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連番逼迫

崔秀母親被駭到,挺了挺背硬著頭皮道,“是!你與那新興王衣衫不整共處一室,男女之間關上門來不就那點事,不是被汙了身子是什麽?阿雲,莫說伯母說你,縱然你與樂平王還沒有正式合過八字,可這北魏上下誰人不知你倆早有婚約。”

她本是緊張懦弱的,可一想到自己女兒被迫嫁給了老男人,便覺得對眼前的崔雲有源源不斷的恨意往上湧。

因此,當梁氏讓她住口的時候,她非但沒有閉嘴,反而越說越來了勁,“樂平王在外打仗,阿雲你不為他擔憂也罷了,居然還爬上了他兄弟的床榻。借著去找大慕容夫人的機會,趁機去見新興王。阿雲啊,崔氏一族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

她的身子還在微微顫著,說出這番語重心長的話便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崔雲眯了眯眼,這是一頂大帽子接著一頂的往她頭上壓。

崔秀母親的身份特殊,她既是崔府的人,又是不懂政治的女人,在場的人對於她的話此刻都已信了六七分。畢竟,誰人再傻也不會往自己家族麵上摸黑,更何況,崔秀母親若不是真的知道些什麽,怎麽會言之鑿鑿的說出這些。

有些崔氏族人麵上已經掛不住了,低聲喝道,“嫂子在胡說些什麽,當著這數百人的麵,莫不是真的吃醉酒在耍酒瘋?”

就算崔雲真的做了傷風敗俗的事,也不該是由崔氏族人親口說出。

那邊的梁氏,縱然脾氣再好也不悅了,隻抬眸掃了席間眾人一眼,開口道,“將她扶下去,好好醒醒酒!”

這一句話出,所有人便知崔府主母生氣了。

氣氛本就尷尬,這話一出,席間的客人便都麵麵相覷,紛紛暗忖著該不該告辭,本是好好的宴席,卻忽然就被毀了。有小廝上來就要拽崔秀母親下去,崔雲手一揮便止了他們,“母親何不讓伯母將話說完,如今這說的不清不楚的,恐怕讓別人誤會了就不好了。”

她今日這般一鬧,若這事沒個妥善的解決辦法,恐怕不出明日,全平城的人都會知道,她崔雲趁著拓跋屺不在家,勾搭上了他的兄弟。還是那種主動將自己洗幹抹淨送上男人床榻的女人。

崔秀母親的膽量早就消耗殆盡,崔雲的話未落,她額頭上的汗便冒了出來。

崔雲卻不容她躲避,問她,“敢問伯母,你親眼所見了嗎?你是見到我與拓跋俊共赴巫山了,還是見到我與他情話綿綿了!”

崔秀母親本是膽小的性子,被崔雲一逼,說話都哆嗦了,“阿雲,你如此咄咄逼人也不能掩蓋你做下的事!若不是你行為不檢點,哪裏又能傳出這閑言碎語?”

她這般說完,忽而不知哪個角落裏冒出了一句,“就是,自己有膽做了,還怕人說?”

這聲音出現的很是突然,待眾人去看,又找不到了來源。

崔雲扯了扯嘴角,這是有人設下圈套了。非得要將她弄得名譽盡毀,恐怕今日無論她說什麽,明日都隻會有一個結果。

梁氏起身,隱有怒意,“無知婦人!”

崔雲轉身,“母親勿要為了這等小事生氣,謠言止於智者,清者自清,女兒做了什麽心中清楚,不懼閑言碎語。”

一句話,堵住了所有欲要再開口的人。

小廝將崔秀母親扶了下去,崔雲望了望席間神色各異的賓客,“今日本該讓諸位盡興,宴席未散,阿雲願為各位奏琴助興。”

琴聲嫋嫋,餘聲繞梁。

她表現的很是淡定,似乎絲毫未受崔秀母親的影響,隻那眼神的餘光裏閃過一抹冷意。

這一世所有的變數,皆是因為她設法毀了與王家的婚約。她倒是不信,沒了王七郎,難不成真會諸事不順,她倒要看看,究竟還會再發生什麽難以掌控之事!

一場菊花宴,在所有人心思各異的狀況下結束。

第二日天還未亮,梅香忽而在外驚呼,“女郎,麗夫人自盡了!”

睡夢中的崔雲,瞬間清醒,起身披衣。

一眾人等趕到的時候,崔秀母親的屍首已被取了下來。她是上吊投繯而死,麵容青紫,口舌吐出,狀態極其可怖。

有膽小的女眷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紛紛退後。梁氏也早已趕到,麵色很是不好,“怎麽回事?”

