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妻子分娩
顧明接到家中電報，說妻子進了鎮上婦產科醫院，預產期就在後天。他看罷電報，立刻到礦勞資科辦理探親假手續，打算回去陪照顧幾天妻子。
中午，王文科看到顧明正在拾衣物，說：“工區長，你回去探親哪？”
“嗯，我老婆快要生了，我要回去一下照顧她，她畢竟是初為母親啊！”
“嗬嗬，初為母親？不會吧！”王文科詭詰地笑了笑。
顧明聽得出，王文科的笑聲裏透出一股有點怪怪的滋味，而且還夾帶著幾分陰澀。他用目光掃視一下對方的眼睛，努力穩定內心的情緒，問道：“文科，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難道還用我說嗎？”
顧明看看手表，轉過話題說：“文科，我要趕去搭車了，有什麽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好吧。你回老家後再好好想想。”
顧明走了。
他坐上回家的公共班車上，沒有心思欣賞車窗外麵沿途的風景。他還在回想方才王文科說的話，這小子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下了車，他直接回到家。
他一眼看見老母親正在幫一個男孩子洗澡。
“媽，我回來了！”他打一聲招呼。
老母親轉過臉，看見是兒子回來了，她高興地說：“嗬嗬，顧明，你回來了哇。你自從到礦裏當工人，一去就是差不多四年。你看看，你當年在家裏生下的兒子都長這麽大了！”
老人家為孫子擦幹身上的水，穿上衣服，然後對孫子說：“水生，這是你爸爸，快叫爸爸！”
水生從來沒有見過爸爸，他很認生。他躲在婆婆身後，時不時探出頭來，怯生生地看著父親，可是他不敢叫呢！
顧明蹲下來，伸出雙手，微笑著叫一聲：“水生，來，讓爸爸抱抱！”
老母親把孫子拉到前麵，說：“水生，別害怕，他就是你爸爸！”
顧明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糖，遞上去，溫情地說：“水生，爸爸給你糖吃，來，拿著。”
水生看著爸爸手中那一捧包裝得花花綠綠的紙包糖，早就忍不住了。他伸出手把糖抓在手中，繼而嚅怯怯地叫一聲：“爸爸。”
盡管聲音很小聲，但顧明聽清楚了。他興奮地把兒子抱起來，原地旋轉幾圈，喜孜孜地叫喊道：“嗬嗬嗬……水生，沒想到我的兒子都長為麽大了！”
他把兒子放下來後，對母親說：“媽，我妹妹呢？”
“她到鎮上醫院婦產科陪嫂子去了。”
“媽，我抓緊時間吃晚飯，吃完後我就去醫院看月清。”
老母親從廚房端出飯菜放在桌子上。顧明這時才想起父親，急忙問：“媽，爸爸呢？”
老母親埋怨他一句：“你還記得有個老爸啊，你幾年不回來，你爸今年春就癱瘓臥床不起了。”
“媽，你怎麽不寫信告訴我呀？”
“告訴你又有什麽用，你回來他就能起床走路嗎？”
顧明顧不上和母親說下去，進屋看望父親。在昏暗的房間裏，顧明看到，瘦骨棱棱的父親躺在床上，屋裏臭氣薰人。
他忍耐著滿屋子散發出來的臭哄哄的屎尿味，走到父親跟前，心
酸地叫一聲：“爸爸，我回來了！”
老人病懨懨地應一聲：“兒子，你……你終於回來了……”
“唔，兒子回來了！”
老母親跟著進來，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男人又尿床拉大便了。她哎呀一聲叫：“天啊，又拉大便了，你這個老頭怎麽不叫一聲啊！”
老母親揭開蓋在丈夫身上的床單，丈夫的下肢**著，床上果然盡是一堆臭不可聞的汙穢。顧明見狀，一陣惡心襲上心口，他忍不住“哇……”的一下，張口就嘔吐，頓時眼睛、鼻涕、口水一塊流淌出來。
顧明急忙退出屋外，連連嘔好一陣子。
母親幫丈夫抹幹淨汙穢，叫顧明端來一盆清水，幫助擦洗一下患者身體。看到老母親為了照顧自己爸爸和兒子，在家中忙忙碌碌。眼下自己妻子又快要分娩了，他一時不知咋辦才好。顧明看著，想著，眼睛一下子湧滿悲傷難過的淚水。
本來，他到礦參加工作前，老爸老媽都還能做點家務活，沒想到，現在老爸卻得到了風癱病，臥床不起，無法自理日常生活。
家裏的日子這麽艱難，以後不知怎麽過？顧明越想，心裏越亂糟糟的。
唉，也難為了老媽，更難為了妻子。這些年來，想到月清姑娘還沒有過門，早早就到他家來照顧老爸老媽，她是個多麽孝順的妻子。可是自己卻差點把她給拋棄掉。如果換到陸建萍，這個礦山妹子能夠受得了這份累贅嗎？
