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愛你，與你無關
那是阡陌第二次用‘幸福’形容人類的笑容。
少年時期的傅淩霄英俊帥氣，笑容裏絲毫沒有今日的隱晦深沉；少年時期的傅淩霆也如今日般笑的陽光四溢，但阡陌依舊覺得他眼底仿佛藏著抹不去的陰霾。無論如何，這兩個帥氣的男生相擁著，傅淩霄的身邊則緊緊擁著名白衣白裙的女孩兒，唇角高高揚起，微眯著眼睛，仿佛從她眼裏能看到細碎的陽光。
三人所處的位置就是二號公館的後花園，勾肩搭背，愉快肆意。阡陌不得不承認，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傅淩霄。
“這就是白沫。”傅淩霆的指尖落在照片上女孩兒的臉上。
阡陌麵無表情的朝他看過去，剛剛太注意照片，忘了自己是被傅淩霆強行拉到他的臥室裏來的。給她看白沫的照片，他要做什麽？
傅淩霆挑眉，問，“眼睛，和你很像吧？”頓了頓，他又恍然大悟似的道，“不是她和你像，而是你像她！”
阡陌的小臉兒頓時拉下來，他要說的還是那件事！放下相冊，她理也不理傅淩霆，轉身就要走，被他即使一把扯住。
“放開我！”阡陌用力，能用的隻有右胳膊而已。他知道她的弱點，所以舍近求遠去抓她的右手。無力的右手，刺得她心口又是一痛。
她眼眸閃爍，傅淩霆完全沒有錯過。他本該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反而心疼起她。
“過來。”
他扯著阡陌朝落地窗走過去。阡陌不由自主跟上，那裏，正是傅淩霆昨天下午看著她和傅川在花園裏的地方。
“知道我爸為什麽喜歡坐在那裏嗎？”他指著花園問。
聽著傅淩霆的話，阡陌心下一怔，難道他也猜到了？
傅淩霆似乎本就覺得阡陌不會知道，眸光閃了閃，苦笑起來。
“你大概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媽從來不住在公館吧？”他沒再看她，目光轉向遠方，似乎回憶起過去。然而，這並非快樂的回憶，因為他的眼眸裏暗淡無光。
阡陌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眼眸其實是深灰色，眼底凝固著仿佛永遠散不去的暗啞，她心裏恍惚已經對他的問題有了答案，隻是依舊神情自若。
傅淩霆並未注意阡陌的神情，目光在那隻石桌上擺著的棋盤，忽而唇角揚起，凝聚起的笑容陰靄如烏雲遮天。
“小時候，我總是告訴淩霜我們要乖，要聽話，這樣媽媽就會回到我們身邊。可是等了整整二十六年，也沒有等到媽媽回來的那天。我還好，雖然記憶很淺，但仍然記得三歲前是和媽媽在一起，甚至也記得媽媽身體的香味。淩霜卻連媽媽都不記得，她出生不到一個月，我媽就離開傅家了。據說，她離開的時候刮著狂風，下著暴雨，可即使這樣惡劣的天氣，即使淩霜哭鬧不止，都沒有攔住她……”他看向她，問“阡陌，你去過一號公館嗎？”
阡陌默然，傅家恐怕除了傅淩霄和傅川，誰也沒有到過那裏。
傅淩霆似乎並不是問阡陌，而隻是引出個話題而已，苦笑盯著那張石桌，仿佛要在上麵盯出個洞來。
“我去過。”他再次陷入回憶中。
“那年我出事，很希望爸
爸媽媽都陪在我身邊，幫我度過難關。可是媽媽不在，她也從不告訴我她在哪兒，我天真的以為媽媽在一號公館，於是有天偷偷跑到那裏。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麽？”他突然偏頭望著阡陌，眼底的陰霾漸漸凝聚成鋒利的刀子，他冷硬得道，“我看到了爸爸和另外一個女人的照片，擺滿了整個公館！那女人不是我媽媽，我跑去問爸爸那是誰，他突然大發雷霆，責備我不該去，還讓我閉嘴，永遠都不許說出去。直到很久以後我才從媽媽那裏知道，一號公館住著的，是我大哥的媽媽。即便那樣，我還一直覺得最可憐的是大哥！”
他低沉而自嘲的笑起來。
早晨的陽光照射在傅淩霆的臉上，阡陌靜靜凝視著麵前這個把頭埋藏在陰影裏的男人，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看到了還算真實的傅淩霆。
“可是後來有一次，我聽到傭人的議論知道我殘廢，哭著去找我爸，我發現他正坐在石桌前望著遠方，聽到我的哭訴，他看向我，那時候我在他眼裏看到的不是心疼，而是種我看不懂的情緒，然後他就讓我離開。我不懂為什麽爸爸突然變得那麽冷漠，於是在他走以後我也坐在那裏，望著和他相同的方向，阡陌，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麽？”