一貫伺候崔秀娘親的侍女立刻跪倒,麵色發白的開口,“昨日郎君沒有回屋,因麗夫人有早起的

習慣,奴婢早早的便起身伺候,但在門外喚了許久也沒聽見回應,一推門,便看見……麗夫人吊在橫梁上了。”

想來是死去已久,屍身已經僵硬。

崔雲不顧眾人的驚呼,走到屍首麵前,崔秀娘親眼睛似圓睜,仿若生前經過一番痛苦的掙紮。屋中眾人此時看向崔雲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猶記得當初在清河,她可是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就說要將剛剛自盡昏迷的崔秀嫁給一個老男人。

如今,這崔秀母親昨日剛在宴席上駁了她的麵子,今日便被發現死在屋中。個中蹊蹺,隻要稍微一想便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梁氏最不願處理最不願待見的便是這後宅之事,如今見到崔秀母親這般模樣,眉頭都蹙了起來。

崔雲知道母親不耐,便開了口,“母親身子不爽利,這事便交給阿雲吧。阿雲定會將伯母好生厚葬。”

梁氏點了點頭,侍女攙扶著下去了。

斂屍裝棺完畢,崔雲這位伯父崔克才趕了回來,一進靈堂便是雙眼通紅。他望向崔雲時的眼神都是恨毒了的,卻隻是就那麽望著她,不發一言。

崔雲猜想他定是信了外麵的流言,以為是她逼死了他的夫人。但是此番情況,他不開口,她便不能輕易上前解釋,否則定會又被說成是做賊心虛。

崔秀父親這一支崔姓族人在族中地位不高,所以前來吊唁的人不多。崔平與梁氏來過一次便沒再來,崔雲倒是係了白布條整日整日的陪著守靈。

斂屍入棺前,崔雲曾找來仵作,那仵作查看半響,才謹慎的對著崔雲報告,“女郎,這位夫人不像是投繯而死,那痕跡像是提前被人勒死了,後又被吊上去的。”

這一番話,思慮再三,崔雲沒有往上稟報。一來,她不能確定害死麗夫人的是誰,二來,她也不確定對方這麽做,究竟是想要得到一個什麽樣的結果。麗夫人被人勒死的痕跡那麽明顯,凶手不可能不知道,故意留下線索,想必其中大有文章。

更何況,昨日麗夫人可是在數百人麵前將她乃至梁氏得罪的徹底,若深查下去,保不齊會有人往她和她娘親身上潑髒水。

所以,崔雲隻能按兵不動,盡力的往下壓。

北方風俗,人死入土前,家人可要求開棺再見最後一麵。麗夫人隻有兩個親人,崔秀遠在清河來不及通知,是以開棺那日,棺前隻有崔秀父親崔克一人。

九月的天氣已經開始微寒,崔雲站在一旁候著,準備送麗夫人最後一程。陰陽人長鞭在地上打了三下,才高聲喝道,“開棺!”

崔克本是麵有疲態,等到看到棺中那人的時候,忽而便是一下子跳了起來。

他哭了出來,高聲的叫,“夫人!”

崔雲站的比較近,雖未看到麗夫人,卻隱隱能聞到惡臭。想必屍身已經開始腐爛。

隻是那崔克卻絲毫不嫌棄,起身就欲抱起麗夫人,陰陽人立刻止了他,“郎君不可,死人之氣不可沾。”

但同時,陰陽人忽而不動了,崔克也不動了,他們都隻呆呆的望向棺中之人。

崔雲狐疑之下,也不禁湊上前去。

隻是一打眼,霎時,崔雲被駭的捂住了嘴,棺中之人七竅流血,那血發黑。棺木之側,有用指甲刮過的痕跡,上麵歪歪扭扭的一個字,刻著‘雲’。

崔克的眼睛一下發了紅,一個轉身便將崔雲推倒在地,“說!是不是你蛇蠍心腸毒害了我夫人!崔雲,你好狠的心!”

下人小廝們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卻也知情況不妙。紛紛低垂著眼眸,戰戰兢兢的縮著身子,有聰明的小廝已經跑去報告郎主。

梅香哪裏見過自家女郎被這麽對待,急忙上前將崔雲扶起,一邊便衝著崔克喝道,“你好大的膽子!若不是我家郎主一直庇護你們家,你們哪裏能來的平城?如今還敢傷我家女郎!”

她護主心切,自然不知自己說出了什麽刺人心的話。

崔雲想要阻止她已經來不及。

一旁的崔克聽到梅香的話,已經是氣急攻心,一口血便噴了出來,血跡腥熱,點點濺到了崔雲的臉上,他抹了嘴角,忽而哈哈大笑幾聲,“是我崔克無能!我倒希望此生從未姓崔,也從未受你崔府半分的庇佑!真是天大的庇護,哈哈哈,將我弄得家破人亡!”

