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脫逃

黑衣女子的身體很輕盈,童兵單手就將她抱起來,放在了旁邊的椅子上。一個人的太陽穴遭到重擊,短時間內很難清醒過來,更何況她受到的是童兵的肘擊。

兩人站在床上打了半天,毛榮新早就醒了過來,童兵安置好這黑衣女子時,他正冷眼看著他。

掀開那黑衣女子的麵罩,麵罩下露出一張略顯狼狽的臉,淡紫色的妝被汗水打濕,在臉頰和眼角留下些許黑印,有一縷染成紅酒色的頭發被汗水黏在她臉上,其他並未染色的黑卷發則披散在肩頭。

“她是誰?”將黑衣女的麵罩往毛榮新枕邊一扔,童兵啞著嗓子問道,他的咽喉適才被震傷,此刻說話與平時響亮的聲音判若兩人。見毛榮新閉眼不答,喉部發痛的童兵並不多做開口,而是繞到林啟成警官邊上,照看他的情況。

在童兵與黑衣女跳上病床交手時,褚繼峰就趕緊幫林啟成簡單包紮了一下,此刻老人家正雙手發力摁住傷口處,用外部加壓的方式阻止他繼續失血。

“快,快叫小劉進來。”見到童兵製服了黑衣女,林啟成忍著劇痛提醒道。

然而童兵卻搖頭,啞著嗓子問:“你有沒有你們劉家龍分隊長的電話?”

“劉隊?”林啟成很費勁才聽清楚,他下意識地點頭:“有是有……”

“請他帶人來處理。”童兵的聲音雖然小,語氣卻不容置疑:“褚老師,也請您把錢醫生叫過來。”

“等林警官止了血我就打電話。”知道童兵是要讓錢楓荷來保證他的安全,褚繼峰點了點頭,又見童兵起身往外就走,他連忙問:“哎,小童,你這是要去哪裏?”

童兵簡短地回答道:“找警察。”

“林警官不是說了,門口有小劉警官麽?”

“他應該不在了。”

“不在?”

當童兵來門外時,那位姓劉的警察果然已經毫無蹤影。他立刻撥通了喬蕾的電話,忍著喉嚨痛,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講了一遍。

對於喬蕾來說,毛榮新此人極為重要。

作為一個普通的刑警,招惹A1這種國家級的對手,無疑是一種找死的行為。一旦A1發現有喬蕾這樣一個人在追查他過往的一些行動,喬蕾這個名字恐怕很快就會消失。以喬蕾的智慧,這種風險不難預判,但即便如此,她也選擇了和童兵合作,可見毛榮新背後的那人,對她的重要性有多麽大。

得知毛榮新的病房來了不速之客,本要返回警局的喬蕾立即往這裏趕來。同時,為了感謝童兵在合作中表現出的誠意,她保證會在一周內,再次整理一下手頭的資料,分析出A1更多的情報。

有了她這個保證,童兵這次渾水就算沒白趟。可是不論童兵還是喬蕾都沒有算到,這件事情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剛等童兵說到小劉警官失蹤時,毛榮新的病房裏竟又傳出玻璃被擊碎的聲音,童兵連電話都來不及關,便再次衝回屋內,隻見褚繼峰和林啟成愣著神坐在地上;病床上的毛榮新仍然像剛才一樣冷眼望著童兵;隻是椅子上昏迷的黑衣女子卻不見了蹤影。

窗口處

,隻見兩扇移窗、四層的玻璃均被砸開,順著透風的窗戶往外看去,窗台高度離地麵目測在20米以上,移窗的鋼架上綁著一條專業登山繩,繩子的末端拖到二樓,正在半空中晃蕩著,證明使用它的人並未離開多遠。

樓下是一片小花園,草坪和石子路組成的地形讓50米之內的視野一覽無遺,屬於真正的空曠地帶。最近的視野障礙也要在50米外,11點鍾方向的一個停車棚。

童兵的腳程比普通人快許多,在和喬蕾打電話時,他確實離病房略微遠了些。不過從聽見玻璃打碎聲到他衝回病房,也隻花了5秒鍾的時間。

這個救走黑衣女的人,顯然也是一名高手,但他絕不可能在5秒鍾的時間內,身負傷員還能跑出50米視野範圍。

“咳咳,他們沒有順著繩子下樓,而是進入了樓下的某一層。”剛才倉促之間並未掛斷電話,童兵立刻向喬蕾報告了這些情況。

“你留在原地,確保毛榮新和我們幹警的安全,我負責在一樓擋住他們。”喬蕾在電話中下了決定。

“他們兩個,是不是你要我出手製服的人?”童兵嘶啞的嗓音中蘊含著無聲的警告,根據喬蕾的情報,她要找的人,比毛榮新的武功高出許多。

“不是。”喬蕾的聲音非常肯定。

童兵側過頭看了一眼林啟成和褚繼峰:“那我留在病房。”

