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爛牙幫

孟筱翎的嘴裏叼著兩支電動牙刷,兩邊腮幫子抖得跟動畫片裏的傻貓似的。雖然這副樣子被楊露嘲笑過無數次,不過她自有一番道理:這樣兩邊一起刷可以節約時間。

嘴裏的震動聲鬧得耳根疼,這時桌上的手機也湊起熱鬧,發出“布……布……”的震動聲。孟筱翎隻好關掉牙刷,滿口白沫地接起手機:“喂……”

“不好了懶喵!出事了!”對麵傳來楊露急切的聲音。

“露姐?你別急啊,是不是組長急著轟我走啊?”孟筱翎迷著眼含糊應道:“沒事啦!我馬上就有新工作了,負得起房租的。”

“不是,是你同學出事了!”聽得出楊露的聲音可以壓低著:“我現在在他住的招待所樓下,外麵都圍得水泄不通了!”

“童兵?!”一口咽下牙膏水,孟筱翎的口齒立刻清晰起來:“出了什麽事啊,什麽圍起來了?”

“反正不是什麽好事,我一會兒看情況再報警吧,不過童兵囑咐我,先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什麽話啊露姐?”

“他那句話怪得很……反正我就照原話說吧,他讓我告訴你‘吃睡都別耽誤,不要浪費力氣,少說話多休息’。”

“……童兵這是給我對暗號呢?算了,我馬上報警,露姐你自己小心啊。”

掛上電話,孟筱翎還沒緩過來,房間門鈴又響了。

匆匆地披起一件針織衫外套,孟筱翎連袖子都來不及伸就跑向門口。開門時,她兩側香肩半遮半掩,胸口還掛著刷牙時留下的水珠。

“孟筱翎小姐?”門口的人穿著牛仔背帶褲,一頭長發微卷。

快遞?這是孟筱翎腦中劃過的第一個念頭,但門口的女人手裏卻沒有任何包裹。

“我是,不過您是不是送錯……”在點頭承認身份的一瞬間,無邊的黑暗開始侵蝕孟筱翎的視野。

後麵半句話,殷茹男沒有給她機會說完。

披在肩上的針織衫落在一邊,孟筱翎靠著門框慢慢滑倒在地上。

望著昏迷不醒的孟筱翎,殷茹男緩緩拿起了手機:“女人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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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一個小時前。

“露姐,中心給回複了,說了亂七八糟一大堆,我也沒心思管了,愛辭不辭,隨他們吧。對了,我桌子下麵有一箱紅茶,是你愛喝的那種。我得搬出職工宿舍,這些茶一半給你,一半我想留給童兵。我怕親自來拿,萬一碰上組長又有麻煩,你能幫我給童兵送去麽?他住招待所裏,一會兒我把地址發給你。”

看著手機上的短信,楊露沒好氣地猛踩一記刹車,惹得車廂裏的遊客們一陣抱怨。

“各位旅客,咱們今晚的住所到了,大家不要遺漏隨身物品。”看著楊露一副想找人打架的樣子,隨車導遊也不敢觸她眉頭。

楊露跟在遊客隊伍後一起下了車,單手扛著一個大紙箱,一副扛炸藥去炸碉堡的模樣,嚇得遊客們紛紛讓開一條路,不敢去觸這個女煞星的黴頭。

這個招待所正是童兵下榻的地方,楊露生氣自然不是因為童兵,而是為了那個調度組組長。

之前那場事故,雖然警方已經認定童兵是見義勇為,但是那組長仍然利用各種手段,終於讓集散中心做出了開除孟筱翎的決定。雖然在社會上混

久了,這種仗勢欺人的事情早已習慣,不過想到這麽可愛一個後輩就這麽被趕走,楊露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和童兵隻是通過孟筱翎認識,還未正式見過麵。就這麽直接上樓顯然不合適,在一樓大廳找了個座,楊露給童兵打了個電話,讓他下來取一下。

這邊電話剛掛,遊客群裏起了陣**。

“快看門外!”

“怎麽回事呀?!”

“好多工人!這是來拆房子的嗎?”

順著遊客們驚恐的目光,楊露透過玻璃朝外一看,大約二十輛卡車開進停車場,每一輛卡車後都坐著不少帶安全帽的人,乍一看可不就是施工隊麽。

見多識廣的楊露一看這陣勢,立馬就聞出了血腥味。

集散中心和招待所是簽過合約的,如果招待所要裝修,必須提前通知集散中心。現在楊露剛把滿車遊客送來,這些工人怎可能現在來作業?

看著招待所所長慌張的樣子,楊露進一步確定了事情不對,這些工人顯然不是招待所請來的。

再往外看,卡車根本沒有停入車位,而是將招待所大門團團圍住。那些人手持錘子、鋤頭跳下車來,一百多頂安全帽在門外形成一片明晃晃的橘黃色。任憑那所長怎麽說,沒有一個工人有離開的意思。

“各位旅客不用驚慌,請各自回房休息。”良久,招待所所長好像是問出了外頭那群人的要求,他喘息著跑了回來:“這隻是施工隊和一名住客的私事,與各位無關。”

“所長,怎麽回事?”看到旅客們竊竊私語地上樓,楊露連忙上前問道。她經常載著旅客到招待所,和這位所長已經算是熟人了。

“小楊啊!我真是倒黴啊!居然攤上這種事情。”所長滿臉冤色:“爛牙找人麻煩來了。”

“爛牙?”聽到這個名號,楊露一怔:“他怎麽跑四區來了?”

