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背叛無度

由於近心處的大穴被人從身後封住,劭子衿自被拖入潭水後,始終無法動彈,隻能如水草一般隨波搖擺。

窒息的痛苦越來越強烈,可他的心裏卻隻有一個念頭:洛欣悠會不會也被暗算了?

他絕不能死,至少在確保洛欣悠無恙前,他無論如何不能輕易去死。

有這樣一個念頭支撐,是以,他一直蓄著一口氣,直到下潛到泥洞盡頭前,他始終以為,這一次,他大概凶多吉少了。

而被背後那隻手給推到一扇門前的那刻,他才領悟到,他居然猜錯了。

盡管泥洞中灌滿了水,但詭異的是,水裏就好像被注滿了空氣,原本強烈的窒息感消散殆盡,隻餘淡淡不易察覺的花香,繚繞在暗波起伏的潭水中,與這冰涼的潭水融為一體,令人心曠神怡。他忽然就猜到了身後人是誰。

“你我從來都知道,你若要見我,隻是一隻靈蝶和一句話的事,你卻如此大費周章,是怕我會食言不來麽,星月姑娘?”劭子衿因那絲不易察覺的花香豁然開朗,劫他沉入泥洞的人並非敵人,而是他的故交,也正是洛欣悠的救命恩人,倒懸天上的靈芳殿的女仙官,星月。

星月聽後輕笑出聲,“果真什麽都瞞不過你”,她一邊說著,一邊輕輕解開了劭子衿的穴,然後款款行至他麵前,對他莞爾一笑,“我需要你兌現承諾,完成那件事。”

劭子衿伸出食指蹭了蹭高挺的鼻梁,有些為難地支吾道:“一定……要在此刻此地完成……那件事?”

星月麵色一沉,有些不悅,揚頭質問道:“怎麽,你還真打算食言?”

劭子衿擺擺手,“怎會!我的為人你最清楚,好,既然你開了口,想必一定到了必須解決的時候,我做!”

星月眼中流露出欣喜:“好,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我速戰速決。”

語畢,星月行至泥洞盡頭處這座神秘別宮前,毫不遲疑地推開了那扇塵封數載的門,兩人一前一後踱步而進。

門,再次緩緩閉合。

很快,便從中傳出異動。

另一邊,洛欣悠思想鬥爭一番,幹脆眼一閉、牙一咬,縱身躍入了深邃的泥洞中。

天知道,她可是最怕黑的人!盡管她曾是雷震江湖的沐國暗影中的一員,還是暗影隊伍中的超一流高手,但由於自小在毫無情感可言的影門長大,還被當成殺人機器養了這麽些年,經常傷痕累累地蜷縮在黑夜中獨自療傷,獨自安慰,獨自對抗孤單、冷漠、殺伐與殘酷,因此,她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這輩子最難克服的恐懼卻是黑暗,她絕對不能也不願獨自呆在黑暗中超過半盞茶時間。

可此時此刻,她已在深不見底的漆黑泥洞中下潛了近半個時辰,“老天,我為什麽要像個傻瓜一樣來這麽一個鬼地方?說不定劭子衿已經戰勝了那團神秘黑影,重新回了岸上?”

就在她快要被自己嚇死時,眼前卻陡然亮起一點幽幽的光。

漸漸走近,這光點變成了柔亮的光暈,又變成耀目的光團,等她走到光團處,赫然發現那竟是一盞明晃晃的燈。

她忽然覺得好詭異,如果在隨便哪處看見這盞燈,就算是在凶宅或是墳頭看見這麽一盞燈她都不帶眨一下眼的,可這是哪裏?這是潭底,周圍全是冰涼的潭水,潭水下有個漆黑泥洞本就夠邪乎的了,可泥洞盡頭居然還有一間宅子,更瘮人的是,這陰森的宅門前居然還點著一盞燈?水裏能點著燈嗎?反正在她的世界中,水是火的克星,在水裏又怎能點得著燈?

她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遲疑著伸出了手掌,緩緩湊到門前,想要叩響這扇詭異的門,卻又臨陣脫逃,把手縮了回來。暗暗思索道,萬一劭子衿不在裏麵怎麽辦?要是裏麵住著妖怪又該怎麽辦?“不怕不怕,我現在有金血仙脈,還有誅魔劍傍身,縱是妖魔也不怕!”她為自己打氣,然後又舉起了手,這一次,她絲毫沒有猶豫,克服潭水的巨大阻力,沉緩果斷地推開了緊閉的門。

門內燈火通明,沒有妖怪。

門內喘息如火,撩人心弦。

一張雕花的木床上,躺著一個比世上任何鮮花都嬌美的女子,她香汗淋漓的身子上,隻薄薄地裹著一層透白的單衣,此時此刻,低喘連連的劭子衿正騎在這個女子身上,麵色潮紅地回眸看著洛欣悠。