“好。”電話隨即掛斷。

喬蕾掛得很幹脆,對她而言,如果不是警察的責任壓在肩頭,此刻她更希望能安排警力先保護好毛榮新,因為這個人的安全遠比兩個飛賊更重要。隻是現在病房中有童兵在,隻要童兵在病房裏,她才可以安心布置警力圍堵黑衣女和救她離開的人。

掛上電話後,褚繼峰讓童兵替他握緊林啟成的傷腕。

林啟成之前挨的一刀,使他的脈搏受創很深,需要極大的外部力量摁緊傷口才能有效止血。褚繼峰的手勁兒還不夠大,再說剛才受了驚嚇,手腳還有些不聽使喚,現在林啟成的血還沒有徹底止住。

房外很快有腳步聲傳來。

住院樓的走廊沒有地毯,一雙想象中的玉足,在瓷磚上踏出一種獨特的節奏,在這種節奏的醞釀下,童兵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畫卷。連童兵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那猶自帶著血痕嘴角,已經不自覺地向上微微翹起,

來的果然是錢楓荷。

似乎在進門的前一刻,錢楓荷刻意收起了所有焦急,她平靜地出現在門口、平靜地走到褚繼峰身邊、平靜地問道:“老師,您還好吧?”

她的表現越平靜,童兵便越覺得她在壓抑著內心的本能,一種惋惜的感覺浮上他的心頭。這種惋惜讓他的目光追隨著錢楓荷,直到確認褚繼峰平安無事,童兵才肯定她的焦慮開始平複。

“褚老師精神著呢,就你這丫頭關心則亂,現在總算可以放心了吧?”童兵心中暗笑,這心中的一笑幾乎令他真正笑出聲來,他腦中不由得警鈴大作:“我這是怎麽了?她的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眼神也平靜地很。為什麽我還在擔心她在焦慮?”

竟然

被不可靠的感覺所影響,童兵覺得自己這會兒有些不正常。

軍人做事靠的是正確的軍事理論。《目標的臉部表情捕捉》是心理學、軍事心理學通用的技術,童兵便是這一門學科的教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麵部表情捕捉的規則。錢楓荷的臉上是真正的平靜,她的每一條肌肉纖維,都沒有散發出任何“焦急”的征兆。然而童兵的第六感卻在不斷做出相反的判斷。

“有點自作多情了吧?”童兵用力閉了閉眼,放棄了那些奇怪的念頭。

這時他隱約聽見褚繼峰說道:“要不是小童在,我身上也非被劃一刀不可。”

隨著褚繼峰的話,錢楓荷的目光移了過來,童兵忙輕咳一聲,指著林啟成啞聲道:“錢醫生,我還要配合警方去堵一下那兩個闖入者,能不能不麻煩你處理一下他的傷?”

錢楓荷輕聲道:“這位警官早就已經止血了,難道童先生沒有發現嗎?”

童兵鬆開手一看,林啟成傷口果然不再出血,他自嘲地笑道:“固定多一會兒總是好的。”

這時其他的醫生也陸續趕來。將林啟成交給另一名醫生後,童兵便避開錢楓荷的目光,匆匆往外走去,連褚繼峰的那聲“小童記得下周約好的事情啊”都來不及回應。

隻是出了病房沒走幾步,童兵便發現錢楓荷跟了出來。

“你下周還會再來對嗎?”

“答應了褚老師的事情,總不能反悔。”

“我希望童先生不要過來了。”錢楓荷的語氣雖淡,話卻是直搗黃龍:“你在外麵的事情太多,希望你不要把那些事帶到醫院裏來。”

“錢醫生是不是誤會了?病房裏的不速之客,我是無意中發現的。”聽到這樣的話,童兵終於抬起頭直視著她,同時他張開雙掌,讓錢楓荷看到掌緣上的刮痕:“那個女人身上有一種特製的刀片,如果你真的關心褚老師,你還欠我一句謝謝。”

“如果你沒有發現這個女人,她也不會對你動刀。”錢楓荷的語氣沒有任何爭辯味道:“可能童先生覺得我不知好歹了。我是不太會講道理,但是請童先生真的不要再來了。”

揉了揉依然散發劇痛的嗓子,童兵意興闌珊的望著錢楓荷,看了片刻他終於開口道:“我會告訴褚老師我最近有點忙。”

看著轉身離開的童兵,錢楓荷微微垂下眼簾,在他身後輕聲解釋到:“雖然對你不太公平,不過你真的對我很不好。”

“我對你不好?”童兵停步回頭。

兩人見麵不過1、2個小時,然而童兵確信,剛才這句話絕不是諷刺,而是她內心的真實感受。他原已打算婉拒褚繼峰,今後不再來醫大附院,可是聽到這句話,一種強烈的探究欲望從他心中升起。他忽然很想知道,他的存在,究竟會對錢楓荷造成怎樣的“不好”?

“剛才在辦公室裏,我明明沒有和你商量過什麽話。”麵對著童兵一臉無辜的表情,錢楓荷平靜地走近幾步,很認真地解釋道:“但你卻騙褚老師,說是‘答應我一周來一次醫院’。童先生,你這是在騙人。而且,是帶上我一起騙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