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水成書(四)
飛馬狂霄踏鐵蹄,軒轅漫渡劍扶搖。
來東海時花費半個月時間,一路上也是林翊川照顧著江晚嫣和喬安然二人,顛簸曼妙半日也就尋地方落腳,而今回去得急,自然不會如來時那般愜意。
“前方便是江城,隨後我會快馬回劍閣,你也回奇異穀吧!”
江晚嫣巧笑嫣然:“我還不想回去!”
林翊川疑惑地看著她,她沒有再說話,策馬揚鞭向著江城去。喬安然從馬車裏探出頭,方巧見著江晚嫣離去留下的飛塵。
“江姑娘……”
“沒事!隨她去!”林翊川笑道。
城中景象依舊,煉刀人的事過去一月多也算是回複平靜,城中的人過著自己的生活,興許是煉刀人帶來的震撼,林翊川總覺得他們神態間帶著些微的警惕。
吩咐王衣函帶著程青靈喬安然先回承王府,林翊川牽著馬走進一家酒樓,也沒找任何人,徑直上二樓叫上一壺酒,一碟下酒菜。
“怎生獨自一人喝酒?要不我來陪陪!”明原天上座,抬起酒壺斟滿。
林翊川微微一笑,道:“大祭司今日有時間來見林某,真是讓林某受寵若驚。”
明原天道:“林閣主今日說話的語氣,怎生讓在下這般怪異!莫不是林閣主等的人不是在下?”
林翊川笑道:“大祭司這般說也就是見外了,既然我二人聯手,那便是自己人,大祭司想林某了便來看一看,雖然林某並不想多見大祭司。”
明原天也是一笑,道:“林閣主說笑了,在下並不是想林閣主才來相見,在下隻想問問閣主,舒天的一些事!”
林翊川笑嗬一聲:“大祭司自己知道又何必問林某,海祭中大祭司一路看戲讓得林某也是疑惑得很。”
明原天臉色微變,他沒有料到林翊川居然能分神注意他與司馬回風交手,雖然喬安然無事,但也讓得林翊川心中不悅。
林翊川起身:“大祭司無需再多說,我們聯手時並沒有定什麽約定,林某幫大祭司尋得了陽舒天,大祭司也護住了安然,我們互不相欠。”
轉身之際,明原天也是起身說道:“林閣主,煩請告知舒天下落。”
林翊川冷笑道:“陽舒天!我可不知道他在何處,當時的情況林某早已告訴了大祭司,如今他恐怕在光明天宮吧!”
回到承王府時江晚嫣已經在後院等候,林翊川隻知這江城中有奇異穀的堂口,卻不知這堂口在何處,江晚嫣做事本就滴水不漏,縱然東海時被君默然攻破心境也沒能讓她露出破綻使用墨陽,這才打消君默然的懷疑保住王衣函程青靈二人。
“給!”
江晚嫣手中的墨陽讓他驚奇:“這是做什麽?”
江晚嫣埋汰道:“素君陽真是狠心,讓你真受塵霜寒氣,顏淩一也是舍得你這個兄弟。”
林翊川否道:“並非舍得不舍得,三年前確實是我欠他的,這劍閣理應他為閣主,也是安然,才讓得他如今隻能流連於江湖。”
江晚嫣嗤笑:“你的師妹啊!也是個可憐人,看得出來,她當初可不止師兄妹情這樣簡單,隻是你一直在逃避罷了!”
林翊川把玩手中墨陽,這道墨陽是一支錐子,握在手中都覺得體內變得溫暖,像極了春風裏沐浴著溫泉一般。
“我用墨陽針查過青靈衣函,並沒有彌羅塵煙的痕跡。”江晚嫣一麵準備著藥盒子一麵說著:“雖說君默然與我父親是八拜之交,他如今這城府實在讓人害怕,笑著臉告訴你一些寒骨事,親切的尋找要殺之人,若非是你,我怕也是鬥他不過。”
林翊川將墨陽收回懷中:“他的攻心術確實很強,多虧了師傅當年為我收拾這爛攤子,否則今日也沒命坐在這裏。對了,你的酒可曾帶了?”
江晚嫣隨手將酒壺提上桌,也不知方才藏在何處。林翊川打開塞子,香氣瞬間彌漫在房間裏,似灼灼桃花香,如遙遙青蓮芳。
“你多久回劍閣?”
林翊川喝了一口酒:“明天吧!現在劍閣亂成了一團,我又受著塵霜劍傷,自然要慢一點,再說這次回來也就君默然他們知道,時間上要像一個傷重之人,而且我這八年前留下的寒氣居然發作了也是讓我心中驚奇,如此看來這塵霜確實有著讓南宮師傅也為之忌憚的本線。”
顏小魚恰好從外在探出腦袋,林翊川心中一樂,喊道:“小魚進來,和你說說你哥哥。”
顏小魚跳著跑到林翊川跟前,喊了句“晚嫣姐”後嗤嗤笑地看著林翊川。林翊川不覺笑出聲,說道:“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很想見到你那哥哥,是不是近來有人陪著你?”