隨車導遊一臉緊張地插著話:“露姐,你在外麵混的好,說說那爛牙是誰啊?有幾個客人都很擔心,都想報警了。”

“外頭要真是爛牙,報警也沒用。”楊露煩躁地咬上一根牙簽:“警察要是來了,他們就說是民工討薪,不頂用不說,誰報警誰還會被記名。”

看著外頭連片的橘黃色,隨車導遊急地流汗:“那怎麽辦?我們會不會遭殃啊?!不對!所長,你剛說不關我們的事情?”

“是不關咱們事,可這些黑道的事情,誰說的準?”所長愁眉苦臉道:“他們說,我們這住了個童老板,欠他們一年工錢沒給,要他出來討薪。”

楊露一怔:“童老板?”

“說的應該就是我吧。”一個淡然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楊露順著聲源看去,童兵已經緩步走進了大廳,正對這邊舉手打招呼:“露姐,還麻煩你跑一趟,懶喵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不論是臉上的淡然笑容,還是挺得筆直地脊梁,都給楊露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劇烈的反差感。

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是同樣的場景,四周的人都麵帶驚慌,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甚至還有人緊張到失去理智。唯有童兵不急不緩地走來,臉上帶著淡然笑容,說話時聲音穩定而低沉。

他身上的一切,似乎都帶著令人鎮定的力量。好像有他在,不論發生什麽事情,最終

都能順利解決。第二次見到他,楊露更肯定了這種感覺。

楊露不由得看向他的肩膀。

坐在椅子上看一米八的童兵,就會覺得他那雙肩膀特別寬厚,有一種值得依靠的信任感。楊露突然清醒過來,她意識到自己盯著童兵看了好幾秒,連招呼都沒打。

“靠!”她心中暗啐了一口,一邊尷尬地和童兵問好,一邊自黑道:“你個二貨有點出息好不好?這小夥子比你還小兩歲呢,你在人小弟弟麵前端住了行不行?”

其實也不怪楊露略有失態,這會兒童兵剛剛刮完胡子洗完頭,正是最精神的時候,他久經戰陣身懷內功,眉宇間常存一股陽剛氣息,臉上一旦收拾幹淨了,比起那些眉清目秀的奶油小生來,另有一番魅力。

沒有發現楊露的奇怪,童兵先對所長說了聲抱歉,又將楊露引到了大廳一角:“你是懶喵的前輩,我也隨她叫你一聲露姐吧。剛才聽你說,外麵那群人是爛牙的手下,他們是什麽人?”

“怎麽,你不認識爛牙?”看著外頭的局勢,楊露冷靜下來問道:“爛牙是東海二區有名的黑道,他手下有幾支工隊,平時接一些工地活兒,但都是做門麵的,其實都是一群打手。”

童兵眯起眼往外一看,楊露說得果然沒錯。那些工人穿著短袖背心,他們**在外的肌肉上,大多都有各式各樣的紋身,有幾個還帶著唇環。如果是正經的民工,把工錢寄回老家還來不及,哪有閑錢去鼓搗這些黑道裝飾?

隻聽楊露繼續說道:“這幾年,打著‘維護民工權益’的幌子,爛牙砸了好幾家公司。不管是警方還是其他幫派,都不敢把他怎麽樣。”

童兵疑惑道:“為了社會影響,警方對民工鬧事的處理有些寬鬆,這我可以理解。不過你說的其他幫派都不敢對爛牙出手,這是因為爛牙手下戰力很強嗎?”

楊露沉重地擺了擺手:“不是強不強的問題,大家都是混混,又沒練過武功,兩個人,兩把刀,誰砍死誰都有可能。隻是爛牙這人出了名的嗜血,帶得他手下動手的時候都不要命。東海是大城市,管得嚴,人家幫派主要精力都放在做生意上了,誰敢跟他換命啊?”

“露姐你對江湖上的規矩挺熟啊?”童兵無意間說了一句,楊露不著痕跡地低了低頭,但童兵沒有發現,他隻是繼續觀察著大廳外的局勢。外頭人群中走出一個臉上帶著唇環的大漢,用食指朝童兵招了招。

童兵衝著他點了點頭,嘴裏向楊露問道:“露姐,他就是爛牙吧?”

“不像,不過看他帶著唇環,應該是爛牙幫的快馬。”

“快馬?”

“就是得力馬仔的意思。”

聽到楊露的話,童兵不由得愣了愣,他沒想到,這位孟筱翎的同事前輩,竟還對黑道上的一些行話這麽熟悉。

“唉!別說他了,你來東海才沒幾天,怎麽得罪這麽個煞星的?”楊露沒有察覺童兵的目光,她隻是滿臉沉重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放在掌心掂了幾下。

童兵的眼角一掃便看出,她那一串鑰匙裏頭混著把折疊刀。

“既然你叫我一聲姐,我也不能就這麽看著你吃虧。”楊露把鑰匙串放回口袋,翻起皮袖露出小臂上“單翼”形狀的紋身,站起來對童兵囑咐道:“等會你跟在我後麵,別說話,我盡量保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