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被克製的二號動作

“做我們這行的,取財不取命,童先生手段這麽厲害,是做大事的人,犯不著和我們這些小角色過不去。”黑衣女的刀片準確地頂在童兵大動脈上:“我今天隻是想來看看下麵的人,不謀財不害命,跟你打個商量,今天就當誰都沒見過誰,如何?”

看著天花板上那一串血珠,童兵沉聲道:“既然要商量,你就不該下這麽重的手。”

順著童兵的視線,黑衣女也向屋頂瞟了一眼,然後露出不屑的語氣:“我是在和童先生商量,跟條_子犯不著留手。”

“現在東海的扒手都像你們這樣麽?”聽完黑衣女的話,童兵忽然冷笑了一聲。

黑衣女隻覺得童兵的眼神中透出一種令人難受的神色,這種眼神令她想到法庭上法官的錘子;想到古裝電視劇的刑場上頭包紅巾的劊子手。明明是她拿著刀,抵在童兵的咽喉。可為什麽童兵周身都充斥著審判者的幻影?

“偷不到的東西就搶,現在連襲警都做得心安理得。”無視著刀片,童兵緩緩轉過身來,正對著黑衣女。她夾著刀片的右手很穩定,靜止的刀鋒在童兵轉動的咽喉上劃出一道血線,然而咽喉的主任恍若不覺,繼續沉聲道:“你已經不是一個扒手了,應該算是暴徒。”

“看來今天的事情,童先生是不準備善了了。”黑衣女左手又從戒指裏挑出了一條鋼絲。

“我是個軍人,對抗暴徒,是我的天職。”

“天”字音剛發出來,黑衣女隻覺得右手一麻,食中二指竟再也夾不穩刀片!

趁著女子指間一抖的瞬間,童兵身子一低,咽喉便脫離了刀片的挾持範圍。

兩人相距極近,童兵一旦不受挾製,等待著黑衣女的自然是凶猛的反擊。

“大意了!他竟會獅子吼之類的內功!”頂著耳邊嗡嗡直響的餘震,黑衣女連忙飛身便往病床上退去,連童兵的動作都不敢多看,生怕被他近身重創。

這一退,她便沒有看清童兵嘴角處溢出的血沫。

童兵的內功造詣並沒有多高,更沒有練過獅子吼。隻是天下內功的道理如出一轍,丹田氣海益萬物,隻要對內息的感悟足夠,將內力運到人體何處,便能用這處器官發出招式。譬如剛才,童兵表麵不動神色,其實是在運氣入喉。

咽喉是人體筋脈集中之處。人體十二條筋脈中,有十條直接通過咽喉部位,由於修煉熔兵手,童兵的手少陽三焦經是完全打通的,這條經絡在咽喉處的天牖(讀音同“有”)穴,距離頸動脈極近。童兵將內力集中在天牖穴處,再借舌根發音觸動內力,這股震波便透過肌膚發勁。適才冒著被刀片刮傷的風險轉身,也是為了讓刀鋒離天牖穴更近一些。

這種發力方式很危險,拳頭中灌滿內力向前打去,雖然牽涉範圍極廣,但身後的人無論如何不會受傷。聲波卻不同,它的傳播方向上下左右前後皆有,童兵也是第一次玩這一手,發力時難以控製餘波,雖然震脫了對手的刀片,可他自個兒的喉嚨也是痛得不行,那些血沫,就是喉頭被內力餘波震傷的內出血。

幸好童兵不用說話。

惜自傷換來的機會,怎能輕易放過?隻見童兵腳下連環向前踏步,不讓黑衣女脫出三步之外,雙手也是快得看不清,指、掌、拳、爪、鳳眼椎,各種不同的手法接連不斷向黑衣女軀幹招呼了過去。

二號動作,是童兵總結的各種武學中,專用於以快打快的一套戰術動作。

然而童兵快,黑衣女也不慢,兩人一進一退,黑衣女連退六步,已經背靠病床,到此刻為止,童兵這一輪猛攻竟隻擦中兩三下。二號動作是一種犧牲力量追求打擊次數的手法,對付的就是這種速度快,但抗擊打力不強的對手。童兵一眼就看得出,這黑衣女子的體質有限,隻要正中一拳,她便會立刻失去戰鬥能力。但就是這“一拳”,竟無論如何都中不了?!

借著再度灑出一把銀粉的機會,黑衣女身子失重似得向後一飄,雙腳越過病床上的毛榮新,落在了床沿之上。隔著病床,童兵雙手怎能夠得著?他打得冒火,立刻虎吼一聲,也顧不得這些銀粉有沒有毒,跟著一躍而起,踩在另一側床沿,又是一拳往黑衣女咽喉打去。兩人腳下隔著一個毛榮新,繼續拳來掌往起來。

再打了二十多招,童兵心中也是又氣又笑。

這黑衣女雖然是扒手,可童兵竟發現兩人脾氣倒是挺像。之前童兵用兩枚硬幣,越過她肩膀焊死窗鎖,勝了她一籌;她便賭氣似得用兩枚刀片故意錯過童兵肩頭,襲擊褚繼峰,驚童兵一驚。

