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因為欠你一命,所以今日還你
慢行了將近一月,洛欣悠和劭子衿總算踏上了火域的版圖。
這一月,兩人的運氣還不錯,沒有偷襲,也沒有其他意外的插曲發生,很順利地抵達了火域的鬼沼國。
這片沼澤密布,多珍禽異獸的國度,是兩人此行目的地夜瀾國的東臨邦國,人煙稀少,卻是必經之路。
此刻,天色漸晚,洛欣悠和劭子衿正觀望著夜星,以防止在這片很難辨別方向的沼澤地中迷路。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斷斷續續的哀嚎,就像沼澤深處幽幽躥出的地獄幽魂正在淒厲地慘叫,直聽得人一陣頭皮發麻。
“救命……誰來救救我……”兩人循著呼救聲,掠至一處深沼前,發現一個白發婆婆正奄奄一息地揮舞著沾滿泥漿的手臂,看到有人過來,老人耷拉的腦袋猛地提振了一下,卻又因為體力不支而耷拉回去,“救……我……”
劭子衿頷首示意婆婆放心,然後淡淡道:“不要擔心,我們會救你上來。”
他友好地伸出手臂,用力拉婆婆出來的瞬間,卻不料泥潭中猛然躥出一隻巨大的觸手,如皮鞭一樣狠狠卷住劭子衿,疾速將他拽進了泥潭,轉瞬便消失不見。
而借劭子衿之力一躍出泥的婆婆也瞬間變了臉,矯健的身形一晃,精準地掐住了洛欣悠的命門,“洛姑娘,有人要見你,最好別反抗。”這清脆如鶯啼之聲,與先前老婆婆那虛弱滄桑的聲音判若兩人,洛欣悠正欲揮拳反抗,卻隻覺脖頸後涼風一動,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待到她再次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把老藤椅上,麵前站著一個童子般矮小的壯年男子,細看之下,洛欣悠臉上掠過一抹疑雲。“是你?你為何又暗算我?上次在斷崖下,你曾禦蛇偷襲我,這一次,你又使出苦肉計將我捉來,究竟有何用意?還有,如果他有什麽三長兩短,不論你有何目的,我都不會讓你得逞。”
聽了洛欣悠的冷言警告,侏儒男非但不怒,反而大笑起來:“哈哈哈,洛姑娘真是好記性,上次斷崖下不過匆匆一麵,居然還記得在下。你放心,你的老相好暫時死不了,如果你願意幫在下一個小忙,那他也能盡快脫離生不如死的苦海。”
洛欣悠的心咯噔一跳,暗罵道,就你這模樣,我想記不住都難。可她麵上卻依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我要你現在就放了他,如果你真想讓我幫你。”
侏儒男再次擠出滿臉的皺紋大笑道:“哈哈,洛姑娘好像沒明白一件事,我可以講條件,但你好像不可以!”他正說著,便一把推開了裏麵房間的門。
門內,一個渾若天成的巨型透明水晶池立於中央,裏麵注滿了渾濘的泥漿,一隻巨型八爪泥獸正用其中一隻觸手緊緊攥著一個泥人,洛欣悠一眼就看見了泥人身後斜插的那把翠綠玉笛,“劭子衿!你……這就是你說的暫時死不了?”她轉頭怒視侏儒男,一副要殺死他的凶狠模樣。
侏儒男滿意地笑了笑,卻搖搖頭,答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暫時死不了,而是……生不如死。怎麽,僅僅是這樣,洛姑娘就忍不了啦?”
洛欣悠沉眉冷道:“給個痛快話,你到底要我幫你做什麽?”
侏儒男嘴角上勾,露出一抹狡笑,大聲道:“好,幹脆!我需要你心尖一滴血,不多不少隻用一滴,然後還要你用心默念一句焚劍訣,為我激活一把劍。隻要你做了這兩件事,無論成敗,我都立即放了他。”
洛欣悠目不斜視地盯著泥池中奄奄一息的劭子衿,語速極快地回應道:“成交!我現在就為你做這兩件事,你最好能說話算話。”
洛欣悠自袖口取出飛刀,毫不遲疑地刺入胸口,滾滾熱血漾成金色血珠,染透了她素雅的淡衣,令侏儒男不可置信地
瞪圓了雙眼。
“看什麽看,焚劍訣!”洛欣悠大聲提醒,侏儒男這才回過神來,正聲道:“金血為媒,仙魄為介,上古神劍誅魔,聽吾召喚,劍靈醒!”