肯定不可能。唉，幸好自己及時重新回到明月清身邊，不然真的對不起她的一片情和愛了！
想到這兒，他才記起應該早點吃晚飯，不管咋樣，還是抓緊時間到醫院去看看她。
於是，他和兒子開始吃晚飯。
老母親忙碌完活兒後，洗幹淨手返回飯桌。她盛好半碗飯，挾了一點菜，轉身到屋裏去。原來，她要去喂自己男人。
顧明見狀，上前說：“媽，你去吃飯吧，讓我喂爸爸。”
“快吃你的吧，等一會兒你還要上醫院呢！”
“媽，沒關係，我先喂爸爸吃飯，我晚一點去醫院也不遲。”
老母親見他堅持要喂老爸，就把飯碗給他了。
掌燈時分，顧明終於來到鎮醫院。他見到了躺在病榻上待產的妻子。
明月清的腹部好象隆起一座山，妹妹顧珍正在病榻旁邊坐著。她見哥哥進來了，高興地叫一聲：“哥，你總算回來了……”
“顧珍，你辛苦了！”
“哥，嫂子才辛苦呢！你知道不，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嫂子幫助我們家幹活，就在前天來醫院之前，她還挺著大肚子下地摘豬菜呢！”
明月清躺在床上，淡然地笑了笑，說：“都是一家人，說什麽幫不幫的啊，太見外了。”
一會兒，顧珍說：“哥，我看到嫂子的臨產期到了，昨天就給你發去電報，我還以為你沒空請探親假回來呢！”
顧明說：“礦裏的生產挺緊張的，如果不是碰到月清臨產，今年我可能還真的回不來呢！”
“回不來，那你就不要爸爸了嗎？老爸今年春天就病癱臥床不起，全靠嫂子在家護理，嫂子裏裏外外忙得整個人兒都瘦了一圈，你一個人在礦裏逍遙自在，你還好意思說
！”妹妹滿肚子牢騷。
“顧珍，你別怨你哥了，他是礦上的人，當然要遵守礦裏的規章製度和勞動紀律，他是工區長，工區的生產離不開他帶班和管理，你應該理解他。”明月清說。
看到妻子如此通情達理，顧明很欣慰，也很內疚。他緊緊握著妻子的手，感激地說：“月清，謝謝你！從明年起，我保證每年都請探望假回家。”
月清聽畢，慰藉地笑了。
三人聊了一個多小時，顧明怕妻子太累了，叫她好好休息。末了，他叫妹妹先回去，自己留在醫院。
顧珍說：“哥，今晚我一定要留在這兒守著。醫生說，嫂子的預產期就在今夜到明天，沒準半夜嫂子就分娩了，你一個大男人留在這兒忙不過來。”
顧明看見妹妹不願意走，說：“好吧，我和你一塊在這兒。”
夜深了，病房不時傳來患者的呻吟。
護士來查房了，顧明旅途勞累了，他趴在床頭打盹。也不知什麽時候，他迷迷糊糊聽到妻子一陣陣叫喚：“哎喲，肚子疼，肚子疼！”
顧明被妻子的叫喚驚醒過來了，顧珍同時也醒來了。她推了一把顧明：“哥，嫂子怕是要生了吧，你快去叫醫生啊！”
顧明這才回過神來。他立刻去拍值班醫生的門口，叫道：“醫生，醫生，我老婆快要生了！”
正在休息的醫生聽到叫聲，連忙起床，匆匆趕到病房，查看了一下孕婦的下身，發現羊水破了，情形不妙，她立刻返回護士值班室，吩咐兩名接生護士做好準備，馬上把8號病房待產的孕婦明月清送到產房接生。
很快，妻子被護士用輪車推進了產房。
顧明和妹妹守候在產房外麵。產房裏麵不時傳出孕婦痛苦的叫喚。一聲聲，如刀尖一般，挑疼了顧明的心。他第一次聽到妻子那尖礪切骨的叫喊，每一聲叫喚，他的心就急劇**一下，使他渾身每一根神經都收縮得緊繃繃的，仿佛快要繃斷了。
在產房裏麵，婦產科醫生和她的兩名助手正在忙碌著。
明月清痛苦的臉滲著大顆大顆的汗珠。原來，她遇到了難產，婦產醫生正在緩緩地為她按摩，慢慢扶正胎位。
醫生一邊按摩，一邊溫和地安慰她說：“別緊張，啊，把心情放鬆一下。”
護士用紙巾為產婦抹去額頭上的汗珠，輕輕地說：“大姐，放心，你心理太緊張了，放鬆一下，這樣對生孩子有好處。”
不一會兒，產婦宮口越開越大了，一股血液潺潺流淌，順著產床的漏口流入了下麵的桶。嬰兒的頭部露出來了，仿佛山坳裏露出了一個小太陽。
“嗬嗬嗬，這下總算平安分娩了。”一位護士喜孜孜地歡叫起來。
看到這情形，助產醫生終於鬆了一口氣。她方才因為忙碌和緊張，眉額上也同樣滲出了一層細汗。
顧明守候在產房門口外麵，來回走動。不時把耳朵貼在門口玻璃上，想聽聽裏麵的動靜。他感到時間過了許久，好象熬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把他坐立不安的一顆心熬得都快要焦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於，“哇……”一聲清脆響亮的嬰兒哭啼聲從產房裏麵傳出來。顧明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