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奄奄一息的百裏越

洛欣悠隻顧專心翻白眼和腹誹,冷不丁地挨了劭子衿一記點穴手,瞬間成了一動不動的待宰羔羊。

“劭子衿你又玩兒陰的!”她抗議道。

“那又如何?過程並不重要,手段也不重要,在我看來,結果最重要!”抗議無效,劭子衿“奸計”得逞,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洛欣悠拉回枕邊放倒,再側躺下往她臉上輕輕吹氣,掀動她輕盈的羽睫微微顫抖,“你是我的藥包,現在主人用你當軟枕墊墊肩,你照做就是了嘛,何苦逼我出手點穴呢?嘖嘖。”他無比欠揍地得瑟著。

“你給我等著,此仇不報非女子!”洛欣悠大吼一聲,幹脆閉眼不再看劭子衿那愈發跋扈的臉。

劭子衿看著她氣鼓鼓的小臉通紅,心情沒來由地雀躍起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輕輕蹭了蹭她的鼻尖,沒曾想嚇了洛欣悠一跳,她迅速移開腦袋,警告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劭子衿哈哈一笑,聲音愈發曖昧:“你確定?不動手,動……口?”

洛欣悠從那戲謔的口吻中聽出了端倪,瞬間臉紅耳赤,羞澀嚷道:“你……太過分啦劭子衿!”

接下來,不論劭子衿說什麽,她都裝睡不理,幹脆打起了呼嚕,打著打著,竟也真的睡著了。

劭子衿欣賞著洛欣悠的率真,不知不覺也睡過去了。

這一夜,雖小吵不斷,但兩人卻都覺得心情舒暢,覺也睡得分外香甜。

同一時間,沐國皇宮,慕容澈正穩坐乾坤殿,連夜擬旨,準備昭告天下他要遷都稷下,以鞏固在嵐國君臣心中剛剛樹起的皇威。

“陛下,流雲回來了。”內侍官丁公公突然進殿稟告,打斷了慕容澈的奮筆疾書。

他並未抬頭,隻微微揚了揚臂,示意讓流雲進來,丁公公領旨退下,沒過一會,一身黑衣的流雲便如魅一般立於慕容澈身前。

“事情辦好了?”他繼續埋首寫字,聲音不怒自威。

“屬下無能,跟丟了。”流雲跪地抱拳,語氣中盡是慚愧。

慕容澈寫字的手突兀地淩空懸住,那顆埋首疾書的腦袋也終於舍得抬起來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屬下自知辜負了陛下厚望,懇請陛下重罰!”流雲把頭壓得更低,她實在不敢直麵慕容澈的怒顏。

“罷了,朕知道此次任務不同以往打打殺殺,要你了無痕跡地跟蹤兩個高手,並伺機離間他們,本就極難,況且,連歲乙真人、黑白雙煞這等仙魔勢力都摻合進來了,你還得分心應付他們,跟丟不過隻是時間問題,起來吧。”慕容澈非但沒生氣,竟還把流雲早就備好的說辭給娓娓道來,著實令她驚懼不已,冷汗涔涔,暗自歎道:陛下果真不完全信任我,竟還派了其他人同時監視洛劭二人,不然怎會在我回稟前就得知仙魔二界介入之事?日後定不能在他麵前說謊,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臣慚愧,叩謝隆恩。”流雲忙不迭地跪拜下去,停頓了一會兒,才抬起頭站了起來。

“跟蹤的事你先不用管了,為我去辦另一件事……”

當洛欣悠從睡夢中醒來時,她的嘴角掛著一灣淺淺的暖笑。

她睜開眼睛,第一眼便看見了一雙正在看她的眼。

劭子衿的眼,如碎星閃耀,皎潔空靈。

“我的藥包可真能睡。”劭子衿勾唇輕笑。

洛欣悠自知昨夜被點的穴道已解開,忙慌亂移走視線,摳指佯裝淡定地小聲嘀咕道:“天天被壓迫,被奴役,被使喚,又當藥包又做大夫,如此累完心靈累身體,累完身體再累心,不能睡才怪!”

他翻了個身,語氣中充滿挑釁:“敢不敢大點聲?”

怕了你了!她暗呼一口氣,推了他一把,揚起腦袋故意把聲音提得極高:“起床!”

劭子衿無奈地笑笑,而後逞強道:“君子不與藥包鬥。”隨即,便乖乖起床洗漱。

待到一切收拾妥當,洛欣悠為劭子衿換好藥,已到了晌午時分,他們踏著烈日啟程東去。

路上,兩人隻吃了點隨路采摘的野果充饑,到了傍晚時分,他們抵達了青森國的淼淼城。

這座城名詩意、城貌豪放的邊塞小城雖談不上繁華,但卻景色宜人,且吃喝嫖賭等娛樂商業一應俱全,成為了江湖闊少們首選的遠遊之地。

而這座小城之所以常年人氣旺盛,絕不僅僅因為以上兩條,更因為這裏有間名為“搬倒醉仙”的老字號酒坊,以盛產烈酒聞名,令天下所有血性男兒都想來挑戰一二。

酒坊的主人名叫百裏越。很不湊巧地是,這個獨來獨往的釀酒怪才,竟與劭子衿是故交,用劭子衿的原話來講,那就是“我讓他去死,他必不苟活”般的生死之交。

有友在此,豈能過家門而不入?

