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心裏發狠

10天後,顧明回家探親返礦了。正巧碰上全局搞高產,傍晚,他剛下汽車,顧不上休息,就上夜班去了。

煤海深處,工作麵礦燈閃閃。

王文科正在配合顧明攉煤。王文科負責插釺,顧明操作大刮,一下又一下把煤刮入刮板機槽。滿槽晶亮的煤炭婉如一條河流緩緩向裝車機頭方向流淌。

吃班中飯了。工作麵第一輪炮的煤全部刮完了。顧明和三班班長雷鳴、王文科、劉路等人一起留在工作麵做收尾工作。

他們在忙碌著挖坑木腿窩、鋸坑木,準備打棚,加強機尾頂板的支護。

自從張曉蘭姑娘重新與雷鳴恢複愛情後,雷鳴工作更起勁了。每天帶領他的“衰仔班”拚命挖煤,上個月三班的產量竟然第一次超過了一班和二班,首次奪得全工區最高超產獎金。

今天,顧明來到三班跟班,他和雷鳴握著龍鋸來回推拉,正在鋸坑木。他們一邊拉,一邊聊。

“雷班長,聽說你現在和張曉蘭恢複戀愛啦?”

“嗯,我真沒想到,我與她分手兩年後,她還會吃‘回頭草’,讓我太感動了。”

“唔,她是個很好的姑娘,你這回可要好好珍惜重新回到身邊的愛情哦!”

“知道,說實話,失去了的東西才懂得珍貴。我可是親身感受到了這一點!”雷班長感慨地說。

“聽說在這之前,報社的主編一直在追求她。按理說,莫石磊的條件,不論從哪方麵都比你優越,我就是想不明白,他怎麽競爭不過你?”顧明困惑地說。

這時,劉路和王文科挖好棚架腿窩後,坐下來休息。劉路聽到顧明的說的話,過來插一句,說:“噢,我知道是怎麽回事。”

“啊,到底是怎麽回事呢?”顧明很感興趣。

劉路說:“我聽張偉軍說,莫石磊采寫了一篇雷班長帶領衰仔班崛起先進事跡的報告文學,他為了炫耀自己的文學才華,將那本雜誌拿去給張曉蘭欣賞。沒想張曉蘭卻被雷班長轉變的事跡感動了,不怕別人譏笑,甘當一匹吃‘回頭草’的馬。就這樣,雷班長和舊時戀人的愛情竟然枯木逢春,奇跡般地複活了。”

坑木鋸斷了。他倆放下龍鋸歇一會兒。

顧明聽了劉路講述的話語,感慨不已:“嗬嗬,雷班長,你和張姑娘的愛情很有故事性哦。如果拍成電視劇,一定很精彩呢!”

“說的沒錯。你們想想,報社主編的女友竟然重新愛上了男友作品中的主角,這本身就富有精彩的故事情節,很吸引人呢!雷班長,你說是不是啊?”劉路轉問雷鳴。

雷鳴憨厚地笑了笑:“嘿嘿……”他沒有回答劉路的提問。

顧明拍拍雷鳴的肩頭,說:“什麽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哇?”

雷鳴喜悅地說:“放心吧,隻要到年底張曉蘭答應和我辦理登記手續了,明年春節前就一定請你們到市區四星級酒樓喝個醉!”

“好好好!”顧明說畢,轉過臉問王文科,“文科,你呢,又打算什麽時候請我們吃喜糖?”

王文科正想找話題開口向顧明借錢,此時正好順著他的提問叫苦道:“工區長,別說了,眼下我正發愁呢!”

“發什麽愁哇,聽說你和那個在銀行工作的白姑娘相處得挺親熱的,文科,沒想到那麽個如花似月的白姑娘竟然愛上你,你的桃花運沒錯哇!”

王文科滿臉苦容,歎息一聲:“唉,白姑娘是愛我,可是她老媽開口向我索要一萬元禮金,一分錢也不能少,你說叫我怎麽辦?”

“怎麽辦?好

辦,你就老老實實給丈母娘唄,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興許她索取這筆禮金是給女兒買嫁妝呢!”顧明調侃一句。

“買嫁妝,別想那麽美啦,她這是把女兒當作商品出賣呢!”

雷鳴說:“如果是我,寧願找不到老婆,我也不要這種高價女人。”

王文科說:“雷班長,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你把張姑娘讓給我唄,我跟你換妻算了!”

顧明笑道:“別說笑了,這愛情能互相交換嗎?即使你們倆願意,白姑娘和張姑娘願意嗎?如果她們知道你們議論這些低級趣味的話題,興許引起她們的反感和惡心,說不定她們還會跟你們拜拜呢!”

“說的沒錯,煮熟的雞還會飛呢,何況你們和她們還沒有登記,吹燈是很容易的!”劉路附和一句。

這時,王文科說:“工區長、雷班長、劉路,看你們對我和白姑娘的愛情都挺關心的,看在工友的份上,懇求你們幫我一把,好嗎?”

“幫你一把,怎麽幫啊?”顧明問。

“你們借錢給我唄!”

劉路倒是挺大方的,說:“文科,我剛參加工作不久,手頭上存款不多,我可以先借給你100元。”

“什麽,才100元,這點錢頂什麽屁事啊!”

“那你想借多少?”

“至少5000元以上!”

“5000元?我的天,除非你搶銀行,我哪有那麽多錢借給你啊?”劉路幾乎喊叫起來。

王文科說:“雷班長,你是我的班長,看在當初組建‘衰仔班’難兄難弟的份上,你借給我2000吧,兩年後我保證還清給你!”