他的眼中滿含震驚、憤怒、惱羞……

洛欣悠扭頭奪門而去,混沌中,她好像聽到了一句微弱但熟悉的呼喚,卻倔強地置之不理,任憑眼淚肆意掃過臉頰,與冰涼的潭水混為一體,寒涼了她的身,也寒涼了她的記憶、她的心,和她認識劭子衿以來的種種所有……

這不是真的,這是幻覺,是幻覺!她好想好想自己仍舊躺在山穀的草地上熟睡,她好想好想自己不曾到過這潭底泥洞,她甚至覺得,認識劭子衿就是個錯誤,不,從被他救上龍抬帆,為他解毒,被他激活仙脈開始,命運的軌跡就錯了,大錯特錯,錯得一敗塗地,與他的這一場相遇、相識、相伴,也許從來都不應該開始。

劭子衿,是不是你真的隻把我當做一個藥包?是不是你從來都不曾銘記那夜……纏綿?我在你心裏,是不是連一個影子都不是?是啊,我從來都不曾到過你的心裏,卻又在這裏自怨自憐些什麽?

洛欣悠一邊揮淚上浮,一邊暗自心碎。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悲,但卻更可笑,明明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她從來都不是他的誰,他也不曾對她承諾過什麽,那她又在這裏自作多情些什麽?

她破水而出,用雙手蹭去臉上的水,卻又被不斷滾落的熱淚打濕。“洛欣悠,你給我堅強些!他做了天下男子都會做的事,他不屬於你,你無權幹涉,更無權生氣、無權失落、無權難過!”她為自己打氣,可眼淚就隻知不爭氣地往下流,怎麽止都止不住。

腦海中,那一幕在幽冥幻地看到的花海幻境偏在這個時候不請自來,一遍遍閃現她身著華貴紫衣被一

個與劭子衿背影有八分相像的男子抱在懷裏……她頓覺煩躁難耐,幹脆禦起誅魔劍,飛快地逃離了這心痛之地。

在浩瀚的墨空盤旋一周後,她又忽然有些擔心,萬一……那個女的是個妖,劭子衿隻是因為被她迷了心智才那樣呢?他會不會有性命之憂?好歹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狠心走掉?

其實,比起擔心,在她心頭叫囂更甚的卻是不甘。或許,劭子衿已經從潭水中出來了?或許,他此刻正站在草地上,等我回去聽他解釋?

這麽想著時,她的人已情不自禁地回到了山穀,可那片靜謐的草地上空空如也,哪有什麽等她的劭子衿?

“果然,不該回來的。”洛欣悠頹喪地跌坐草地,她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潭水瞧,可就算她望幹了潭水,劭子衿一時半會也不會出來,即便洞底的他早已心急如焚,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難安。

“集中注意力,此時分神可就前功盡棄了。”被劭子衿壓在身下的星月一邊嬌喘,一邊緊咬牙關提醒他。

一動不敢動的劭子衿使勁眨了眨眼,表示他明白這一點,會繼續凝神靜氣,絕不前功盡棄。

可他的心很痛,痛到仿佛被萬箭刺穿,又仿佛被誰取走,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外皮,裹著一團空氣在躍動。

一潭之隔,芳草絨絨的草地上,洛欣悠一夜未眠,雙目如炬,始終定格在水花四濺的潭麵上,就算眼眸幹澀,她也不舍得眨眨,生怕錯過了劭子衿的焦急出水,就這麽從天黑一直坐到了天亮。

她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以日出為限,她給劭子衿最後一次上岸解釋的機會,否則,她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他,更不可能再為他解毒。

然而,等到日上竿頭,她還是連個人影都沒等到。

心死如灰的感覺,不過如此。就連當初被慕容澈寡情地送去嵐國當細作,甚至是被祝洺斷筋沉海,落得個半死不活的殘廢樣,她都沒有這麽絕望過。

終於,不再心存幻想的她決絕地站了起來,再次禦起誅魔劍時,她的心門已緊緊上鎖,她的眼中也再沒有淚能為他流出。“劭子衿,沒有你,我照樣能回滄寂海,沒有你,我一定能過得更快樂。但願,此生再不相見!”她絕塵而去,眼中鋪著一層孤傲的冷漠。

也許,是上天垂憐她?覺得她苦守潭邊一夜著實不易,所以對她格外開恩?這一路,風平浪靜,竟再無偷襲與暗殺。

她雖下定決心不再見劭子衿,卻又情不自禁地故意放慢了腳步,在飛出這片山穀時,幹脆收起了誅魔劍,改為步行前進。

在她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反複:劭子衿真的會如此絕情嗎?她多希望他能追上她,就算……他真的隻把她看成一個藥包,好歹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也該追上她,狡辯一番啊!

直到太陽西下,她才終於達成所願被追上,然而追上她的人卻不是劭子衿,而是……那個被劭子衿壓在身下的如花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