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被淩遲的信任
“爸，你要說什麽？”傅淩霄微蹙眉，顯然對傅川的決定略有不滿。
傅川已在小廳的沙發上坐下，指了指，示意傅淩霄和阡陌也坐。阡陌沒坐，依舊從前那般站在傅淩霄身邊。
“聽說這三天淩霄集團的股價都在上漲，而且漲的有些快，淩霄，你說說，你是怎麽想的？”
傅川很久之前就不參與公司運行，傅淩霄倒沒想到他會突然關心起公司股價，略訝異後看了眼阡陌，眼底不經意閃過抹自嘲。什麽時候開始，他連阡陌都要防著？
阡陌的心跳了跳，卻隻能黯然垂眸。
“要說漲的快，也還在控製範圍以內。前段伍氏能源打壓，股東們對集團的信心銳減，恢複以後，就該讓股價盡快漲起來，讓股東重新對集團樹立起信心。”他說著，要倒水，阡陌已經倒了一杯送到他麵前，也早已給了傅川一杯。
觸到她柔軟的左手，傅淩霄竟覺得心跳在某個瞬間停頓片刻，突然竟還想起昨夜她在他懷裏的滋味兒，不禁迅速收手，連同她倒得水也沒喝。
於男女問題上阡陌畢竟陌生，隻以為傅淩霄討厭她觸碰，眸子愈發黯淡無光，隻垂首站著，默默聽他們說話。
傅川似乎不急，捧著水杯頗有興趣的研究了會兒才放下道，“爸要是讓你壓一壓股價，你看怎麽樣？”
傅淩霄略思慮，繼而搖頭道，“我看沒那個必要。淩霄集團在國際地位有目共睹，若因為伍氏能源的打擊就一蹶不振，隻怕日後想要恢複民眾對集團的信心會更難。”
兩人目光相交，有些事便不言而喻。
難得阡陌也聽懂了。傅川讓傅淩霄壓股價，是希望掩蓋淩霄集團的實力，讓伍尚榮暫時認為淩霄集團沒有能力與他對抗，放鬆警惕，從而對淩霄集團暫時放手，或者最好的可能是達成合作共贏。而傅淩霄則認為沒有必要，畢竟淩霄集團的實力已是眾所周知，現在對伍尚榮示弱也未必真能如傅川所想，還要喪失民眾對淩霄集團的信心，是筆虧本買賣，完全沒必要做。
兩廂下，誰的考慮都沒錯，所以誰也不想讓步。
“阡陌，你怎麽看？”
傅川突然問。
阡陌愣了下有些不解的看向傅川，傅川笑著點點頭，“你說吧！”
傅淩霄端起水杯喝水，暗自觀察著兩人。難不成阡陌私自行動竟然是傅川的意思？想想當初他不娶阡陌，是傅川把阡陌帶回家強行要他娶，恐怕在那時，阡陌已經和傅川達成某種協議，變成了他的人！
他暗自冷笑，他竟然教出個唯利是圖的孩子！
“我……”阡陌被傅川鼓勵剛想開口，觸到傅淩霄眼底的冷光，忙住嘴低頭搖了搖，“我，我不知道。”
如此，傅川並未逼著阡陌，倒好像明白似的笑笑，“我已經知道阡陌的意思了。”
他道，“淩霄，秦觀在《邊防策》中曾道‘充國以先零窮寇，急與之角，則中國必有饋挽轉輸之勞，故罷騎留屯而圖以期月，此則以守為攻者也’。所謂以守為攻，是要在能力不足的情況下，消耗敵人兵力，再予以打擊。經過和伍氏能源這場爭鬥，我想你應該看得出
淩霄集團暫時還不是伍氏能源的對手，伍尚榮剛剛放手，你就把淩霄集團搞得風生水起，未免會引發他的不甘和他的敵意，他會盡快尋機再次打壓淩霄集團，到時候你有多少把握必定勝他？但若你能選擇‘韜光養晦’，大可以借助這段時間做些事情，挖空伍氏能源的根基，若再遇到這類對決，你就是勝券在握！”
傅川一席話後，阡陌在心裏不斷點頭。心想老閣下讓她說，她也絕對說不了這麽好。她想到的隻是前段時間他教給她的那個對比的道理。
如今伍尚榮剛剛鬆手傅淩霄就搞得風生水起，無疑會讓伍尚榮不高興。而如果淩霄集團的股價隻是平穩上漲，伍尚榮的心理上完全能夠承受，對比下，他就會在某種程度上放鬆對淩霄集團的注意，以為晚點下手也沒關係。
“這次輸給伍氏能源，隻是淩霄集團準備不足，如今有了預警，必然會隨時準備，爸你放心，這樣的事絕不會再發生第二次！”傅淩霄起初微笑著，說到後來，眼眸卻微微一沉，掃過傅川和阡陌，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他的意思是，若非這次傅川和阡陌搗亂，他不會輕易對伍尚榮認輸。
阡陌的頭幾乎埋進胸口，傅川蹙眉，耐心勸道，“你敢保證你做的是完全準備，下次就不會有任何意外？”
“不會。”傅淩霄挑眉，幾分挑釁。
向來以穩健著稱的傅川聽到這樣的回答，未免氣悶，無奈隻能指望阡陌能勸他兩句，再問阡陌，“你怎麽看？”
望著老閣下，阡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她回答支持老閣下，傅淩霄必定生氣，可若支持傅淩霄，無疑是‘助紂為虐’，會讓他過於爆棚的自信心更加強烈，有害無益！
