線精準地落在了藥瓶上,今兒一早,她便看得清了,可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雙眼睛,或許會救自己一命也說不定。至於袁子卓,今日這忽然的出現,荒唐的舉止,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可她心裏滿是排斥。

“雲姐兒,你要記住,一見鍾情並不可靠,當然,日久生情也未必是良配。”蕭依雲明白,袁子卓與自己是一樣的人……不懂人情。

自那夜過後,蕭依雲安生地過了好一段日子,沒人提起出家一事,大概所有朝臣的心思都在新帝身上。

皇長女登基的第二日,太後便宣布了實情,稱此舉隻是為了穩定人心,如今人心已定,便要改立袁玨為帝。袁玨方三歲,祖父是逆臣,父親是個胸無點墨的閑散王爺,怎麽看都不是能繼承大統之人。這每日早朝,大臣們都要與垂簾聽政的太後爭辯一番,穆啟玨早被太後的指鹿為馬給氣的稱病在家,不再上朝,餘下的穆氏一派則聲稱保皇,擁立袁玨,而於氏一派聲稱逆臣之後,豈能為帝。

“既然先帝無嗣,旁支入繼有何不可?”太後問著群臣。“皇帝尚年幼,哀家已將和越王封為岷城王,去了封地岷城,此生不得回京,眾卿擔憂的篡國之事也已了,還要爭辯什麽?”

太後雖在朝堂上逼的群臣啞口無言,但到底是婦人之見,自以為這一出偷梁換柱能保住自己的權力地位,卻不知這樣一來,反倒加速了自己的滅亡。

沒幾日,太後毒殺先帝一事再次轟轟烈烈起來,不少人打著“為先帝複仇”的旗號,起義謀反,這其中,最讓人膽戰心驚的便是定西大將軍率領的三千精兵了。雖隻有三千精兵,但卻是出自蕭衍手下的常勝之軍“黑無常”。當年,蕭衍正是率著這支黑無常,以七千精兵滅了高榮的三十萬大軍,收歸了易鄴城,進而平定了五城之亂。

黑無常三字,戰場上誰人不聞風喪膽。

如今,是向著盛京來了!

“快,把這箱裝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穆府裏卻是一陣嘈雜,穆啟玨在聽聞有人造反時,便決心要離開這盛京了。滿心以為能操縱幼帝,把持朝綱,臨了卻是被親妹妹騙了,那皇子竟是皇女!不過垂簾聽政十年,她當真以為這天下盡在她手了?不過是表麵上的平靜,多的是人要反她,不過是被禮法拘著。如今她自個兒送上這麽一個天大的紕漏,危矣!

“爹,是太後姑母的信。”穆明軒看見府邸上空盤旋的隼,掏出竹哨吹了幾下,從隼的爪子上取下一個竹管。

“理她作甚,無非是向我們求救罷了!”穆啟玨雙手交握在背後,不願理會,“你且去信給你姑母,就說無能無力,讓她好自為之!”

一個時辰後,四輛簡樸的馬車就趁著夜色慢慢駛出了盛京。昔日富麗堂皇的穆府,如今隻剩下了一個空殼子,人去樓空。

隼本是白日活動的猛禽,也被馴養的極刁,今次穆家懶得給它喂食,這隼似乎就鬧了脾氣。

回到懿祥宮的時候已極晚,太後看完穆啟玨的回信更是怒火中燒,撕碎了手中的紙不說,目之所及的東西不是被推倒便是摔碎。一茶盞向著隼直直砸去,隼受驚,猛地飛起向太後撲去,尖銳的爪子掃過,太後有些淩亂的發髻一下便散了,地上滿是斷發。

“混賬東西,都是些混賬東西!”太後尖叫,“來人啊,關上門,把這隻不知好歹的鳥給哀家亂棍打死!”

太後看著滿地的斷發,氣的直發抖,眼中似乎透著燃人的紅,看的岫玉直哆嗦。斷發有如短壽,有

違天理人倫,極為忌諱,岫玉忙跪下,拿出一方繡帕,欲將斷發撿起,“太後,奴婢這就撿起來。”

“不必了。”太後摸著自己的頭發,忽然就笑出聲來,“把皓兒的後妃都召來,準備好金剪,哀家要同她們一道剪去青絲,出家為尼!”

太後懿旨一出,後宮大亂。

蕭依雲正讓長樂念著話本,迷迷糊糊間被一道淒厲的慟哭聲驚醒。

“主子,懿祥宮的寧內侍求見!”無憂放輕了步子進了寢殿,正好瞧見蕭依雲一副被驚嚇到的神情,低聲通稟道。

“太後?”思緒逐漸回歸,蕭依雲挑眉問道,自作孽不可活,太後不是已被各方鐵騎嚇得有如驚弓之鳥了嗎,這會子,又是要弄什麽幺蛾子不成!

“是,奴婢覺著,不是什麽好事。”無憂想著那寧內侍略有些不整的衣冠,還有黑如墨炭的臉色,直覺地擺頭。

待換了一身常服,蕭依雲這才慢吞吞地走出寢殿,果不其然,那寧內侍正左右踱著步,好不焦躁。如今這宮裏,最得罪不起的,非這位蕭順儀,定西大將軍的嫡長女莫屬!

蕭依雲看著那內侍發亮的眼神,利落的動作,笑著開口:“寧公公,這大半夜的,莫不是天塌了不成!”

“回順儀,奴才是來傳太後娘娘懿旨的。”寧內侍並未起身,伏在地上迅速地說完了話,“皇兒駕崩,哀家痛心不已,夜不能寐,細思之下,特傳召後妃於懿祥宮,落發出家!”

長樂與無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將軍的軍隊已在盛京百裏開外,太後此舉,是想多幾個人陪葬吧!

蕭依雲倒不覺得有多意外,自古出家之人,皆斷紅塵,太後莫不是以為隻要遁入空門,一切罪孽便可勾銷了。“有勞寧內侍了,隻是本宮這眼睛不大好,怕是要慢些,有勞寧內侍先去懿祥宮稟報,便說妾身怕是要晚些才能到了。”

“是,奴才告退。”

待蕭依雲被長樂無憂兩人扶著進了懿祥宮的主殿,差點要忘記自己的眼睛還未好,眼前這一幕太過震撼,太後披著青絲,正端著茶盞,好整以暇地看著幾個宮女為後妃剪發,三四十人,已有半數落了發。

“參見太後娘娘,妾身來遲了。”蕭依雲移開視線。

“蕭順儀可是來了,岫玉,你且為蕭順儀剃度。”太後拿起一旁的金剪遞於岫玉,笑的分外慈祥。

“稟太後,妾身落發前,尚有一紅塵俗事相問,不知皇後娘娘在何處?”蕭依雲早便發現皇後不在懿祥宮,故意發問,是想知道,這皇後莫不是順著密道逃出了宮?

大殿裏一下子便靜了下來,連那些細小的啜泣聲也沒了,靜的讓人心驚。這時太後悠然一笑,說道:“皇後?一國之後既不願出家,哀家便讓她為先帝殉葬了!那麽蕭順儀呢?是要出家,還是去九泉之下與皇後作伴,順便問問你的那個問題。”

蕭依雲不由得全身發寒,皇後,就這麽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