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本王必勝

幾千裏之外,許連初跪在拓跋屺軍帳之外,麵容悲壯,“請將軍允許屬下領兵突圍!”

他身上的戰甲滿是血汙,這般跪著已近一夜,嗓音也早已暗啞。

南齊突襲北魏軍營,北魏損失慘重,拓跋嗣受重傷,拓跋屺受輕傷。他們與南齊軍隊周旋至今,如今已經被圍困了十多日之久。軍中糧草已然不足,最多不過再撐一日。

若是援兵再不來,南齊將他們全部圍殺,不過是時間問題。

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想辦法突圍,回到北魏的領土搬救兵。可北魏的軍士們皆都困乏疲倦,要想衝出包圍,談何容易?

拓跋屺日日守著地形圖,尋找對策。許連初忍耐這許多日,終於忍不住,昨夜裏便開始求軍令。隻是不知為何,拓跋屺忽然避而不見。

許連初的聲音已經嘶啞,又開口道,“求將軍下令!”

早有士兵自發的跪在了許連初的身後,齊聲的開口,“求將軍下令!”

就算是戰死,他們也不願意就這般的束手就擒!許連初望著軍帳,裏麵依舊沒有絲毫動靜。

有人憋不住,刷的一聲起來,三兩步上前就要掀開帳幕,門口兩旁的守衛長槍一伸擋住了他。

“讓開!”隨著一聲怒喝,帳幕被掀開。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人,那人的身子卻沒動。須臾,他手放開,轉身,目光有些受驚,“將軍,不在!”

瞬時,所有人刷刷的起身,滿目震驚。唯有許連初,身子忽而一震,癱倒在地。

有士兵反應過來,開始憤怒,“將軍遺棄我們了!”“將軍背棄我等!”“他定是逃了!”“他逃了!”

群情激奮,聲音震天。

他們都在說,拓跋屺遺棄了他們。

許連初的麵容已然一片灰敗。他用大刀撐起自己的身子,等著站穩,手一揮,大刀便指向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那人正在叫囂著自己的憤怒。

許連初的刀一出,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他的臉色極其不好看,眼神卻狠戾非常,“車騎將軍是我北魏戰神!辱戰神,罪應當誅!”

那刀往前,士兵的脖頸上立刻見血。

寧願戰死,也不做逃兵,這是每一個軍人最大的榮光!可這些士兵卻說拓跋屺遺棄了他們,此情此景太過可恨!

那被刀駕著脖子的士兵,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將自己的脖子往前湊了湊,雙眼血紅,“那依北安侯所言,將軍如今在哪裏!”

隻要稍一用力,士兵便會沒命。卻沒人在乎這個,所有人都看向許連初,厲聲質問,“若不是逃走,將軍在哪裏!”

許連初深深的呼吸,控製自己的情緒將大刀收回,聲音低沉,“若沒有猜錯,將軍……此刻在南齊的軍營裏。”

樂平王曾說,若是太子援兵遲遲未到,逼不得已之下,隻能用自己來換這餘下九千人的性命。

兵不厭詐,當初南齊說要議和,拓跋屺等人已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出言相勸,北魏帝卻太過自信,以至於毫無防備之下,北魏軍隊受到重創。

被圍困之時,許連初便說要戰至一兵一卒,拓跋屺卻說,不能無謂犧牲。那個時候,他恐怕就已經做好這個打算。

越來越多的軍士圍了過來,從最初祈求出兵,到以為拓跋屺潛逃,又到最後知道將軍為九千人身陷南齊。他們的神色已經變了又變,有人高喊,“將軍為救我們不畏虎狼!吾等豈可退縮!”“我們要衝出去,救將軍!”“衝出去!救將軍!”

呼喊的人越來越多,數千人的聲音漸漸的凝聚在一起,聲音直穿雲

霄!

許連初麵色一整,夾帶著內力的聲音便衝口而出,“沒有援兵!但我們並未被北魏遺棄,我們還有將軍!他並未遺棄我們!”

數千人情緒激越,高舉手中兵器,齊喊,“將軍!將軍!”

聲音太過震耳,直直的傳到了五裏之外的南齊軍營。南齊主帥正在慢條斯理的喝茶,聽聞這聲音,手上的茶水一抖。

一旁的軍師麵色一變,望向帳中的諸位將領,眼睛微眯,“恐怕是拓跋屺那小兒又要出花招,此人不容小覷!吩咐下去,全軍戒備,以防突襲!”

北魏軍營這邊,許連初望了望安坐在自己案幾前的人,身子僵立。

拓跋屺穿了普通士兵的鎧甲,正在研究戰術。看到許連初進來,他一抬頭,聲音嘉許,“做的不錯。”

他是指許連初很好的鼓舞了士氣。

許連初的臉色一時間不好看了,他怒了,上前一把揪住拓跋屺的領口,“為什麽!為什麽騙人!將軍,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拓跋屺扶了扶自己頭上的頭盔,答他,“你所做的就是我想要的!”

與其讓九千人用送死的心態去突圍,還不如用這種氣勢如虹目標一致的狀態去拚一拚。

畢竟現在圍著北魏的南齊軍隊也不過是三萬人。若尋對路,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許連初盯了他一會,手一鬆深深的吐氣,“雖極不認同你的做法,效果卻還算好。我如今回來準備一番,就要去與其他幾位將領商量對策。將軍,陛下如今還在昏迷中,藥草不足,恐怕……凶多吉少。”

後半句他說的很是壓抑,本是必勝的局勢,卻被南齊扭轉了局麵。

拓跋屺瞄他一眼,“坐下。”

案幾之上,是布兵圖。

戰術已經想好,隻要九千人齊心協力配合妥當,突圍也不是沒有可能。

足足有小半個時辰,許連初從營帳中走出。放眼望去,九千士兵早已一掃頹廢之氣,變得鬥誌昂揚。

那日的天氣微涼,後《史記·拓跋屺本紀》中有記載:

元光十一年六月,南齊下戰書,帝親征,樂平王隨行。其七月,樂平王大敗南齊軍隊,南齊王曰,“此後生可畏!”

