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有的是時間

至少在南宮亦悠眼中看到的那幅畫卷,是如此。

他澄澈的目光望向在雨中相望的兩人,緊閉著的唇微微抿了抿,然後鬆開。

他本是看到綠蕪回了公主府卻不見皇甫離瑤的蹤影,問了才知道是因為皇甫離瑤還有其他的事情所以吩咐綠蕪先回來的。隻是,這天下著這麽大的雨,而她又遲遲不歸,因為擔心所以才出來看看,隻是沒想到,看到的,竟然是這種場麵。

原來這就是她不與綠蕪一起回公主府的原因?就是為了見那個人?

他清亮的眸子眯了眯,企圖看清那個男人的模樣,隻是那人戴著鬥笠,遮住了半邊臉,他隻能看見他露在鬥笠外剛毅的下巴,還有那張抿緊了的,薄涼的唇。

不過就憑他隔著很遠也能感覺到的那股氣勢,那股掩不掉的王者霸氣,他就能知道,那個此刻被皇甫離瑤拉住袖子的,身著暗黑色衣服的人,身份一定不簡單。

南宮亦悠就站在公主府門外的第一個拐角處,隻要他們再向公主府的方向多走兩步,就可以看到隱在一角的他。

他舉著傘,貼著牆角而立,屋簷上匯集而下的雨水打到他傘麵上,然後又從傘麵再滑到地麵上,濺開一朵朵水花,讓聚集在地上的小淺水坑中蕩出一圈圈漣漪。

地麵那水波一圈一圈地蕩漾著,就如他此刻看著的皇甫離瑤,她那顆惴惴不安的心一樣,在她心靈的池水中蕩漾,讓她不知所措,卻又想得到更多。

她拉著司徒瑾暗黑色袖子的手有些發抖,像是在害怕他會突然掙開她的手,然後拂袖而去。

隻是……沒有動作。

他既沒有抽回他自己的手,卻也沒有回答她問出口的話。

司徒瑾沉默了半晌,然後道了一句:“你明知道,選駙馬這種事,你自己做不了主。”

“所以我隻是說如果,如果我讓你當我駙馬,你願不願意。”她將問題又問了一遍。

“不早了,回去吧。”他也重申了一遍。

“我就不,你先回答了我,我再回去。”皇甫離瑤的語氣變得更加堅定,似乎一定要得到他今天肯定的回答,即便那個答案不是她想要的也一樣。

“那好,”司徒瑾有些無奈,將手中撐著的傘遞到皇甫離瑤手中,然後自己退了幾步,似乎察覺到什麽,他向著拐角處南宮亦悠站立的方向望了望,道:“已經離公主府不遠了,既然有人來接你,你不走,那隻有我走了。”

他說完,轉身,不再看皇甫離瑤,直接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我的問題你可以考慮考慮,我是真心的。”皇甫離瑤對著他的背影喊道。

她的確是真心的,真心希望,如果要選,那可以選他就好了。至少她現在隻要一想到能與他在一起,她就覺得心中莫名地雀躍。

隻是……

“不用考慮了,孤現在就可以回答你,不管如果多少次,孤都不會做你的

駙馬。”

司徒瑾人明明越走越遠,可是他說的這句話,卻在她耳朵裏變得越來越清晰。

聲聲入耳。

而且,他對著她,說了“孤”。

直到司徒瑾離去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皇甫離瑤還維持著撐著傘站在雨中的動作,沒有反應,一動不動。

南宮亦悠站在原地看了皇甫離半晌,最後移了移步子,從牆角處走了出來,他一身白衣如雪似月,頎長的身影在雨中也悠然清雅,如白蓮花在水中開落。

他撐著傘,緩緩地,卻是目標準確的直接向著皇甫離瑤呆愣的身影而去,幾步間就到了她身邊。

“公主。”他輕喚了一聲,拉回了她此刻不知到了何地的神智。

皇甫離瑤順著聲音回過了神,轉眸,瞥了他一眼,眼中原本有些戚戚然的目光瞬間轉換成驚訝:“南宮亦悠?你怎麽會在這裏!”