這還不算,現在兩人分別躍上病床兩側交手。童兵分明可以合身一撲,拚著受一點傷的代價,將她一擊打倒,卻硬是要和她拚拳速;而黑衣女那把銀粉確實有一定的致幻作用,如果大量吸入,會造成視線模糊、平衡感喪失等效果,如果她將衣袋裏藏的十幾包一同灑出,童兵多半就要中毒,可她也擰著一股氣,要憑真本事擋下童兵這一輪快攻。

兩人心照不宣,腳下隻管踩著床沿,一腿也不踢,僅憑上半身的動作決定著勝負。這簡直已經脫離了實際戰鬥的範圍,反而更類似於被條條框框限定的比武較技。

這便是童兵“笑”的原因。

而“氣”的原因是,在女子使出她的鋼絲時,童兵的招式連擦到她都做不到了。

黑衣女身子扭動的節奏非常詭異,側轉仰合各種卸力手段層出不窮,上半身仿佛沒有脊椎似得。童兵的二號動作打這種“柔骨”本就不易,再她手中的鋼絲變化萬千,幾乎令童兵不知如何出招了。

這根鋼絲藏在她左手戒指中,雖然隱蔽但長度有限。她右手舍了刀片,十根手指將鋼絲翻出無數種變化。

如果童兵用拳,她便將鋼絲翻成琴弦狀,再用特殊的角度迎上這一拳。童兵隻覺得一拳打出,仿佛擊在瑤琴之上,他本意要從中間一拳將瑤琴打成兩段,誰知琴身一斜,拳中的力量順著琴弦泄去,再也形不成破壞力;

如果童兵用指、爪,黑衣女手中的鋼絲便會翻成蛛網狀,漏過五指,專門去纏童兵的指縫根部。好幾次童兵一指戳出都險些被鋼絲絞住指根,點不中對手不說,自己還險些被絞斷手指;

如果童兵用掌,那根鋼絲又會化作縱橫交錯

的網格,一掌拍去,力道被平均分散到每一根鋼絲上,最終力消於網,對黑衣女的雙手都不會造成任何負擔。

黑衣女的十指仿佛一台精密的編織機器,能夠根據童兵的招式,將鋼絲隨意化成克製童兵招式的形態。再加上她的腰部柔若無骨,即使雙腳不動,都可以旋轉180度。她手裏的鋼絲拉成網也隻能護住一小塊區域,有時候童兵突施冷箭,擺臂越過鋼絲擊她軀幹,也會被她避開。

既不像世界上任何一門武術,也不像實用度極高的軍用動作,卻更接近一種原始的,並未經過淬煉的自然反應。

百招過後,童兵已經從那女子的眼中讀出“勝你一籌”的嘲諷感。

“你這姑娘,不做扒手的話,倒是一個好兵。”童兵用半欣賞半可惜的目光回擊了一眼。

那黑衣女妙目一瞪,仿佛在無聲地譏諷:“打成這樣還不服輸,有些無恥了。”

“別急,我的招式還沒打完。”童兵的眼中露出了笑意。

的確,童兵在故意拖延交手的時間,隻為了確認一件事情。方才林啟成手腕被割傷,發出了一聲慘叫。照理說病房外那名留守的警官早該衝進來,但童兵與黑衣女交手1分多鍾,外頭始終毫無動靜。

這代表了什麽?

當童兵走進這件病房,發現了黑衣女子時,他就已經有了懷疑。

兩位警官守在門口,邏輯上,黑衣女子隻能翻窗進入病房,可是進來之後,她為何要再關閉窗戶?如果她始終將窗戶開著,童兵從一開始就攔不住她翻窗而逃!在門口有人看守的情況下,窗戶是黑衣女子唯一的退路,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在唯一退路上設置障礙!

除非她本來走的就是門!

確認了心中的懷疑後,童兵一邊留意褚繼峰的狀況,一邊打出了二號動作的真正精髓。

黑衣女子赫然發現,童兵手上的招式開始變了。

刺向黑衣女咽喉的一指在被閃開後,童兵並不回手,反而以手背向下一砸,在她肩膀上留下一記烏青;

原本要擊中黑衣女肋下的一拳,被她在千鈞一發之際以鋼絲網擋下,誰知拳頭上的食指突然一伸,點中了她肋下軟處;

黑衣女子奮力反製,手中鋼絲幻化出無數種防禦網,但鋼絲網變化的速度,完全跟不上童兵的“一招二式”。她有能力判斷童兵出招時的征兆,可童兵的招式打出後再行變化,這種變化速度超過了她的預判能力。她終於悲哀地發現,童兵方才根本沒用全力,以他現在的打法,自己的鋼絲網和柔骨法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在連連得手下,童兵趁勝追擊,雙掌一插,十指毫不顧忌地陷入鋼絲網的交纏之中。

“難道他大意了?”見童兵十指入網,她立即收網一絞,要將他十指絞斷。

童兵嘶啞地呼喝一聲,口中血沫透過鋼絲,飛濺在女子眼瞼上。不顧被絞住的手指,童兵合身前撲,雙肘齊出,直擊女子兩側太陽穴。

於是,黑衣女那沾了血色的視線中,童兵的臉急速靠近。隨即,她額頭兩側一麻,視野終於由紅轉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