“我……”她低頭，不敢看傅淩霄，悶頭悶腦得道，“我覺得，老閣下說的很對。畢竟如今不得不承認淩霄集團被伍尚榮打壓的很厲害，而且對於下次會在何時何種情況也毫無了解，還是做好準備為上策，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夠了！”傅淩霄冷冷打斷阡陌的話，起身提起外套就走。
阡陌忙跟上他，擔心他這麽晚去哪，卻不敢問。
“淩霄，你急什麽？”傅川亦是起身，輕責傅淩霄。
“爸，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傅淩霄站住隻對傅川行個禮，看也不看阡陌一眼就開門離開，腳步急切，好像再多看她一眼，就會忍不住掐死她！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在她眼裏他竟然這樣不可靠。也難怪，若是真的可以依靠，她不會選擇嫁給他來得一份榮光地位，也不會因為伍尚榮的一次打壓就和傅川站在統一戰線，更不會突然背叛他甚至不惜放下自尊去求伍尚榮！但他怎麽也沒想到，跟隨八年的她，竟然一點兒都不了解他。
麵對伍尚榮這樣的人，他怎麽可能毫無準備？若是傅川完全不管公司也就罷了，可阡陌是時時刻刻跟隨他，公司的事情她心知肚明，還不知他早在幾年前就開始防著伍尚榮，還不知傅川所說的那些‘挖空伍氏能源根基’的事情他早就做過？若非，他們以為伍尚榮為何會突然對淩霄集團全力打壓？他是怕了，怕他繼續下去會真的搞垮他！
在他的打壓下淩霄集團的股價下跌，早在傅淩霄的算計以內，他唯獨沒算到的，反倒是阡陌，是他父親……
更沒有算到今日，阡陌竟然，竟然給了他這樣的回答。他之所以一直都沒在乎她的回答，是因為覺得她必定會支持他，他養大的孩子嘛，他寵大的孩子啊，怎麽能不了解他呢？可最終……
幸而打斷了她，否則，他真不知道自己會對她做出什麽來發泄心裏的疼痛！
她讓他明白，原來有時候背叛，也可以是對信任的淩遲。
“老閣下，對不起。”
收回久久望著那扇空門的目光，阡陌才想起傅川仍在，忙對傅川道歉。
傅川笑看著她，淡淡笑著搖了搖頭，問她，“阡陌，為什麽從來不叫我一聲爸？”
這句話，阡陌進門那天他就想說，但覺得該給她適應的時間。據他所知阡陌沒有父母，從前她唯一的親人是傅淩霄，她對他那聲‘小叔叔’的稱呼，是用她幾乎廢了的兩條腿換來的。這個親人來之不易，她視若天下最珍貴的寶貝，所以當初他一再問過她是否選擇和傅淩霄背道而馳。
當阡陌決定為了傅淩霄放棄那聲她最珍貴的稱呼時，傅川想他能給她的彌補就是給她一個家，一個親人。
但阡陌自始至終都隻叫他老閣下，一如從前那般尊敬卻並不親近。
阡陌愣了下，她沒想過這個問題。仔細想想，她認真回答，“老閣下，阡陌尊敬您，自認還不配這樣稱呼。”
她在拒絕，拒絕除了傅淩霄以外的親人，即便傅淩霄不要她了，沒有他的認可，她也不會輕易融入任何一個新的家庭裏。
傅川懂了，笑著點點頭，“那就等到你認為合適的時候再改口。我這裏在你進門那天就告訴過你，我真把你當傅家的兒媳看待！”
“謝謝老閣下。”
打從心裏，阡陌感激傅川給她的這份信任和溫暖。
已是深冬，聖誕節快要到的時候，C國下了入冬最大的一場雪，雪持續到平安夜才停下，整個二號公館中的樹木都被雪裝成了聖誕樹，隻是沒人給它們掛上漂亮的飾品，寒風吹過時，顯得孤寂清冷。
傅家公館從客廳到二樓都亮著燈，傅淩霜從樓上跑下來，一眼就看到阡陌端著托盤從廚房裏出來，翻了個白眼，“呦，這大過節的，一個人啊？我哥多久沒回來了？你也不去看看，說不定我大哥身邊早有佳人陪伴！”
說完，見阡陌微怔的站住，傅淩霜樂嗬嗬的轉身就走。
阡陌知道她和傅淩霆都不在家裏過平安夜，兩個人都是基督徒，和韓藝茹同樣的信仰，所以這天晚上是共同去教堂過。節後傅淩霆要回校，早早和朋友們聚會去，此刻已經不在家裏。
大門關上，傅家一時間隻剩下阡陌和傅川，在這個連電視裏都飄出聖誕音樂的夜晚，顯得異常孤獨。
阡陌端著茶點上樓，仿佛剛剛傅淩霜說的話她沒有聽到。但心裏她在念著一個數字，九十三，自那次賭氣離開後，傅淩霄已經有九十三天沒有回過公館，阡陌所能見到的，隻有他一次次去看伍思璿，照顧伍思璿的報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