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濤洶湧

蕭氏被陸之遠的決絕嚇到了,她從未想過向來沉穩寡言的陸之遠,冷厲起來會是這種模樣,他的眼神決絕毅然,仿佛即使眼前天崩地裂也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眼看著那尖銳的匕首就要刺穿陸之遠的心髒,蕭氏頭一次失聲尖叫了起來,完全喪失了平素的端莊和冷靜:陸之遠不僅是陸府長子,也是陸府的嫡子,更是陸府未來的當家人,她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攔住他!”

“娘,來不及了……”陸之遠的聲音裏透出一種解脫後的輕鬆,他的唇微微彎起,似乎要笑出來似得,一聲非常輕微的響聲湧進蕭氏的耳朵裏,那是利刃刺入血肉的悶響。

“大少爺,快住手!”

就在陸之遠的匕首劃破他的皮肉的時候,忽然從混亂的人群中傳出一聲清脆又急切的女子聲音,她喊著,“大少爺,我這裏有一封大少奶奶留給你的親筆信!”

聽到“大少奶奶”四個字,幾乎在場所有的人都遲疑了一下,初一就趁著這刹那間的停滯,手中捏著一封書信,撥開人群擠到了陸之遠的麵前。

陸之遠的視線停留在初一手中的書信上,他疑惑地看了初一一眼,初一急忙走到他跟前,氣喘籲籲地將手中的書信揚了起來,上麵的字跡清晰可見:吾夫之遠親啟。

劈手將初一手中的書信奪了過去,陸之遠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隨著視線的移動,他忽然猛地一抬頭,看著初一嗬斥道:“你這信是哪裏來的?是不是你偽造的?初雪她不可能和我說這樣的話,不可能!”

“大少爺,你和大少奶奶相處日子比初一久,這上麵的字跡是不是大少奶奶親筆所寫,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初一看著陸之遠痛苦猙獰的模樣,心裏猶如被一把鈍刀來回撕扯著,她疼地在流血,但是表麵上依舊一派冷靜,“至於這信是哪裏來的……前幾日我受命於大少爺操辦大少奶奶的喪事,曾經去大少奶奶住的屋子裏挑選了幾樣大少奶奶平日裏喜愛的東西準備隨她一同下葬,這書信就是當時發現的。我原本是想在喪事結束後,交給大少爺的,沒有想到……”

“夠了!夠了!”陸之遠身形晃了一晃,步履已經不穩,初一下意識地就朝他伸出了手想要扶他一把,結果被他甩開了,他雙目赤紅地看著初一,嘴唇翕動吐出了兩個字,“騙子!”

初一咬了咬嘴唇,沉默著沒有說話。陸之遠說得沒錯,她是個騙子,但是她現在除了欺騙陸之遠,沒有其他的辦法。

蕭氏見陸之遠亂了心神,急忙朝著身後的家丁使了個眼色,那家丁會意,悄悄地繞到了陸之遠的身後,一記手刀將陸之遠敲暈了過去。

那封書信從陸之遠手中飄落了出來,飄飄蕩蕩地落在了蕭氏的腳邊。

“你,將信拿過來。”蕭氏看了初一一眼,對她發號施令。初一順從地將書信撿起來遞給了蕭氏。

蕭氏接過,展開一瞧。

夫之遠敬啟:初雪自嫁入陸府以來,承蒙公婆姑舅照拂,又得上天垂憐有幸誕下一子,生活和樂順遂。然此番爹爹病故,天陽落水,初雪此生至親至愛之人盡皆而亡

。而這般種種,皆因初雪未盡到為人女為人母的責任。

初雪苦思數日,深覺唯有一死才能化解心中愧疚,擺脫獨活於世之苦。但夫君不必為初雪難過,初雪嫁入陸府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實則待夫如待兄長,毫無男女之情,如今不過是緣分斷矣。

還望夫君與公婆姑舅切莫傷心,而今往後一切順遂平安,吉祥和樂。

初雪叩上。

“這麽說冬初雪早就存了求死的心,祠堂失火的意外倒也是遂了她的願。”蕭氏將書信看完,隨手一折就送到了靈位跟前的蠟燭上頭,火苗一蹭到白紙,立即就席卷了過去,頃刻間白紙便隻留下一地灰燼,“你這丫頭辦事能力不錯,人也很機靈,這次少爺沒事算是你的功勞,我看讓你做一名小小的采辦丫鬟太委屈你了。不如你就升為五等庫管丫鬟,順便再讓三夫人教教你管理米莊的事情吧,以後有機會就讓你接手一部分米莊的事務。”

三夫人木氏是米商之女,嫁給陸佑年之後,一直替陸佑年打理著陸府的米糧買賣,蕭氏如今這麽下令,初一感到一陣不安。

“這……”

攙扶著蕭氏的秋桐掃了一眼初一,冷冷地道:“這什麽這,大夫人有意讓你掌管米莊是看重你,還推辭什麽!”