“在下見公主遲遲未歸,所以過來看看是不是公主又看上了那家公子想拐回公主府。如果真這樣,在下過來也能幫幫忙不是。”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握著傘柄的手微微在上麵扣了扣,然後看向皇甫離瑤的目光閃過一絲光芒,但是瞬間又隱了下去,語氣中的調笑比剛剛的更甚:“沒想到,還真讓我碰到了。”

“……”

他這麽一說,皇甫離瑤就知道,他肯定是看到她和司徒瑾了。想到自己抓著司徒瑾的袖子,問他要不要當自己駙馬的情形被他看見,她就覺得臉上像是被火燒一樣,臊得發慌。

“你……你站在一旁有多久了?”她有些疑惑地問到,有些結巴,顯然是難為情。

皇甫離瑤一時無語,難道剛剛自己太專心那個問題的答案了,以至於有人來到身邊了自己都不知道嗎?所以才被他觀摩了全程?

“不久,剛來而已。隻看見了那公子的一個背影。不過話說回來,公主,那公子到底是誰?”

他是誰?南宮亦悠這個問題一說出來,就讓皇甫離瑤的眉頭皺了皺。她這才想起來,除了知道他告訴她的“孤瑾”這個名字外,就隻聽到別人都喚他為“王爺”。

除開這兩點,對於他,她竟然一無所知!隻覺得他向來神出鬼沒,來無影去無蹤。

“我也不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在完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就這樣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陷了進去。

像這種見到了他就覺得欣喜,不見了他就心急如焚的感覺,她活了這些年,不管是在二十一世紀還是這個年代,她都從來沒有過。所以,這種情況,是不是可以稱之為……喜歡,呢?

皇甫離瑤覺得,自己倒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皇甫離瑤苦笑了一聲,她到現在,隻怕是自作多情罷了。看樣子,對方於她,似乎從沒有過男女之情。

“公主不知道?”南宮亦悠眸子一暗,反

問了一遍,語調拔高了一些。他望著她漆黑清澈的眼,卻不能確定,她這般說,到底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想告訴他?隻是……

“連那人的身份都不知道,公主就因為他先讓綠蕪回公主府?”

“我……”

“公主,你是嫌你這些天遭遇的事情還不夠嗎?還是說你覺得你有幾條命,能夠你這樣兒戲?”

“我……”

皇甫離瑤隻能微微吐出一個字,就被南宮亦悠劈頭蓋臉的幾句話說得閉了口。

正當她還正在糾結為何原本平靜淡然的南宮亦悠會突然炸毛,這邊原本站在他身旁的人卻突然向她靠了過來,與她的距離縮小了不少。他撐著的傘架在了她的傘上,不讓傘擋住了他們的距離。

南宮亦悠的語氣放緩了一些,帶著一絲絲的語重心長:“公主,你知不知道,你的生死,關乎著全府人的命。所以在做什麽決定前,能不能先與我們商量一下?即便不與在下商量,那與肖公子,綠蕪那丫頭,這些關心你的人說一聲也是好的。”

皇甫離瑤心中一怔,因為他的話心裏浮現出一絲暖意。她抬起未撐傘的手,抓住南宮亦悠的胳膊,漆黑的大眼看著他:“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我下次不會了。南宮亦悠,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嗯。”南宮亦悠應了一聲,然後瞥了一眼皇甫離瑤握住他胳膊的手,可是,隻一眼,他就看到因為握住他手的這個動作而暴露出來的,她手腕上醒目的那條淡粉色傷口印記。

那個印記,像是被利刃割傷然後重新愈合之後的印記。像被人割傷,卻更像自殺。

南宮亦悠一把鉗製住她的手腕,將它拉到眼前:“這個是怎麽來的?”

“這個……”皇甫離瑤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然後下一刻,動了動手腕,從他的鉗製下掙脫開,馬上將手腕放下來,用垂下來的袖擺將它擋住。她語氣有些隨意地說:“這個是我不小心摔倒,正好擦到瓷片上造成的,現在隻有一個傷疤而已,已經好了,沒什麽大問題。”

“是嗎?”南宮亦悠顯然不太相信她的話,直盯著她漆黑的眸子,又問了一遍。像是想到了什麽,他原本澄澈的眸子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嗯,當然了。”皇甫離瑤點了點頭,然後推搡著他就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好了好了,還是趕快回府吧,不然一直在這裏閑站著幹什麽。”

皇甫離瑤推搡著南宮亦悠,慢慢地向著公主府走去,隻是在轉角的瞬間,眸子不自覺地又向著剛剛司徒瑾站著的地方望了兩眼,眼中的眸光暗淡了幾分,然後又轉了回來,等到再次對上南宮亦悠時,又是一副笑靨如花的模樣。

她不急,她有的是時間,可以與他好好耗下去。

想到這裏,她撐著傘的手緊了緊,唇角不自主地咧開一抹笑意,如初春漫山遍野綻放的天星子,那一朵朵白花小小的,卻格外清新脫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