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真的很怕失去你
洛欣悠卻顧不得他們是不是震驚了、害怕了，隻知道揮舞著鋒利的誅魔劍，招招無形勝有形，以無盡的神力揮出變幻莫測的詭靈劍氣，時而似秋風掃落葉，時而似鵝雪冰天地，時而似烈火燒幹柴，瞬間就將四人打得連連後退，麵露難色。
劭子衿原地休息片刻後，即刻重新加入對抗，奏響一曲“劫心”。自龍吟笛中汩汩流出的音符勾勒出一幕幕能逼瘋人心的心劫之幻影，令四個仙人沉溺於各自的心魔中而不自知，洛欣悠趁機如穿糖葫蘆一般，用涼銳的劍鋒連刺四回，嘭嘭嘭嘭間，誅魔劍的劍氣已戳破了四人護身的仙法結界，瞬間將四人的身體各自切開一條深淺不一的劍痕，血肉之痛立馬將四人從“劫心”所幻出的心魔中驚醒，紛紛捂住傷口跌坐地麵，掩藏於內心的震撼與傷懷卻久久無法平息。
“妖女！此乃……妖女！”歲乙真人恐懼地連吼兩聲，便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來，招來一片雲朵，慌不擇路地踏雲而去。
冰火二仙見狀也趕緊淩空一轉，金光閃耀中也雙雙遁逃而去。
隻餘那第四個仙人，踉蹌著倒退幾步，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盯著洛欣悠，而後發了瘋似的喃喃自語道：“天意，這是天意！哈哈哈哈……”他狂笑著禦劍而起，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天際。
洛欣悠突然糊塗了，這些仙人不是信誓旦旦地要把她帶回天庭嗎？怎的隻挨了她一劍，就都魔怔了似的落荒而逃？“劭子衿，我好像得了個寶貝！”她舉起誅魔劍向劭子衿炫耀，卻突覺大腦一片空白，緊接著心口吃緊，兩眼一黑、雙腿一軟便倒地而去。
好在劭子衿與她距離不遠，一個躍步人已到了洛欣悠身前，徒臂接住了落地的洛欣悠，他那被第四個仙人刺中肩膀的傷口因用力太猛而再次滲出血跡，鑽心的疼痛令他“啊”的悶哼一聲，卻又咬牙忍住，硬挺著踉蹌幾步，這才穩住了身形。
“隻怕以後，僅靠封住穴脈，已很難壓製你體內的神力了。”劭子衿的眼中寫滿擔憂，他心中清楚，如今偷襲洛欣悠、覬覦誅魔劍的人已不僅僅局限於人界，就連魔界和仙界都已露出了野心，以後的日子，隻怕真的要在刀尖上過了。
他忽然很害怕，怕會保護不了洛欣悠，怕她會落入賊人之手，怕她會受傷，更怕她死在自己麵前。
死，是一個絕望的字眼。他絕不能讓這種絕望發生，“回滄寂海，洛欣悠，咱們現在就回滄寂海。”
他強忍著肩膀處傳來的陣陣劇痛，對滴流而下的鮮血置之不理，隻知道拚力邁開步子，一步步朝著東方奔去。
同一時刻，密林那頭，白衣人甩出長鞭將疤痕男的最後一個手下勒死後，便和黑衣人一起望向小路的盡頭，“你回去跟主尊匯報，就說我去追他們了，誓死把誅魔劍奪到手。”白衣人轉頭看著黑衣人說道，眼中寫滿了自信和堅定。
黑衣人點點頭，頓時化作一團黑煙，消失於朗朗乾坤下。
白衣人目送他離開，也化作一團如霧的白煙，消失在這座由疤痕男一眾人堆砌而成的屍丘前。
黑白二人剛離開，屍丘中間的某個人便動了一下，隨即他使出渾身的力氣，直把那額角的疤痕掙得仿似要爆出血漿來，才終於將壓在層層屍體上的手給抽出來，顫抖著移到嘴邊吹了個響哨，隨即，一隻米白色的信鴿便聞聲飛來。
疤痕男隨便從一具屍體上扯下一片布條，伸手從屍堆中沾了些血，再在布條上潦草數筆。他剛把布條在信鴿腳上綁好，就氣血翻湧而死。直到咽了氣，他都沒能閉上那雙不甘的眼。
另一邊，與疤痕男的死不瞑目不相上下的，正是落荒而逃的四個仙人。