洛欣悠利落地在心底複述了一遍焚劍訣,同時取下一滴金血滴向大地,一陣撼天動地的劍吟過後,一片奪目的金光自血落處大放金輝,然後如爆炸一般沿著地平線向四麵八方卷湧而去。
金光所過之處燦若烈日,卻短暫如流星,一閃即逝。
上古神劍誅魔似是感應到金血與劍訣的力量,自黑暗中以逆天之勢衝天而起,像天上皎月般破空而去,眨眼便不見了蹤跡。
侏儒男雙目中迸射出無盡的貪婪之光,仰天狂笑幾聲後,矮小的身形如土撥鼠般竄至半空,追劍而去。
同一時間,整個人界震蕩不已。
不少朝中人士和江湖名派皆因這把神劍出鞘而惶惶不安。誅魔一出,天下大亂。似乎,這五行大陸怎麽也逃不開被血染塗炭的命運?
同樣因誅魔劍出鞘而惶惶不安的還有魔界。魔尊花弄影命令手下四處搜尋魔界的克星誅魔劍,令手下強將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找到它。
此時此刻,整個五行大陸大概隻有洛欣悠一人沒把注意力放在誅魔劍上,她一邊大喊“你們怎麽不講信用,說好了放人的”,一邊提調內力往手腕處匯聚,砰地一聲,捆住她的繩子被盡數震斷彈開,她身形往半空一躍,然後如鳥兒一般旋轉一周,輕盈地落在地上。
她剛一站穩,就立即抬腳踹開了那扇門,卻發現水晶泥池裏早已空空如也,不僅八爪泥獸不見了,就連劭子衿的影子也沒了。“侏儒男,老婆子,你們給我出來!”她怒喊著,雙目中躥燒著一股無法澆熄的熊熊怒火,似是能把這天地都焚燒掉一樣。
“洛姑娘這是在鬧什麽脾氣,我們不是已經信守承諾把人給放了嗎?”身後傳來老婆婆的聲音,洛欣悠猛地回頭,對上了那張薄唇輕勾的滄桑笑臉。
洛欣悠冷哼一聲,眼神中的怒氣不減反增,“放了?放哪兒去了?”
老婆婆雖被這目光駭得一陣心悸,但想到主人交給她的任務還未完成,於是隻好硬撐著挺了挺脊梁,語氣也盡量保持陰狠:“這個問題的答案,豈能是洛姑娘想知道,我便一定就得說的?”
“你……”洛欣悠欲語還休,幹脆摸出飛刀,語氣淩人地宣布道:“那就看看你能接得住多少飛刀!”
老婆婆心裏七上八下的,先前若不是以苦肉計騙過了洛欣悠,以她之力豈能一擊扣住洛欣悠的命門?現下要是憑真本事一對一,她可絕不是人家的對手。“洛姑娘這是做什麽?老婆子又沒說不告訴你,兵戎相對,可對救人沒一點好處喲。”老婆婆讓聲音盡量慈柔不少,也讓語氣客氣了許多。
洛欣悠果然吃軟不吃硬,慢慢收起了飛刀和那身躍躍欲試的衝動,沉聲道:“這一次,條件又是什麽?”
“哈哈哈哈”,老婆婆大笑一聲,喜開眼笑地大聲道:“洛姑娘真是聰慧,那我也不必拐彎抹角了,隻要你飲下這杯酒,我便立即把那位公子放了,一定讓他完好無損地回來,如何?”
洛欣悠紅唇微揚,眼中冷冷含笑,輕聲問道:“酒?毒酒吧?”心底卻已有了答案,緩緩走到桌前,端起了老婆婆為她斟滿的清酒。
“是不是毒酒,洛姑娘飲下不就知道了嗎?”