其八月,南齊詐降,襲北魏軍營,北魏大敗。九月末,樂平王以九千之力抗南齊三萬大兵,以少勝多,戰功赫赫。

拓跋屺出奇製勝,拓跋燾的援軍姍姍來遲。

兩方人馬相遇,相對良久,援軍首領下馬,掀袍跪拜,“末將奉太子之命,前來相助將軍!”

拓跋屺身後,軍士已不足一千,活下來的人滿身凶煞,眼神如鋒。拓跋屺望著援兵首領,眼神暗含殺氣,許連初策馬向前,隨手扯過士兵手中的長槍,長槍直直刺入首領麵前的土地,隻差分毫,首領便會身首異處。

他冷哼,“盧布,你來的好生及時!”

下跪之人,北平侯盧布。

盧布絲毫未動,抱拳,“屬下已日夜兼程。”

許連初又要發作,拓跋屺眼神收回,一夾馬腹,高喝,“走!”

直到那不足千人的軍隊全數走過,盧布才緩慢起身。他轉身看向他們走的方向,眸中神色不明。

樂平王反敗為勝的消息傳回平城之時,他的軍隊已經離都城不遠。

恰逢崔雲被允許回崔府三日。

蘭香興衝衝的來報,直把拓跋屺誇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崔雲索性將手中的兵書放下,笑眯眯的看著她講。

“女郎,你是不知,當日北安侯帶著九千人準備偷襲南齊三萬人,沒想

到南齊早有防備,我北魏不僅偷襲沒成功,還中了他們的圈套。正當士兵們絕望之際,王爺卻突然出現,他振臂高呼,‘我北魏的好男兒,保衛家國,保衛你們的親人,在此一戰!拿出你們的血性,拿出你們的勇氣,我們背水一戰!’。”

眼見著自家女郎隻笑眯眯的看著自己,蘭香的話頓了一頓,傻傻一笑,“總之,王爺很威風!不過,那打仗的地方又沒有水,王爺怎的說是‘背水一戰’?好生不能理解。”

崔雲一抬下巴,指向書架,“去,沒事多看書。”

她能回府,還是因為母親親自入得皇宮,麵見皇後之時,梁氏行大禮,“懸案未有進展,證人說法不一,臣婦思女心切,身子不爽,懇請娘娘,讓阿雲回府三日。”

盧瓊沒有絲毫為難,溫和一笑,“準!”

崔雲得了特許這才回了崔府。

自從發生小廚房的事,慕容夭醒來後對崔雲的態度便有些奇怪,同住一屋的其他女奴感覺到了,崔雲感覺到了,唯獨慕容夭自己沒感覺到。

比如,慕容夭會趁著崔雲看向別處的時候,偷偷的瞄她一眼,偏偏那神色還是那麽清冷,當崔雲轉過頭時,她即刻的又收回眼神。

諸如此類的事情,數不勝舉。崔雲暗自琢磨了一番,忽而想到一個詞,‘笨拙’。慕容夭正笨拙的想要靠近她,可卻不知如何做。

這想法著實讓崔雲暗自笑了好長時間,直到很久之後,她知道了真正的原因,才再笑不出來了。

蘭香說完話,雙眼水汪汪的望向崔雲,“女郎,我們出府去吧。今日大軍回朝!”

崔雲瞬時想起拓跋屺的九死一生,起身,“好。”

這一仗,曆經四月,死傷無數。平城百姓夾道歡迎,高呼,“北魏萬歲!”

他們的神色是興奮以及激昂的,北魏的軍隊保衛了這個國家,保衛了這個國家的子民。他們是當之無愧的大英雄!

崔雲站在清風閣閣樓之上,遠遠便瞧見了拓跋屺迎風招展的軍旗,梅香還算沉穩,蘭香卻又激動了,“女郎,快看,將軍進城了!”

瞬間,平城的百姓更加的雀躍了!

高坐在馬背上一身黑甲的人,是他們北魏的戰神,是北魏的救星!拓跋屺麵容冷峻異常,卻絲毫不影響百姓們的熱情。

人群中呼喊他的人,越來越多。

梅香也伸出脖子去看,一時間被這場麵震撼,回頭便衝著崔雲說道,“女郎,將軍威望無人可敵!他是北魏的榮光!”

梅香蘭香臉上都是笑著的,一旁觀看的百姓們也都是笑著的。可唯有崔雲,她是抿著唇的。

所有人都忘了,車隊中,還有一個北魏帝,拓跋嗣。

世間萬物,衰極必盛,盛極必衰,所謂的榮光,一同此理。

崔雲的眼神落在軍隊正中的龍輦上,那是皇權至高無上的象征。卻不知,此刻在車中的拓跋嗣,聽到這震天的呼聲,到底在想什麽。

崔雲正想的入神,蘭香忽而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卻激動的叫,“女郎,將軍……將軍他看過來了!”

崔雲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拓跋屺正好抬頭。兩人視線在空中相遇,有一瞬間,崔雲微微一怔。

再接著,拓跋屺那冷峻的臉上忽而彎起了唇角,他望著崔雲,嘴型微動。

這微小的動作,蘭香看在眼裏,很是狐疑,“將軍在說什麽?”

眨眼間,拓跋屺策馬率軍經過了清風閣。

崔雲緩了緩,不由得竟也是彎了彎唇,若是沒猜錯,他該是在說,“崔雲,你說得對,本王必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