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盟誓恩愛
楊礦長到礦燈房領取礦燈準備下井，係燈帶的時候，轉頭朝旁邊瞥一眼，無意中看到餘忠海和張偉軍扶著劉路從人車出來，他隨意打聲招呼：“怎麽啦？”
“沒小心被車鬥磕碰對點腳。”張偉軍平和地回答。
當時井下發生停電事故，楊礦長和其他人員急著下井查找停電原因，顧不上多問便走了。
晚上升井洗幹淨澡，楊礦長回到家中，渾身疲倦的他躺在床上輾轉翻身，久久不能入眠。白天看到劉路、張偉軍和餘忠海的情形重新浮現在他眼前，他憑著職業的敏覺似乎感到這蛛絲馬跡的後麵隱藏著什麽。
於是，第二天早上，楊礦長顧不上多休息，就來到二工區派班房，見到上早班的張偉軍和餘忠海，沒見著劉路，便問：“劉路今天沒來上班？”
張偉軍告訴他說，劉路今天輪休。
“劉軍昨天的腳受傷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偉軍臉上隱隱約約流露出一絲恐惶不安的神色，這細微的表情自然瞞不過楊礦長的眼睛。他追問道：“既然是撬車鬥，一般來說應該傷著腳背，為什麽卻傷著小腿部位呢？”
張偉軍不知如何回答，一時愣住了。
“如果你們違反安全規程，對違章故事隱瞞不報，一旦查出來將受到嚴肅處理！”楊礦長的語調雖然不很重，卻震動了張偉軍的心。
終於，他不得不把昨天在井下發生驚險的一幕敘說一遍。
原來，這天早上，餘忠海見下平台有兩個重車需要拉上來交班，便掛了兩個空車鬥後沒有再檢查鋼絲繩和鏈環是否掛好，準備叫張偉軍放車。而劉路一心想著抓緊時間到當頭打炮眼，違反拉車不行人的規定，幾分鍾前就已經擅自走下絞車道了。
坐在絞車操作位置的張偉軍也認為劉路差不多走到下平台了，於是啟動了絞車。誰也沒想到，餘忠海思想開了小岔，違反掛鉤作業規程，竟把尚未掛繩頭的兩個空車鬥直接推向絞車道下坡點。頓時，兩輛礦車如脫韁的烈馬向井下飛去。
風馳電掣的溜車聲在空曠的巷道裏發出恐怖的呼嘯。劉路拿著炮泥等從絞車道中部工具房出來沒走幾步，突然被呼嘯而來的礦車驚嚇了，他情急之下回頭想躲進工具房。
就在一刹那，礦車碰巧撞對巷道突出的傘簷上，傘簷垮落的矸石擋住了發狂的烈馬，車鬥受阻突然翻倒在巷道旁邊，恰巧把來不及躲避的劉路扣壓在空車鬥裏麵。
張偉軍和餘忠海見發生了飛車事故，臉色驟然大變，急忙尾追下去。當他們費勁把翻倒的車鬥掀起來時，才發現車鬥裏麵竟然扣著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的劉路。
“劉路，劉路！”他們一陣疾喊。
劉路的眼睛發呆著，幾乎一動不動。許久，他才漸漸回過神來。
“你……你傷著了沒有？”張偉軍和餘忠海焦急地把他拉起來。
“哎喲，我的小腿……”劉路痛苦地呻吟著，他的臉色被方才那驚險的一幕嚇得比死人慘白，幾乎沒有一點血色，說話時聲音連連擅抖不止。
餘忠海急忙撩起劉路的褲腳看一下，隻見劉路的小腿潺潺流血。原來，他的右小腿被方才車鬥碰撞的碎石子擊中，劃傷了一道
痕，痛得他幾乎站不起來。
“劉路，小腿骨折了沒有？”餘忠海十分焦急。
劉路在張偉軍的攙扶下，試著慢慢站起來。
還好，他緩緩地站住了。
看到劉路僥幸地躲過了死神的卻難，餘忠海和張偉軍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時，張偉軍惱火地責備餘忠海：“忠海，你怎麽搞的，鏈環都不掛好就推車到下坡點，差點就把劉路給撞死了！如果今天真的發生了死亡事故，我看你怎麽辦？”
餘忠海痛悔地說：“對……對不起，這幾天我的腦子昏昏沉沉的，精力一點也集中不起來。”
“昏昏沉沉的，為什麽事情煩惱啊？”張偉軍又問。
“唉，還不是因為嶽母女娘的事，害得我頭昏腦脹的，這婚想結也結不了。”
“結不了，那你就不知道先吃飯，後打鍾，先上車，後買票，看那個老媽子能拿你怎麽樣？”
餘忠海歎氣道：“別說了，一說先吃飯、後打鍾，我就滿肚子氣！”
原來，自從幾個月前餘忠海和賴葉梅提前“吃飯”後，不久，她告訴他說，女人的“晦事”已經沒按時來了。
“啊，葉梅，這麽說你真的有娠妊了嗎？”
賴葉梅羞澀地點點頭。
“好哇，這下你有孩子了，我看你老媽老爸還怎麽說，我就不信他們不要自己的孫子！”
於是，昨天晚上，他又和未婚妻回到嶽母家，一進門就熱情地叫一聲：“媽……”
賴母臉龐如同曬幹的牛皮似的，她表情硬繃繃地哼道：“別叫我媽！”
賴葉梅上前把母親拉到沙發坐下，撒嬌一般：“媽，忠海這是尊重你，你幹嘛不讓他這樣稱呼你呢？”
“我就是不同意他叫我‘媽’，他要叫回他娘家叫去，我又沒有生下這個農民仔！”這個女主人這番話如同石頭一般，重重地砸痛了餘忠海的心。
