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滾遠點
接近黃昏，冬日的陽光已是懶散無力，傅淩霄把手頭的資料整理收攏，披上外套，係扣子的時候突然想起阡陌的手，眸色微暗，加快穿衣的速度。
有人敲門，傅淩霄看了眼門外的顧謙，頷首示意他進來。
“少主。”
顧謙行禮，看到傅淩霄已經穿好外套準備離開了，心下遲疑。
注意到顧謙的猶豫，傅淩霄挑眉，坐回書桌邊，單手敲了敲桌麵，示意他現在說。
顧謙看了眼桌上傅淩霄骨節分明的手指，低頭深吸口氣，像是下定決心般把手中的平板電腦推送到傅淩霄麵前。
“少主，請看。”
是下午剛剛拍攝到的一段監控視屏。
畫麵裏阡陌經過偽裝的身影再次走入那家咖啡館背後。這次她小心的破壞掉監控設備，其中兩個監控器畫麵被迫關閉。但從角度最為刁鑽的那個監控裏仍然可以清晰看到她躍上房頂。十幾分鍾後，她小心翼翼的身影出現並離開。
“阡陌應該沒料到那個位置有監控，也不可能知道是少主派人安裝的。”
自從上回在咖啡廳附近找到那些監控以後，傅淩霄就秘密派人在附近安裝了更為隱蔽清晰的監控設備。當時顧謙還不明白要做什麽，直到今天發現了阡陌。顧謙猜測，傅淩霄應是推斷她還會去。收到監控視屏後顧謙立即派人前去檢查房頂，除了幾個經過處理的腳印外，並未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還在其他地方出現過嗎？”傅淩霄問。那附近，他全部都裝了監控。
“咖啡館。”顧謙回答，“是您和伍小姐去過的咖啡館房間，阡陌隨後就去過了。”
說著顧謙調出那段視屏。
阡陌正在房間裏轉悠著，身後跟著侍者。她換了偽裝，像是個普通女孩兒過來看房間，跟侍者站在門**流著，一切十分自然。但有個動作還是引起了傅淩霄的注意，阡陌走到唯一一扇窗前推開窗子向外麵看了看，隨後便假作滿意的意思，轉身和侍者離開。
而當日的事發地點，恰好就在咖啡館外。
“阡陌似乎在調查某件事，是不是派人去咖啡館問問？”顧謙建議。心裏不免擔憂。
自從伍思璿出現以後，阡陌和傅淩霄的關係就一直處在崩潰邊緣。今天晚上傅淩霄本決定回二號公館，可見是不再氣阡陌了，如今卻出了這件事實在令人擔憂。要知傅淩霄是最恨被欺騙的。而關於咖啡館外當日發生的事情，阡陌已經在先前瞞了傅淩霄，今天阡陌私自行動，錯上加錯，恐怕傅淩霄不會輕饒。
“不必，繼續監視。”傅淩霄盯著電腦上阡陌悄然消失的身影，眸光微斂出森然寒意。
即便已經被他嚴厲告誡過，即便挨打被冷落都不願意告訴他去做的事情是什麽，他倒是越來越想看看了！
這‘不必’兩個字讓顧謙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心知事已至此不可挽回。傅淩霄並不認為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否則會讓他去問問。
但傅淩霄並沒有取消回二號公館的決定。
車子在昏
暗黃昏中的路上行駛著，拐上公館那條路不久，傅淩霄從側視鏡中看到了默默跟在他身後的那輛車，是他當年從國外特地運回來送她的十八歲禮物，那輛黑色的法拉利……
顧謙早已注意到阡陌的車就跟在後麵，沒敢做聲。任是誰看了那些視屏都要生氣，傅淩霄自從那刻起更是神情陰沉的可怕。
兩輛車無人打擾對方，一前一後行駛著，速度都保持的完全一樣。
阡陌並未料到傅淩霄會早早回來，而且恰好趕上她出去辦事回來，完全不知如何應對，仿佛瞬間連從前怎樣麵對他都忘記了，呆呆跟在他車後上山。
對阡陌來說和傅淩霄說謊並不容易。相伴八年，他們對彼此的了解比自己更深，何況她從未瞞過他任何事，更知他厭惡欺騙。
如今她發現這樣一個比從前的她還厲害的，可能是伍尚榮屬下的殺手，本該告訴他。因為從伍尚榮打壓淩霄集團的行為來看，他對傅淩霄有敵意，甚至可能覬覦淩霄集團，如果提前有預警對傅淩霄來說是好事。
但她卻不敢說。
恰如老閣下所說，傅淩霄聰明過人且沉穩幹練，卻不懂‘以退為進’‘韜光養晦’，麵對伍尚榮真刀真槍的挑戰，他會積極應戰，就此忽略了敵人狡詐的本性。曆史上因此死去的英雄人物數不勝數，阡陌跟隨傅川多日，深深受教，所以思量下覺得可以暫時不告訴傅淩霄，等到她把事情查清楚，證據確鑿，底細清晰再說。
可她現在卻必須想想該怎麽麵對傅淩霄……
前麵車子停下，傅淩霄下了車。