他按住阡陌的肩膀盯著她問，神情悲傷，可阡陌看到的卻是赤裸裸的恨。她知道，他的重點在這裏！
“什麽？”阡陌問，心中其實早有答案。
傅淩霆冷笑著，“我看到了一號公館，看到他用痛苦和悲傷的目光，用懷念的神情望著一號公館！”
阡陌靜靜望著他。
有時候她真的不懂，為什麽傅淩霆不能理解傅川的痛苦。那個時候，傅川正思念著亡妻，卻看到了自己和後來妻子生下的兒子，怎麽可能輕易說出安慰的話？即便傅川真的對他冷漠，但難道他不是還有傅淩霄嗎？這些年，傅淩霄對他不是長兄如父嗎？他的要求可以不那麽高的。
可傅淩霆看不懂阡陌的神情，他淒然道，“那時候我才知道，為什麽母親不喜歡回家，因為這二號公館就是為了遠望一號公館建的，為什麽我和妹妹無論怎麽乖巧爸爸都不喜歡和我們親近，因為我們不是他愛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可既然這樣，他當初為什麽要娶我媽媽，為什麽又要生下我們？”
傅淩霆的鼻子紅了，眼眶裏蓄滿了淚水，痛苦讓他的臉有些扭曲，他低著頭，雙手重重壓著阡陌的肩，不停的搖頭，搖頭……
“阡陌，你知道這些年我多麽痛苦嗎？我好想恨，可是我都不知道該恨誰，我隻能恨我自己，甚至恨媽媽，明知道爸爸不喜歡她，為什麽要嫁給他，為什麽要生下我們！”
歇斯底裏的男性怒吼仿佛在空氣裏震動著。
明明該是震撼人心的聲音，震撼人心的痛苦，可阡陌卻竟絲毫不曾感覺，她甚至覺得對傅淩霆無話可說。
或者她的心是冷的，或者從小她就總覺得傅淩霆有她看不懂的秘密，所以他說出的話總是假的。
傅淩霆抬起頭，一雙淚眼盯著她平靜無波的眼睛許久，洶湧的潮水漸漸散去，灰色的眼眸更顯清冷。他鬆開阡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看一眼樓下的石桌，轉身
回到房間正中。
阡陌覺得，他的背影有些陰森。
他的房間比傅淩霄的大些，有個小廳。走到小廳，他停住，回頭看著阡陌，神情平靜，眼波淡然，臉上早已恢複了如常的溫柔。
他俯身靠近阡陌，語重心長得道，“阡陌，這些事我一直埋藏在心裏，誰都不願意說。今天說給你，就是希望你明白，嫁給不愛你的人，你一生都隻能活在痛苦裏，甚至連你未來的孩子，也會跟著你痛苦！”
傅淩霆蹙著眉，滿眼擔憂關懷。
阡陌搖頭笑，“我已經是你大嫂了。”
言下之意，希望他不要再多想，她跟他是徹底沒有可能了。
傅淩霆愣了下，約莫是沒想到阡陌居然如此痛快的拒絕他的勸說。繼而，他嗬嗬低沉的笑起來，“大嫂！”
他念出那兩個字，語調諷刺。目光毫不避諱的落在阡陌白皙的脖子和露出的精巧鎖骨上，苦澀道，“大概是我多慮了，他根本沒有碰你，你們怎麽可能會有後代？”
這句話成功的讓阡陌小臉兒一白，想起傅淩霄說，他不會碰她這種沒料的女人，想爬他床的女人多的很……
是很傷心，但那又怎樣？傅淩霄從來都沒有讓她嫁給他，也許還是關心她不希望她為了他而痛苦，一切錯，都是她自己的錯，可是嫁給他，無論生死，她都很歡喜。
阡陌輕輕笑起來，眼眸如水，看向傅淩霆。
“他愛不愛我，跟你跟他都沒有關係，就算痛苦，也不是因為他，而是我自己，我甘之如飴！”
淡淡說完，她轉身平靜的離開。到門口時轉身關門，正見傅淩霆伸著胳膊，似乎在剛剛試圖攔住她，是手空空伸著，和他的表情一樣落寞。
阡陌垂眸，裝沒有看到。她希望傅淩霆也能明白那個道理，愛情是很私自的東西，隻存在於自己心裏便足夠，沒有必要非要對方也如你愛他那樣愛你，若真是如此，那就是自私，那就扭曲了‘愛情’這兩個字，那就真的永遠都不會幸福。
已經快到中午，卻依舊沒有多少暖意。冬日的陽光好像照不進二號公館，連路都是陰冷潮濕的。
阡陌想，會不會是老閣下故意這樣，讓自己永遠生活在黑暗中，以便陪著已故的傅淩霄母親？那個她連名字都不曉得的女人，何其幸運，即便亡故多年仍然被老閣下和傅淩霄深深愛著。
無論如何，離開這個世界以前，她要把沒有做的事情做完。
在去抓威脅伍思璿的歹徒當日出現了那名殺手以後，阡陌就很擔心傅淩霄的安全。
狼集團中的殺手眾多，但隻有頂尖殺手可以伴隨在傅淩霄身邊，並非真的是保護他的安全，而是在行動時足以配合他。所以多年來傅淩霄身邊都隻有她和顧謙。在她的右手完好以前，顧謙和她不相上下，而她和傅淩霄更加心意相通，配合完美。
如今她右手廢了，傅淩霄身邊隻剩下顧謙，若別人有那麽厲害的殺手，就很可能威脅到傅淩霄。尤其那次，歹徒的身份分明可能是伍家的人。伍尚榮借著伍思璿的名義都要打壓傅淩霄，足見他對傅淩霄有敵意，並且可能正覬覦著淩霄集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