雷鳴為難地說:“文科,我亦有難處呢。我妹妹上大學讀書,每個月都是我幫助出的學費和夥食費,我老爸身體不好,媽媽又沒工作,手頭挺拮據的,至多可以借給你500元。”

顧明看見王文科把眼睛轉移到他臉上,他不等王文科開口,便說:“文科,我也幫不了你多少忙,你也知道,我老婆最近坐月了,再加上我老爸癱瘓臥床不起,老媽身體長年有病需要服藥,我的每個月除了留下買飯菜票和日用品的錢後,剩下的全部寄回去了。”

王文科不等他說完,悻悻地說:“算了,看來你真的是一隻鐵公雞,一毛不拔啊!”

“文科,你誤會了,等到這個月發工資後,我就是勒緊皮帶也借給你100元吧!”

“聽你說的那麽可憐,100元就100元,你記住了哦!”

好不容易下班時間到了。

王文科洗澡畢,先自個兒回到宿舍。不久,顧明洗完澡也回來了。方才在調度室,調度員告訴他,礦長通知工區長立刻到礦會議開會。他晾曬好衣物就出門去了。

吳鋒在工區派班房出黑板報,另一個工友上班去了,宿舍裏就王文科一個人。他一時閑著,拿出收錄機聽歌曲。他靠床頭發呆,默默地想著如何才能更快地借夠數5000塊錢。

繼而他仍在發愁。心想,即使借夠這個數目,全部交給丈母娘索要的一萬元錢禮金,他就真的是個窮光蛋了,如果結婚的話,連送給白姑娘的新嫁衣都沒錢買了,就更別說到酒樓辦婚宴了。

他算了算,如果辦宴席,少少也要10桌吧,工區的工友、同學、加上白素玉的朋友,家中的三姑六婆、二叔大舅等等,這些人發份請柬給他們吧。每桌宴席按最吝嗇的計算,不少於150元,那也要將近2000元啊!

“老天爺,讓我上哪兒弄到這筆結婚費用啊!”王文科在心中暗

暗叫苦。

本來,他想向家裏伸手,可是他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他們都在學校讀書住宿,全靠老爸一個人每月50多元的工資開支,根本沒有餘款幫他。無奈,隻能靠自己想法子弄到結婚的費用。

搶銀行是絕對不可能的。賭博容易來錢,可是他切身體會賭博的痛苦教訓,十賭九輸,這是一條死路,走不通。

唯有的法子就是借。

先前,他曾經向工區的工友開過口,可是這年頭誰也不肯輕易伸出援助之手。許多工友都知道,三年前,王文科曾經參與過賭博,向別人借的錢一拖再拖,從而留下了壞名聲。因此,眼下他提出要借錢,誰都找個理由拒絕,無不害怕這是老虎借豬。

上個月,他開口向顧明借錢,顧明說每個月都要寄幾十塊錢回老家,今天他還是以這樣的理由拒絕了,王文科心裏很惱火。他在心裏罵道:“真是鐵公雞,老子就非要在你身上借到錢不可!”

小夥子在心裏發狠了。他想,如果顧明不按他的意圖照辦,他就將拿出最後的殺手鐧,他就不信鐵公雞不拔毛給他。

王文科等了一天又一天,終於等到礦裏發工資的日子。

那年頭,礦裏發工資都是以現金的形式,直接由工區記錄員到礦財務科領取現金,再由工區通知工人在工資表上簽名領取。

顧明剛把工資領到手,王文科到跟在他背後,到了沒人的地方,他就把手伸到顧明麵前,嘻皮笑臉說:“工區長,你忘了嗎?”

顧明想起上回在井下的許諾,不得不數了數,將100元錢放在王文科手上。

“工區長,再多給20元錢吧,這個月你的超產獎挺多的。”王文科訕笑著。

顧明說:“文科,借給你100元已經讓我盡最大的努力了。我已經對你說過,我老爸老媽每個月的藥費開支不少,全要我一個人負擔,老婆上個月在醫院接生,還欠人家的債呢!”

王文科說:“如果真的欠債了,就慢慢的還,也不在於再拖它一年半年的啊!”

“這怎麽行啊。我老婆事先就已經跟人家說好了,半年還清,說話總要算數的啊!常言道: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不然以後就沒人相信你的話了,等你有難急需借錢的時候,誰還敢借錢你啊!你說是不是呢?”

“你就說沒錢,難道對方敢要你的命啊!”

顧明說:“你呀,這樣說就不對了。雖然不可能要對方的命,但做人總得講信譽和人格吧!”

“信譽、人格,這值多少錢啊?”

原來,王文科曾在女友母親的麵前苦苦央求,叫她先同意白素玉跟他結婚,等攢夠一萬元禮金時,他連本帶息一起還給她。

白母譏諷一聲:“你用什麽做保證啊?”

“我用信譽和人格!”王文科拍胸口發誓。

“哈哈,信譽和人格值多少錢啊?算了吧,這些都是空頭支票,現金才是實惠的!”

“白母,難道信譽和人格就真的一錢不值嗎?”王文科疑惑地望著白素玉母親。

“別看我啦?隻有錢才是實際的!沒有錢,什麽許諾、詛咒、發誓、決心全都是等於零!”女友老媽的話語簡直比冰霜還要寒冷,凍得王文科的心都僵死了。他知道,他真的再沒有法子向她求情。

他在心裏發狠,等到把你女兒娶到手後,以後你來上門探望她一次老子就收100元探望費,非把你索要的禮金收回來不可!

可是,眼下最主要的問題就是盡快借夠禮金啊!不然,什麽都是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