阡陌也打開車門鑽出去，剛站定，眼前就被傅淩霄高大的身影遮出一片陰影。
“幹什麽去了？”傅淩霄低頭笑問，唇角勾起，眼眸卻冷得絲毫感覺不到他在笑。
太突然，完全沒料到傅淩霄會這麽問，阡陌怔了怔才勉強挑起摸笑容，回答，“給家裏買點兒東西……”
“家？”傅淩霄挑眉看向正對麵二號公館的樓，輕哼道，“哪兒是你家？”說完轉身就走。
阡陌呆立在庭院裏，寒風颼颼吹過，吹進她耳朵裏嗡嗡作響。
和傅淩霄幾乎是一前一後進了公館，傅淩霜在樓下喝著木瓜奶茶翻雜誌，先是對傅淩霄的出現一愣，本能的立刻翻身坐直，繼而看到他身後不遠不近跟過來的阡陌，突然笑起來，斜斜的勾起唇角。
“我說大哥，你們倆這到底是夫妻還是主子和奴才啊？”說著又仿佛恍然大悟的拍手笑道，“錯了錯了，阡陌怎麽說也是個女人，不是奴才，是奴婢！可惜啊，如今的世道，一個奴婢都敢爬到家裏主子的位置上了！”
傅淩霄原本懶得理傅淩霜，聽到這裏，突然止步朝下看過去。傅淩霜本能的躲了躲，卻見他轉身一把扯住阡陌的右手，拎小雞似的把她帶上樓，進了臥室，直接關上門。
阡陌被甩進臥室，踉蹌下勉強站穩，莫名的看著傅淩霄。
其實他們早就習慣傅淩霜這種說話方式，從來沒人在意，今天這是……
傅淩霄沒理會她
，進屋脫外套。阡陌上前替他解袖口，剛觸到他的手腕，就被他一把抓住左手，力氣很重，阡陌痛得蹙了蹙眉，抬頭茫然望著他。他眼裏很複雜，但分明帶著幾分厭惡，觸到她疑惑的眸子，手陡然發力，阡陌頓時疼的冷汗淋漓，緊緊咬著嘴唇，望著他。
她隱約間已經意識到傅淩霄為何生氣了。難道那兩個被她弄壞的監控器是他安得？他懷疑到了她？
發現她走神，傅淩霄一個用力把她帶到近前，死死盯著她的眼睛咬牙切齒道，“阡陌，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恨不得連你的左手都廢了！”
她被嚇得一愣，身子不由自主的顫了顫。左手，左手，也要廢了嗎？因為發現她欺騙了他？告訴他嗎？告訴他她到底發現了什麽事嗎？
不，不能，如果說了傅淩霄一定會去查，到時候伍尚榮若覺察，對淩霄集團沒半點好處。而且還有那個歹徒的家人，她現在還沒能找到他們，如果伍尚榮因此害死他們，她豈不是作孽？
阡陌滿腦子慌亂，暫時忘記自己左手的生死仍然掌握在傅淩霄手裏。他皺眉，看著竟然還在打著自己小算盤的阡陌，恨意頓生，力道頓重，阡陌痛得陡然回神輕哼一聲，雙腿軟軟的跌下去。奈何手被傅淩霄握著，幾乎整個身體都吊在他手裏，她慘白著小臉兒望著他，一雙眼睛裏竟全是懵懂無知。
他最恨她這樣明亮的雙眸，最恨她這樣懵懂天真的表情，讓他總覺得自己錯了，冤枉了她，可這回的事實是沒有，他親眼看見她去了那裏，調查了他完全不知道的事情！可為什麽，明明如此，她卻不害怕嗎？卻麵對威脅還是要欺騙他嗎？
太疼，她的小臉兒已經有些發青，勉強支撐著望著他，眼裏漸漸生出幾分哀求。右手已經沒了，她已經是半個廢人，求他別再廢了她的左手，否則以後，她連給他係袖口的能力都沒有……
傅淩霄仿佛從她眼裏看到了除了哀求以外的什麽，手一鬆，緊接著狠狠把她推出去。
“滾，滾遠點兒！”
他憤怒的衝進浴室，把浴室的門狠狠摔上。
阡陌呆坐在地上，手腕痛得發麻，屁股也很疼，可她竟然動都不能動，因為渾身都在發抖，頭暈腦脹，根本沒有力氣支撐著自己爬起來，隻有坐在那裏，任憑著腦海裏不停回響著傅淩霄的怒吼。
滾遠點兒，滾遠點兒，他連看到她都覺得討厭了！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漸漸傳入阡陌的耳朵，她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那邊浴室裏傅淩霄已經走出，率先開了門。
“爸？”
傅淩霄叫人，側身把傅川讓進來。
阡陌忙低頭對傅川行禮，“老閣下！”接著便要退下。
“阡陌。”傅川叫住她，她回頭，他的目光便落在她紅腫的左手上，心知是傅淩霄下的手，恨恨瞪了兒子一眼，對阡陌道，“留下，都是家裏人，沒什麽避諱的。”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阡陌呆了半晌。
‘家裏人’，多溫暖的字眼，好像突然間所有的委屈和疼痛就煙消雲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