詭毒的催促聲在耳邊響起,洛欣悠緩緩閉上眼睛,將冰涼的杯盞放到唇邊,仰頭一飲而盡,一股火辣順著嗓子蔓延全身。
隨後,她輕輕睜開了眼,卻發現老婆婆一邊癲狂地笑著,一邊將手放至耳根處一扯,那張蒼老的容顏便突然被揭下,露出了她原本白皙細膩的真容來
。
“你是……潔兒?”洛欣悠心裏又喜又驚,這個老婆婆居然是龍抬帆上劭子衿曾經的女侍潔兒?這太不可思議了,潔兒居然也沒死!可潔兒為何……會聽那侏儒男指使,陷害她也就罷了,怎會也對劭子衿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潔兒看見了洛欣悠表露於麵的震驚,充滿怨恨地聲音緩緩響起:“洛欣悠,你不用這麽看我,反正你離死也不遠了,這回終於沒人能跟我搶帆主了,哈哈哈哈哈……”
潔兒貪婪地大笑起來,洛欣悠卻覺體內的火辣之感愈發強烈,翻騰著又湧回了嗓子。
偏在這時,一身泥濘的劭子衿邁著飛快的步子找到了這裏,他慌張地推開門,卻隻聽到噗的一聲,隻見一口烏黑的鮮血自洛欣悠嘴中噴出,漾了一地,點點血滴在冰涼的地麵上發出點點零星的金光。“不要……”他一步躍到了洛欣悠身畔,一把擁住了倒地而去的洛欣悠,“你怎麽那麽傻?”他哽咽著輕輕呢喃,對上她驚鴻一笑,“因為……我的命……是你救的……”她再沒力氣撐住眼皮,緩緩地閉合,嘴角的笑意仍在,卻與那刺目的黑血形成鮮明的對比,令劭子衿悶痛不已,忙把腦袋揉進了她的頸肩,可瑟瑟顫抖的身體和漸漸清晰的低吼聲,將他那滿腔苦痛與內疚表露得淋漓盡致。
“帆主,節哀順變。”潔兒的聲音如鬼魅一般響起。
劭子衿猛地頓住哀傷,轉過頭對上了潔兒那張天真無邪的笑臉,冷冷道:“哼,帆主?你可還是我龍抬帆上善解人意的潔兒嗎?節哀順變?我又怎會讓她如此輕易就死掉?你太小瞧你的帆主了!”
劭子衿丟下這段質問,就抱著洛欣悠站了起來,語氣也更加冰寒:“我知道你不會給我解藥,因為你根本沒有解藥,讓你毒殺洛欣悠的人,豈會把毒藥解藥一並給你?潔兒,我們從此兩不相欠,你再不要說是我龍抬帆上之人,我也斷不會再記起,有個天真活潑的小女孩,曾在我龍抬帆上長大成人。”
“帆主!”潔兒急呼出聲,“不要走帆主,你可知潔兒為何會這樣做?又為何會變成這副心狠手辣的模樣?你可知……可知我對帆主的情義,絕非隻有主仆一種?你的潔兒……長大了呀,帆主難道不曾察覺我的一片真心與癡情,難道與你朝夕相對十六載的潔兒竟比不上一個才與你偶遇不滿一年的臭丫頭?”
“你夠了!”劭子衿冷眸如閃電般掃過,無情的嗬斥聲脫口而出,“無論多麽真的心,多麽癡的情,在我這裏統統都隻能視而不見。你隻是也隻能是我曾經的女侍,永遠不可能有超出這一層關係的任何關係。潔兒,念在你我主仆一場,良言奉勸,好自為之。”他不帶一絲情感地宣布完畢,然後更緊地抱住洛欣悠,決絕憤然地離去。
他的背後,潔兒顫抖著化作一團漆黑的虛影,淒厲的詛咒聲自虛影中陣陣飄出:“我一定會毀去這個賤女人的仙脈神身,讓她永世不得翻身!她奪走我的,我一定一樣一樣加倍奉還……”語畢,潔兒的虛影也如嫋嫋煙霧般一閃而散。
是我對不起你,潔兒,我早該在龍抬帆上時,就斬斷你初萌芽的情絲,如果那樣,也就不會有如今遁入魔道的你,那麽,你也就不會傻到以真身做抵押,隻能以半人半鬼的分身在這天地間遊蕩……劭子衿在心底輕聲軟語,他沒有把這一席暖心的話講給潔兒聽,因為他知道,事到如今給潔兒希望,無異於讓她距離心魔更近,也許她就真的會遁入永無退路的可怕境地……
劭子衿一邊穩穩抱著洛欣悠趕路,一邊召喚出一隻靈蝶,在它的身體內注入一條沁滿內力的口信:“派人找出潔兒真身以及隱匿在她身後的那隻黑手。”
靈蝶收起口信,撲閃著熒光閃閃的翅膀,向著墨黑的天幕振翅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