他的狀態已至瘋癲。崔平來的時候,他正雙眼發紅想要傷害崔雲,遠遠

的過來,崔平便是狠狠的將他踢開,怒吼,“崔克!”

崔克神智混亂,隻覺得眼前的崔家人將自己弄得太過慘烈,他看著崔平,忽而便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刀,眾人驚呼之下,他手起刀落,衣袍斷裂。

夾帶著內力的聲音,震耳欲聾,“崔平!今日起我崔克與你再無任何瓜葛!便如這衣袍,割袍絕義!”

棺木內的那個‘雲’字,分明就是麗夫人被活生生的封在棺木裏時,拚盡自己全身力氣刻下來的。他的夫人,竟被人活活的灌了毒藥,又被活生生的釘在了棺材裏。

這一切,都是拜崔府所賜!

他雙眼血紅,身上是要殺人的氣焰,崔雲蹙眉,“伯父,這其中必定有蹊蹺,府中諸多人親眼所見,當日伯母是投繯而死,入棺之時已經閉氣多時。定是有人存心陷害!”

崔克卻早已聽不得這許多,他踉踉蹌蹌的去將麗夫人從棺木中抱了出來,眼神便落在她的指甲上,那裏有殷紅的血痕。

他的目光越發的狠戾,盯著崔雲,“你還有何話可說!”

麗夫人的指甲明顯就是用力太猛,裏麵甚至還有棺材上的木屑。崔平和崔雲此刻盯著那手,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崔克冷聲一笑,“你們難道要說是有人抓著我夫人的手刻下了一個‘雲’字!崔雲,你等著,我必會讓你血債血償!”

他話一說完,抱著麗夫人的屍首便走了出去。所經之處,眾人紛紛捂鼻作嘔。

早在清河之時,崔雲的心狠之名便遠傳在外,崔克這一抱著麗夫人屍首走出去,崔雲便知,這次真的完了,她的名聲要臭到天了。

也不知到底是誰用下了這種毒辣手段,非要逼得她無路可走。

崔平的臉色也是難看的,他望著崔雲的時候眼神都有了些微的變化,那是懷疑。

崔雲的心一下子慌了,她最大的倚仗便是父親,若是父親都不信她,那她真的無可依靠了。

三兩步上前,她臉色蒼白的便喊,“父親……”

話音未落,崔平卻打斷了她,“我自是信你不會胡來,今日起會給你多派護衛,直至查清真相,你適可而止!”

那目光有些發涼。話音落,崔平走,隨之而走的還有靈堂內的下人小廝們。

空蕩蕩的靈堂內,崔雲忽覺身子發軟,跌倒在地,梅香急忙去扶,崔雲望著她,“梅香,有人陷我於不義,我該怎麽辦?”

先是挑唆麗夫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故意汙蔑崔雲,緊接著就讓她死於非命。之後,算好開棺的時日,往屍身上下毒,又刻好那樣的一個‘雲’字,混淆視聽。

這分明就是針對而來。

幕後之人,要讓她身敗名裂。一環套一環,讓她無暇出手。

怕是,就算她現在讓當日親眼目睹麗夫人上吊而死的婢仆們作證,所有的人也都隻會說她早已將戲安排好。

而這其中牽扯到的梁氏,更不能替她說話,否則便有可能被說成同謀。

梅香心疼崔雲,跪在地上陪著她,“女郎,奴婢信你。郎主隻是氣急,隻要稍微想想便會發覺事情的可疑之處,女郎,不怕!”

崔雲閉了閉眼,在梅香身上靠了一會,再睜眼的時候,眼中已恢複了清明,“回吧,我要好好想一想應對之策。”

崔克抱著麗夫人的屍首卻是沒有去別處,他氣急之下,直接跑到了皇宮門口,崔氏一族勢大力大,唯有皇族能夠管製。

不到一個時辰,整座平城的百姓間便開始有了流言,崔雲與新興王奸情被麗夫人勘破,崔雲惱羞成怒之下毒害了麗夫人。

崔平命人去攔已經來不及,崔克已經滾了滿是鐵針的木板,踏過了滿是火炭的火海,進了皇宮,告了禦狀。

拓跋嗣在南齊打仗,因此,這一血淋淋的狀紙便被遞送到了皇後盧瓊手中。

彼時,崔克已然奄奄一息,滿身是血的跪趴在盧瓊的麵前,“求皇後娘娘……為我夫人報仇!”

他說話已經沒了氣力,卻還心心念念著他的夫人。

盧瓊讓人將那血狀收起,鳳目微斂,“倒是個癡情之人!”

懿旨下,崔雲趕來皇宮的時候,隻見殿宇森嚴,羽林衛穿行而過,侍女小步而行。

她深深呼吸進殿,剛剛跪下,便聽到大殿正中有雍容女聲慵懶響起,“來人,將她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