雖然覺得不安,但是事已至此,初一知道如果她繼續推托,那麽就要忤逆這位陸府的大夫人了,所以她隻好咬牙答應了下來:“奴婢多謝大夫人賞識,定當好好服侍大夫人來回報大夫人的知遇之恩。”

大夫人見初一應承了下來,這才終於滿意地點頭,吩咐秋桐攙扶著她回到了東閣。鳳仙見大夫人走了,這才跑到初一跟前,扶著初一站起來,笑嘻嘻地對她說:“初一恭喜恭喜,你這麽快就又升了一等,還有機會接觸到米莊的事務,看來大夫人很看重你啊。”

不是,完全不是。

初一心裏明白地很,蕭氏命她向三夫人木氏請教打理米莊的事務,並非是看重她。恰恰相反,大夫人蕭氏是在利用她,假借提拔她的名義敲山震虎,警告三夫人木氏不要恃寵而驕,同時也刁難她,讓她不要以為救了大少爺一命就從此可以飛黃騰達。

“鳳仙,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大夫人和三夫人一向不和,府裏的下人們都知道,她這次命我向三夫人學習打理米莊,分明就是要從三夫人手中奪下打理米莊糧商的權力。我一介小小丫鬟,插在大夫人和三夫人之間,無論得罪了誰,都落不到一絲好處。”初一給鳳仙解釋,心中的憂愁又增添了幾分。

鳳仙一聽,臉色也跟著變了,她焦急地晃著初一的手臂,道:“哎呀初一,你既然知道這事情不討好,幹嘛剛剛不拒絕大夫人呢?”

初一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不能拒絕,因為這是大夫人賜給我的恩寵,我如果拒絕了,就是當眾讓大夫人下不來台。如果那樣的話,大夫人更加不會放過我了。”

鳳仙的臉蛋頓時垮了下來:“那……那可怎麽辦呀?你不能拒絕,可是答應了又會得罪三夫人。唉,我現在總算是發現了,還是我這小小的末等丫鬟好,誰也不算計我,也不會利用

我去算計誰,嘻嘻。”

“你呀。”初一伸手戳了戳鳳仙的臉頰,“哼,我要尋個機會讓大夫人把你派到我那兒去,看你還敢不敢得意。”

眼下祭奠已過,餘下的事情便是送冬初雪出城進墳,冬初雪的喪事總算是辦得差不多了,初一也沒有什麽可以插手的地方了,於是和鳳仙一同走開了,沒有留意到靈堂內另外兩個人的存在。

“小姐,你瞧,就是她,幾次三番和你作對。”玲瓏攙扶著蕭可人站在一旁,主仆二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尤其是蕭可人。

今日是冬初雪的發喪日,原本姑媽承諾過她,不會大肆操辦冬初雪的喪事,更不會讓陸之遠出席,結果一切都被剛剛那個小丫鬟給毀了,她不單用區區五千兩將冬初雪的喪事辦得體體麵麵,甚至還請來了京城裏有名的戲班子春絳班搭台。

“玲瓏,給我盯緊她,如果她稍有差池,就回稟姑媽。”蕭可人目光陰沉地看著初一,宛如一條吐著鮮紅蛇信的毒蛇。

玲瓏忙不迭地點著頭,她的心裏比蕭可人更恨初一。這個小丫鬟曾經在浣衣房裏公然忤逆她,被她責罰,差點兒死掉。誰知道她現在大難不死,反而得到了大夫人的賞識,萬一她將來有一天爬的更高,想起自己曾經苛待她,豈不是要報複她!

這樣想著,玲瓏的眼珠轉了轉,附到蕭可人耳邊:“小姐,我看這個小丫鬟挺精明的,等著她犯錯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不如我們去拜訪一下三夫人,挑撥她為難她,看她還怎麽在陸府待下去!”

蕭可人驚喜地對著玲瓏露出賞識的神情,點了點她的鼻尖:“鬼丫頭,就你的主意最多。”

一刻也等不及,蕭可人帶著玲瓏就往三夫人住的西廂裏去。兩人一邁進西廂的院子,就聽到三夫人房裏傳來玉器破碎的聲音。

“簡直是欺人太甚,居然派一個五等庫管丫鬟到我這裏來耀武揚威。哼,我就知道她覬覦我手中的這一點權力,恨不得把陸府裏上上下下的好處都占盡了。她以為她是誰啊!”

三夫人木氏咒罵的聲音傳來,蕭可人和玲瓏腳下一頓,停在了門口。蕭可人掂量了一下,悄聲對玲瓏說:“玲瓏,我看三夫人在氣頭上,我畢竟是姑媽的侄女,進去不方便,所以待會兒你進去,就說是初一和你有私仇,三夫人現在視初一為眼中釘肉中刺,一定會幫你的。”

玲瓏機靈地點頭答應,蕭可人便先退了出去。玲瓏整理了一下形容,輕輕咳了一聲,提醒屋內的人,然後這才笑著叩響了三夫人的房門。

果然,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等到房門打開的時候,玲瓏掃了一眼屋子裏麵,一派幹淨整潔,地麵上連一塊渣滓都看不到。

“玲瓏給三夫人問好。”

三夫人木氏瞥了一眼玲瓏,靠在軟榻上慢悠悠地問:“你來這裏幹什麽?”

“三夫人,玲瓏來是想求三夫人一件事。”玲瓏臉上堆著笑,乖巧地走到三夫人的跟前,“這件事情對三夫人你也有莫大的好處,所以玲瓏鬥膽請三夫人幫幫我。”

三夫人木氏一聽,眼神亮了起來:“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