小夥子好想當著老女人的麵痛斥她一番，更想攥緊拳頭狠狠地揍她一頓，以解心頭之恨。可是想到她是自己戀人的媽，他不得不強忍著心中欲竄起來的怒火。他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說：“我雖然是農村娃，可是我現在已經當工人了，葉梅老爸以前也是在農村長大的吧，你可以嫁給他，為什麽葉梅就不能嫁給我呢？”
“是啊，媽，忠海說的沒錯，你嫁給老爸，恩恩愛愛二、三十年了，也沒見你吃了什麽虧啊！”賴葉梅接過餘忠海的話音說。
賴母仍然是冷漠無情地說：“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時代不同了，你不能拿媽跟他比！”
餘忠海看見這個老女人橫蠻不講理，他氣憤地反問一句：“我怎麽啦，難道現在的農民仔就不能結婚娶老婆嗎？”
“你娶誰不關我事，總之我就是不同意我女兒嫁給你！”
賴葉梅看見自己母親如此固執，隻好說：“媽，我現在已經懷有忠海的孩子了，你總不能不答應吧。”
“什麽，你懷有他的‘野種’了？”賴母睜大眼睛，她的表情顯得很恐怖。
“媽，你說的太過份了，這是‘野種’嗎？這是我和忠海的愛情結晶，過幾個月孩子出生後，他就是你和老
爸的孫子或者孫女，我們孩子的身上同樣流動著賴家的血脈啊！”賴葉梅爭辯道。
“啪！”的一聲脆響，老女人竟然向女兒的臉上重重地摑了一巴掌，隻見她惡聲惡氣地罵道：“真是不要臉的東西，媽白生白養你了。你還沒結婚，就懷上‘野種’，還有臉在這兒跟媽強嘴！”
五個手指印清晰地呈現在賴葉梅的臉上。
賴葉梅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是母親生下來的親骨肉，老媽卻一點也不尊重女兒的人格和自尊心。她一怒之下，喊了一聲：“我走，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就是要生下我們的孩子！”她說罷，轉身就衝出門口去了。
“好哇，你有本事就跑得遠遠的，以後永遠也別再回這個家了，你也別認我這個媽！”
餘忠海也憤憤地扔下一句：“你今天的一言一行太傷害我和葉梅的尊嚴了，你肯定會後悔的！”
昨天晚上，這對戀人離開賴家後，返回到賴葉梅宿舍。簡麗春看見賴葉梅眼眶裏仍然一副淚汪汪的樣子，不須問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她關切地說：“葉梅，你媽還是不同意你們倆的婚事嗎？”
賴葉梅心坎上塞滿一團亂糟糟的棉絮，她無力地搖搖頭。
餘忠海嗔憤地說：“從來沒見過這麽固執、狠心的女人，連自己懷了身孕的女兒也摑了一巴掌。”
“什麽，葉梅已經懷孕了？”簡麗春驚訝地望著葉梅。
“嗯，已經有兩、三個月了。”賴葉梅也打算把臉皮扯破了，反正懷孕的事情想怎麽瞞也瞞不住的，自己的肚子總會一天天大起來的。
“你們辦登記手續了沒有？”
“辦什麽呀，她老媽把戶口本都收藏起來了，想去登記也登不了，都是她給逼的。”餘忠海解釋道。
簡麗春很同情他們的處境。可是想到賴葉梅已經有娠妊了，還是好心地提醒道：“葉梅，如今礦裏對計劃生育抓得很緊，你們既沒有登記，又沒有申請生育指標，會被嚴肅處理的。”
賴葉梅已經心灰意冷，她打算破壇破摔，淡然地說：“他們愛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反正是要錢沒有，要命有兩條！”
“要命有兩條？”簡麗春不解地看女友一眼。
“是啊，連我肚子裏的娃娃不就是兩條性命麽！”
簡麗春溫情地安慰她說：“葉梅，先冷靜下來，事情還沒有發展到逼上梁山的地步，過幾天我再陪你們一塊去和你媽說說，好不好？”
賴葉梅沒有吱聲。
簡麗春稍頓一下，又說：“好啦，我先到廣播室去看看書，你們在這兒好好談，別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這天晚上，餘忠海和賴葉梅說了不少，可是心情怎麽也開心不了，一提到葉梅老媽，葉梅就一肚子惱怒。末了，她緊緊地擁抱著餘忠海，下狠心說：“忠海，如果我不能嫁給你，我情願去死，我絕對不後悔！”
聽到這兒，餘忠海十分感動。他感激地替戀人抹去眼上的淚水，說：“葉梅，你真好，這輩子能夠認識你、得到你的愛，我無怨無悔。不管你走到哪兒，我都跟你到哪兒。今生今世我不能跟你同時生，但我願意跟你一塊死！”
小夥子發誓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