於是,劭子衿興衝衝地在前頭帶路,領著洛欣悠邁進了原本應該門庭若市的老字號酒坊。

之所以說“原本”,是因為此時此刻原本該人滿為患的,可酒坊內卻一片死寂,靜得異常,靜得奇詭。非但連個客人都沒有,就連跑堂的店小二都不見了蹤跡。

洛欣悠遲疑地看向劭子衿,卻發現他的眉頭狠狠糾結在了一起,令他原本平展的眉弓皺成了肅謹的“川”形。

由於夕陽已西下,酒坊設施老舊,采光不好,又沒有點燈,因此顯得格外黑咕隆咚。

“咳咳咳……”一陣連貫且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安靜,洛欣悠還沒反應過來,便瞧見人影一動,定睛一看,原來是劭子衿已三步掠入了後院中,洛欣悠也趕緊跟上。

不算寬敞的後院中亂七八糟地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空壇子,有些壇子甚至被打碎在地,留下了濕潤過的痕跡和滿院隱隱嗆鼻的酒氣。

在這堆空壇子之間,一個胡子拉碴的男子正仰麵躺著,懷裏抱著一壇還未開封的酒,臉色蠟黃,正斷斷續續大聲咳著,嘴角還掛著刺目的鮮血。

“百裏!”劭子衿一步上前,屈膝俯身在好友百裏越身前,語氣中盡是關切與擔憂。

百裏越聽後明顯身子一顫,將信將疑地睜開了雙眼,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喜悅:“阿劭……咳咳咳……怎會……咳咳……是你……咳咳咳……”

百裏越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可無奈身子實在沒勁,隻好繼續躺著等待劭子衿回答。

劭子衿的眼中滿含心疼,接過壓在百裏越身上的酒壇放在腳邊,一邊為他拭去嘴角的血,一邊為他介紹洛欣悠:“怎麽,我來你很意外嗎?還有更意外的呢……”說著,便示意洛欣悠過來,她緩緩邁入百裏越的視線,令後者身軀一震,脫口道:“她是……”

就在他即將把那個名字呼之欲出時,劭子衿卻一語打斷,揚聲道:“她是阿劭

的藥包,百裏,我體內的毒已再不能控製我了。”劭子衿的眼中流露出絲絲驕傲,但隨即又黯淡了下去,所言所語也嚴肅起來:“對了,酒坊怎會如此蕭條,你又為何病成這樣?”

“唉,說來……咳咳……話長……”百裏越再次試圖坐起來,卻還是沒能成功,最後在劭子衿的攙扶下,總算坐了起來,倚靠在一個甕一樣大的壇子前,又劇烈地咳嗽一陣,這才緩過來勁兒,將個中緣由娓娓道來。

原來,前段日子,素有“西涼東越”之稱的“西涼”白以涼,把他的酒館開到了淼淼城,想要挑戰一把與自己齊名的釀酒怪才百裏越,誰知一敗塗地。

不僅青森國本地人不買白以涼的賬,就連外來俠客也隻進百裏越的酒坊飲酒。白以涼氣不過,暗中給百裏越的所有酒壇都下了藥,最終搞垮了百裏越的“搬倒醉仙”。心狠到如此地步已很可怖,但心眼比針小的白以涼卻更狠絕,因擔心百裏越卷土重來,又買通西域秘幫中一位下毒高手,借每日的風向之勢,於無形中把四十九種無味毒氣輸進百裏越體內,如今毒入骨血,已然無藥可救,隻能日日苟活,等待歸西。

“興許……我的金血可以救你?”洛欣悠聽完百裏越的故事,轉頭看向劭子衿,希望能從他嘴中聽到肯定的答案,誰知卻看到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百裏與我的情況不同,我當初是……誤飲了擁有極寒毒性的玄天芒毒,毒性隻浸在髒腑之中,以你燥熱的金血衝洗,自然能逐漸稀釋。可百裏是通過空氣吸入多種毒氣,已沁入骨血不說,更難辨別寒熱之屬,若冒險以你的金血解毒,很有可能會適得其反,加速毒性攻心,到時更無法挽回。”劭子衿緩緩解釋道。

百裏越擠出一抹無奈的苦笑,勸慰兩人道:“阿劭,洛姑娘……這是命……咳咳咳……命數如此,二位不必為百裏……逆命而行。”

看著奄奄一息的百裏越,劭子衿的雙拳不自覺地緊握成團,就像一對鐵錘,發出錚錚的骨響,就要奪門而出。

知阿劭者,莫若百裏。他扶著酒壇站立起來,艱難地咳嗽著道:“咳咳……阿劭!無需為我報仇……那白以涼不知還得罪了誰,已經上了江湖暗殺榜,被懸賞殺手……咳咳……殺死了!”

死了嗎?真的死了嗎?劭子衿不信,他覺得這是百裏越為了不給自己添麻煩而找的借口,依舊遲疑地立在後院門口。

“劭子衿,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報仇,而是救人,你那麽厲害,古今通曉,難道就沒有法子救百裏大哥嗎?”作為旁觀者的洛欣悠一語中的,驚醒夢中人。

劭子衿雙眸中靈光一閃,隨即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揚眉激動道:“上古有雲,雲瑤山上有仙草,百年成形能延命!是了,雲瑤仙草,能救百裏的還有雲瑤仙草!”

“那你還杵在這裏幹什麽,時間寶貴,分秒疾行。”洛欣悠說罷,便禦起誅魔劍一衝而起,眨眼已快消失不見。

“喂路癡洛藥包,你又走反了!”劭子衿也禦起龍吟笛,一邊衝洛欣悠擺手傳音,一邊對百裏越含笑點頭,囑咐道:“最快十日,我們即回,別再說為你逆命這等廢話,就算為你喪命,阿劭也在所不辭,你保重,務必等我回來,否則跟你絕交!”

語畢,一身素衣破空而去,瞬間,就被從背後趕來的一抹倩影追上,一同消失在碎星點點的墨空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