他們滿懷信心而來，卻不曾想洛欣悠身上的神力已強到點醒了五瓣星芒，更不曾料到，沉寂千年後破空而出的上古神劍誅魔已認了她做主人，這……該如何是好呀？
“真人在仙帝麵前更有威望，還是由仙人親自把此女的情況向仙帝匯報為好。”冰仙輕捋著垂於胸前的長發，建議歲乙真人去做出頭鳥，若是仙帝怒了，倒也不至於太不給這老頭麵子，畢竟歲乙真人是隨仙帝打過天下的老臣。
而第四個仙人向來精於算計，自是也知其中利弊，忙附和道：“正是正是，此事還是由真人出麵為好，我等以真人為首是瞻。”
歲乙真人輕晃拂塵，沉思半晌，麵露遲疑地看向火仙，想要聽聽她的意見。
火仙搖搖頭：“我沒意見，此事是真人最先挑頭的，回去跟仙帝匯報，自然也得由真人打頭陣，我等跟在真人後麵即可。”
歲乙真人暗道，哼，一群無膽鼠輩，若是邀功，肯定一個個都跑在前麵。不過他轉念一想，也許正因如此，仙帝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吧。“也罷，那就依各位上仙的意思辦吧，想來仙帝定會龍顏大怒，各位上仙就不必一同受著了，且都回宮等老朽消息吧。”
三人點頭作揖，紛紛離去。歲乙真人冷哼一聲，也踏雲往天界飛去。
日已西下，轉眼便又到了黃昏時分。
劭子衿咬牙忍痛，抱著洛欣悠一路疾馳，很快便來到一處隱蔽的山穀。
穀中芳草萋萋，包裹著一汪碧清的深潭，潭上水花四濺，一條瀑布如墜落凡塵的銀河，飛流而下，掀起陣陣涼意。
體力嚴重透支的劭子衿最終決定停下來，留在這幻境一樣清靈的潭邊休整一夜，待到明日洛欣悠醒來再繼續趕路也不遲。
為了防止再被人偷襲，他幹脆提振起體內最後一絲內力，幻出了一個透明的護身結界，連帶這潭水、這片草地一起罩了下來，再將洛欣悠緩緩放在草地上，這才張開雙臂舒緩地躺了下來。
他終於騰出手點了肩膀幾處大穴，不斷溢出的鮮血終於止住，可肩上的疼痛卻愈來愈強烈，而比這肉體之痛更甚十倍的，卻是心裏的痛。他心疼洛欣悠，若不是他懷揣私心，放出“得玄鳳者得天下”這一預言，也許洛欣悠此刻正在五行大陸的某個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著。若不是他別有居心，霸道地用他體內之毒激活了洛欣悠的仙脈金血，也許洛欣悠此刻也早已過上了普通但卻安康的日子。
然而，這些“若不是”，統統變成了“是”。是他毀了她的一切，卻又沒能把她保護好，還時時讓她為自己冒險……“劭子衿，你這個人渣！”他比任何時候都恨自己，甚至比三百年前那個仿若地獄的時刻還恨自己。
痛不止，氣也不暢，他幹脆一頭紮入了潭水中，任憑身體和傷口在冰涼的潭水中沉溺再沉溺……
月光漸漸爬上墨空，星辰如燈火般被一顆顆點亮。
一陣晚風拂過，躺在草地上熟睡的洛欣悠忽然在睡夢中蜷縮起身子，劇烈地打起了寒顫。
她顫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她被夢魘中那血淋淋的一幕嚇壞了，她很想大聲喊，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她很想大步跑開，可無論雙腳多麽用力，都始終難動分毫。
她多想睜開眼睛，從這地獄一樣的夢魘中醒來，可眼皮就好像被壓上了千斤頂一樣，怎麽抬都抬不起。
可夢魘中的那群人卻對她緊追不放，一把把冰涼狠辣的兵器全都衝她而來，每一刀每一劍都往她的要害部位刺去，就好像她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鬼，活該被亂刀砍死。
終於，她累了，也絕望了，不再反抗。顫抖的雙手猛地舉過頭頂，而後手臂往回一收，掌心緊握的鋒利長劍便利落地割破了她的頸動脈，滿目的鮮紅如噴泉般噴泄而出，她下意識地閉緊了雙眼。
