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藍衣男子竟是他
三人立即跑到岸邊，紛紛俯下身來查看藍衣男子的模樣。
“居然是他？”洛欣悠脫口而出，引來劭子衿的側目，仙草的探求。
“你還記得那日鳳凰峰上的武林大會麽劭子衿？這位公子曾在新手擂台比試過，最終還拿了個第一名。”洛欣悠詳細地回憶給劭子衿聽，他認真想了想，發覺印象還是不深。
“那場比試我大概記得，好像是有個穿藍衣服的青年戰勝了個穿褐衣的，這個家夥就是那個藍衣青年？”劭子衿再次確認道。
洛欣悠點點頭，臉微微一紅，心道，我很確定好不好，總不能告訴你，我曾和這個公子有過兩次對視吧？
仙草原本希冀來人會是藥仙，可實際不過是個過客一般的陌生男子，心情不免沮喪起來，不由自主地歎了聲氣。
洛欣悠捕捉到了仙草的這絲失落，趕緊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別擔心，雪還沒有將停的跡象，不是說要等到最後萬片雪花落地時，卉胤真人才會出現嗎？”
仙草艱難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師父……師父！”就在這時，藍衣男子突然悶吼兩聲，猛地睜開眼半坐起來，目光中流瀉出滿滿的敵意與警戒，在看到洛欣悠時，眼裏那份不安才漸漸舒緩。
“是你？”藍衣男子語中藏笑，似是等這一刻等了許久。
洛欣悠正欲回答，卻被劭子衿的突然插話給打斷了：“不知公子為何上島？又怎會傷成這樣？可有同伴在此？”
洛欣悠聽後瞬間懵住，覺得劭子衿突然有些奇怪，他不是一向最沉得住氣嗎？怎的這會子急迫地一口氣問了人家三個問題？
這時，藍衣男子的回答聲響起：“在下西葉蘇，是兗山派的關門弟子，因被仇家追殺，寡不敵眾導致受傷，盡是些皮外傷，不礙事的。不知三位如何稱呼？”西葉蘇反問道，眼神卻隻定定地看著洛欣悠，這讓劭子衿很不爽。
“劭子衿、洛欣悠，這位是雲瑤山上的仙草。”他不帶一絲情感，冷冰冰幹巴巴地介紹道。
西葉蘇沉眉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一件絕頂重要的事，於是提高音調大聲問道：“三位先上的島，不知有沒有見過一位……”話隻說到這裏，西葉蘇突然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劭子衿立刻為西葉蘇檢查身體，發覺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的肌膚，刀傷劍傷鞭傷，隻要叫得上來的兵器，幾乎每一種都在他身上刻下了血淋淋的傷口。更要命的是，他周身幾處大脈竟然被震斷成幾截，體內積蓄了不少淤血，生命危在旦夕。
聽了劭子衿的診斷，洛欣悠和仙草紛紛皺起眉頭，尤其是心思單純的仙草，哪裏聽過見過這種血腥場麵，不禁花容失色，擔憂地問道：“那現在怎麽辦？”
“要不喂他金血試試？”洛欣悠心中一亮，高聲問道。
劭子衿很想說不，可他知道洛欣悠一定不希望自己說不，她心底裏一定願意放血一試，她從來都是這般善良和熱心。
“好，你喂他少許金血一試，我嚐試以內力為他續續斷脈。”劭子衿井井有條地安排著，還讓仙草拿出洛欣悠仙囊裏的藥瓶和酒瓶，為西葉蘇消毒、上藥。
等到金血喂完，筋脈也續過，藥也上好，預料中本該醒過來的西葉蘇卻還在昏迷，且渾身燙若火爐，鼻息與脈搏也愈發雜亂無力，實在不是什麽好兆頭。
可西葉蘇注定命不該絕。
就在三人一籌莫展時，一襲灰袍如飛鳥展翅，咻得落在了岸邊，朝著三人款款走來。