意識，便在這時猝然醒來。
她猛地坐直身子大口喘息著，心髒砰砰一陣亂跳，本能地緊攥住身側的青草，將這些柔軟的綠植連根拔斷。
此刻，她終於清醒過來。“這噩夢
……怎會如此真實？”真實到令她出了一身的冷汗，脖子處也仿佛傳來了隱隱的刺痛。
她情不自禁地摸了一把，可除了劭子衿留在上麵的咬痕外，肌膚光滑似雪，再無其他傷痕。
“居然會做這種夢，大概是最近變數太多，神思太過緊張的緣故吧？”洛欣悠自我安慰著，然後擦了擦額間的汗，起身尋找劭子衿。
“劭子衿？你不是受傷了嗎，趕緊過來給我瞧瞧看，上次的藥粉還有剩。”她一邊大喊，一邊舉目四望。
這是一處視線開闊的山穀，穀中地勢平緩，隻有幾處矮丘，若劭子衿身處山穀中，一眼便能瞧見。
可洛欣悠仔細查找一圈，卻連劭子衿的影子都沒看到。無奈，隻好收回視線，看向身後的瀑布和潭水。
突然，眼尖的她發現潭水之上似乎漂浮著一團……嫣紅？
沒錯，是一團血一樣的東西。
她忽覺不妙，趕緊跑了過去，定睛一看，潭水上果真漾開一抹鮮血。
“劭子衿……”洛欣悠撲通一聲躍入水中，不停拍打著水麵，聲音又焦急又自責：“我不許你有事，你的藥包就在這裏，你快點給我出來！”
然而，回應她的除了自己的呼喊聲，就隻剩下飛濺而下的瀑布聲。
“劭子衿你耳聾嗎？給我出來！滾出來！”她深吸一口氣，猛地紮入水中，冰涼的潭水瞬間倒灌進口鼻之中，她隻下潛了半人高的水深，便急忙出水換氣。
再度深吸一口氣，猛地紮回水中，卻不料耳畔響起嘩啦一聲，一個高大的人影一躍出水，濺起冰涼的水花，濺了洛欣悠一臉。
漫天水霧中，劭子衿伸開雙臂把洛欣悠用力揉進他的臂彎，臉上不自覺地綻開一抹從容之笑，聲音如春日的暖陽，慵懶明媚：“洛藥包，你一定很害怕失去我，對不對？”
洛欣悠安心一笑，隨即麵色冷沉，使勁捶打著劭子衿的肩膀，後者因傷口吃痛，眉頭一皺悶哼出聲“疼”，洛欣悠趕緊收手，嘴上卻不饒人，嬌嗔著責備道：“劭子衿，你又算計我！你怎麽這麽可惡，回回都拿生命開玩笑，你是預備要把我氣死麽？看我著急很好玩嗎？還什麽害怕失去你？我才不怕！你死不死和我有什麽關係？我是你的誰啊我害怕？”
劭子衿卻不生氣，臉上的笑意更濃，擁抱洛欣悠的雙臂愈發緊實，就好像非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揉進自己的心中才罷休。
他用滿身滿眼滿心的歡喜與柔情，慢慢平複了洛欣悠的氣惱，衝淡了她的擔憂。她終於破涕為笑，遲疑著伸出了雙手，也緊緊擁住了胸前這個溫厚的胸膛……
“劭子衿，你冷不冷？”洛欣悠突然打破沉靜問道。
“洛藥包，你說呢？我可比你在水中多泡了半個時辰。”劭子衿抿嘴輕笑，語調中滿含寵溺。
“那……我們上岸點個篝火烤一烤？”洛欣悠柔聲發道。
“就像……山洞之夜那樣？”劭子衿曖昧地戲問一聲。
洛欣悠不禁小臉通紅，正要遞上粉拳一枚，卻不料耳畔再度響起“嘩啦”的破水之聲，來不及反應，她隻覺得劭子衿的懷抱一鬆，緊接著他的人就被一團黑影給拽進了湖裏，“劭子衿！”她驚呼出聲，趕緊拍打著水麵，大喊道：“別玩了劭子衿！”
可是這一次，她再沒能看到劭子衿從容出水。
急火攻心的洛欣悠捏住鼻子再紮入水中，就在她快要耗盡最後一口氣窒息時，突然靈機一動，學著劭子衿在幽冥湖底的樣子，依葫蘆畫瓢般祭出一個水底結界，成功脫險。
她一邊在結界中大口喘息著，一邊禦著結界一路下潛。
她圍著湖底轉了一圈，發現除了滿潭的魚蝦和一個向下延伸的陰冷泥洞外，再無旁物。
劭子衿，你在這漆黑的泥洞裏嗎？我這就下去救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