洛欣悠看著那個不斷走近的人影，激動地語無倫次起來：“芒……半月星芒！是真人！卉胤真人來了！”她抓著仙草的小手使勁晃動，後者早已淚流滿麵，喜極而泣。
“如此高興的時刻，讓淚水蒙住了目光，豈非可惜？”劭子衿丟給情緒失控的仙草一句勸慰良言，而後款步踱上前去，在距離卉胤真人一丈遠的地方悠然止步。
“龍抬帆主劭子衿，見過藥仙卉胤真人。”劭子衿語氣謙恭，神態從容，即便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卉胤真人，在看到他的儒雅之姿後，也不禁眼神一亮。
“久仰。莫非劭帆主登島是在等我？”卉胤真人把視線放到稍遠處洛欣悠她們所在的位置，看了地上的西葉蘇一眼，又遲疑地問道：“還是……你們上島是替那位公子求醫？”
說罷，不等劭子衿回應，卉胤真人便當先一步走了過去，卻並未理會洛欣悠的祈盼和仙草的掙紮，因為此時此刻他的注意力都被地上的西葉蘇給吸走了。
“西兒，你是西兒！”卉胤真人似是認得西葉蘇，連忙俯下身來為他檢查傷勢。
莫非這個西葉蘇來島上投奔的人，就是卉胤真人？洛欣悠暗暗揣度著。
“他的外傷並不礙事，倒是內傷，十分不好處理，我已經無能為力了。”這時，走過來的劭子衿向卉胤真人告知已掌握的情況。
卉胤真人讚許地點點頭，輕聲問道：“你們給他修補了斷脈？”
“是，不過能力有限，沒什麽效果。”劭子衿內疚地答。
“你們還給他喂食了金血？”卉胤真人問這話時，猝然將目光對準了洛欣悠，似是已經洞察她的非比尋常。
洛欣悠摸了一把腕部的傷痕，頷首道：“是的，但也幾乎沒有效果。”
“已經很好，你們為他爭取了時間。”卉胤真人說完這話，便盤腿而坐，“幫忙把他扶起來。”
劭子衿聽聞立即俯下身子，把西葉蘇給扶坐起來。
卉胤真人不再說話，雙手抵住西葉蘇的胸膛，不久，便有一團銀色的熒光自卉胤真人掌心汩汩流出，如清泉一般注入西葉蘇的體內。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奇跡在眼前上演。
原本連呼吸都快枯竭的西葉蘇忽然睜開了眼，臉上也漸漸紅潤，說話的聲音自然也蓄滿了力量：“多謝前輩出手相救，也謝過幾位朋友仗義相助。”說到這裏，他清淡的眼神掃過洛欣悠，眉目間深藏著一絲熾烈。
劭子衿捕捉到了這絲刺心的熾烈，心下不悅，麵上卻依舊淡然，剛想說句不客氣，卻被卉胤真人的嗬嗬一笑給打斷。“西兒，你連藥叔叔都不認識了嗎？”
眾人皆一驚，可都不及西葉蘇震驚，他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驚呼出聲：“藥叔叔？真的是你嗎？”
卉胤真人頷首微笑道：“老翁頭怎麽沒一起來？還把你搞成這副樣子，故意考驗本真人的醫術有沒有退步嗎？”
西葉蘇原本喜悅的神情忽然晦暗下來，語氣悲涼地告知道：“藥叔叔，師父他……駕鶴西去了。”
“到哪兒了？去西方極樂世界了？這個老翁頭，也不喊我一同去瞧瞧熱鬧。”卉胤真人誤解了西葉蘇的意思。
“不，師父他……”西葉蘇幹脆低下了頭，聲音也愈發低沉：“半月前，一夥神秘勢力突然殺上兗山，將我們兗山派幾近滅派，師父和師兄們與那夥人同歸於盡，以命換得我苟活。師父臨終前把掌門印交給我，命我務必轉交藥叔叔，並傳他老人家之言，門派已滅，物歸原主。”
西葉蘇說完便從衣襟內掏出一塊金燦燦的令牌，劭子衿和洛欣悠心道，這大概就是兗山派的掌門令吧，想不到這令牌居然是藥仙卉胤的！
卉胤真人明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卻並未接過令牌，隻自言自語地呢喃道：“老翁頭啊，你還欠我一頓酒呢！”語調中流露出對摯友的無盡懷念與惋惜。
西葉蘇見卉胤真人不接令牌，便又把手往
前伸了伸，“藥叔叔，師父的遺願是讓您重回兗山，重振兗山派。”
卉胤真人終於接住了掌門令，卻並未收起來，而是將它舉到了半空，語氣堅定地道：“令牌既歸我有，我便有權支配它。西兒，藥叔叔現在把掌門令傳與你，望你重建兗山派，將你師父鑄就的兗山輝煌重現江湖。給！”說完，不由分說地把令牌扔回給西葉蘇。
“可是，藥叔叔……”
“不必再爭。”卉胤真人說著話，腦袋已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望著漫天雪花淡淡道：“是時候收集藥釀之引了。”
“等等！”洛欣悠突然高聲打斷，見卉胤真人好奇地打量著自己，忙把愣在一旁失魂落魄的仙草給推了出去。
“這位是……雲瑤仙草？”卉胤真人不愧是藥仙，一眼識破了仙草的人身。
“沒……錯，我是雲瑤仙草，還是一百年前，你親手救下的那株雲瑤仙草。”仙草鼓足勇氣大聲說道。
“喔？容我想想……”卉胤真人閉上雙眼，竟真的認真回憶起來，半晌終於睜開了眼，目光中湧動著奕奕之光：“想起來了，好像真有那麽一回事，你那日差點被天火焚成灰。”
仙草激動地簡直又要流出淚來，“沒錯，那是我幻成人形前的最後一次天劫，多謝真人出手相救。”
“哪裏，舉手之勞，意外之舉。”卉胤真人說得坦坦蕩蕩，一絲多餘的情感都聽不出，落入仙草的耳中卻是那般失望。
“真人可曾想過，一次意外之舉，卻讓一株小小仙草自此情根深種？”
話已至此，洛欣悠、劭子衿，還有西葉蘇紛紛自覺地退開一段距離，留給兩個當事人足夠的空間與時間，去了結這段因意外之舉而引出的綿延百年的愛與被愛的故事。
兩人言語寥寥，目光流轉，彼此默立良久，而後分別朝不同的地方，漸行漸遠。
這是他們的故事，是他們的選擇與決定。
這樣的結果，早在洛欣悠和劭子衿的預料之中。
仙草笑著走到了洛欣悠三人身邊，那雙努力保持平靜的紫眸中，含著點點熒光流動，那張努力綻放笑容的素顏上，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終於鼓足勇氣表白的仙草失戀了，讓她失戀的卉胤真人頭也不回地踏空而去，隻留給這個倔強但勇敢的姑娘一個決絕的背影，轉眼便消失在漫天紛揚的雪花中。
這一年初雪時分，沒人知道卉胤真人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離開蓬萊島的，但他自己卻永生無法忘懷，他生平第一次打破收集最後萬片雪花的慣例，悄然離開這座帶給他無盡震撼與懵動的仙島時，他的心被揉成了多少瓣飄零的碎片。
他是仙，他絕不可以動凡心。就算他的心為了那一絲勇敢與執著躍動了一下，他的理智也絕無可能為此動搖分毫。
仙草的一片深情以這樣一種寂寥且殘酷的方式結束。
心願已結，她自然會兌現先前的承諾，同洛欣悠和劭子衿一道回淼淼城救人。
三人同西葉蘇揮手道別，四個年輕人當夜便分道揚鑣。
隻是，與三人不同道的西葉蘇，總覺得心裏忽上忽下的，彷佛多了點什麽，也少了點什麽……
“你真的沒事嗎？不然你回雲瑤山吧，我們再想別的辦法救人好了……”歸程路上，洛欣悠忽然於心不忍地道。
劭子衿雖不甘心把能救好友的救命稻草放走，但他也明白，雲瑤仙草已成人形，自然有權利選擇救與不救，饒是他更在意百裏越，也不好出聲阻止。
“謝謝洛姑娘為我考量，隻是，我此生心願已達，既不能與他相守至死，倒不如化為仙草救人一命，完成自己身為仙草存在於世的使命，希望來世能為人，常伴他身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