顏小魚臉色微紅,低頭囁嚅道:“哪有!”
林翊川恍然大悟:“霍青啊!好久沒見他了,上次差點傷了他也是讓我很愧疚。”
顏小魚抬頭擔憂問道:“霍大哥傷了?”
林翊川高深莫測地笑看著她,顏小魚這才想到林翊川說了差點二字,再想想方才自己的神態,臉色更加紅潤了些。
江晚嫣拍了拍顏小魚的腦袋,掩嘴笑道:“你林大哥逗你玩呢!”
顏小魚撅著嘴巴,看得林翊川哈哈大笑:“你哥哥出海一趟,過段時間回來,你是留在這裏還是和你晚嫣姐回奇異穀?”
聽著感覺不對,顏小魚試問道:“不能回劍閣嗎?”
林翊川搖頭:“最近劍閣有些亂,前幾日藏書閣丟了典藏,幾位閣尊正在
鬧事情,你回劍閣我怕照顧不了你,倒不如讓你不回去!”
顏小魚想了想,正色道:“林大哥,我留在這裏等哥哥,也可以陪陪安然姐!”
入夜微寒,林翊川還站在院子裏抬頭仰望天空微亮的星月,今夜有雲,月色也時隱時現,風吹來的寒意讓人不覺打了個哆嗦。
“還沒睡?”江晚嫣從房間走來:“明天你要回劍閣,想好了怎麽應付幾位閣尊了沒?”
林翊川無奈道:“那幾個老家夥,鬥了這麽多年了還在鬥。”
江晚嫣巧笑嫣然:“大閣尊行事是霸道了些,二閣尊與他不和也是常理,隻是不明為何四閣尊也來攪渾水。”
林翊川冷笑:“他們幾個本就有著各自心思,特別是沈南歌,我完全看不懂他。”
“沈南歌……”江晚嫣微微皺眉,想了想又舒展眉頭說道:“不如我和你一同去劍閣吧!”
林翊川不解,江晚嫣解釋道:“你身受塵霜寒氣,自然需要個大夫,本神醫能夠在你身邊你當感恩戴德。”
林翊川作揖道:“小身便先謝過神醫,還望神醫不嫌棄!”
卻在此時,屋頂一聲輕微的碰撞聲,林翊川劍出寒霄,身似驚鴻踏葉扶搖。
“你是何人?”林翊川的劍頂在那人的眉心前,他似乎又變得冰冷了些,如塵霜一般。
那人也不說話,嘴角莫名的溢出鮮血,卻是見得林翊川劍法居然如此高深,自知無力而逃已是咬碎牙中劇毒自盡。
下到房前,江晚嫣正皺著眉頭盯著林翊川,林翊川這才發覺方才居然又拔出了塵霜,寒氣在體內又有些起伏的勢頭。
咳嗽兩聲幹笑道:“這人也不知是何處,居然如此決絕,我並沒有取他性命之意他卻自尋短見。”
江晚嫣看了眼從屋頂掉下來的人,忽然笑道:“不定是被你這麽一下給嚇到了,不小心咬碎了毒死了。”
方才聲響不大也就沒有驚出旁人,林翊川也沒在意躺在地上的屍體,待會兒叫上幾個人抬走便是。江晚嫣也沒有多說,又輕瞄了眼那人的眉心便是回房。
眉心處,微不可查的一點血痕這才顯現出來,這人不是被毒死,恰是林翊川劍出片刻劍意侵體,讓得這人咬碎劇毒的前一刻已經死去。
翌日清晨,喬安然尚未起床林翊川已經離去,身邊除了一把塵霜劍便再沒有了任何人或物,匆匆在房前看了眼江晚嫣,再看一眼承王府院前的景象不覺心中歎道:“這景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離開東海時素君陽說了八年前的舊事,林翊川查了多年終於還是尋到了其中因果。依素君陽所言,八年前也就是君默然的多疑與錯誤,雖看上去這事也就表麵這般簡單,深處卻牽扯到三十多年前的事,至於三十多年前何事素君陽也沒能查出全部,隻知程王兩家慘案與龍古雲都也是有著一番關聯。
素君陽不願過多說林翊川也就不多問,心知素君陽不確定之事必然會查個水落石出再告訴他,他也不急,反正已經過了八年,不在於這一時,隻是想著何時找個機會告訴王衣函與程青靈二人。
或者,不告訴他們。
正想著,忽然覺得行路有些緩慢,才發覺今日出來的匆忙,居然是連馬也未曾牽上便走了,腳力行走幾個時辰至此刻才想起,心中一番懊惱又不好折返,免得回去見著喬安然江晚嫣不好道別。
“前麵那位小哥,需要馬車否?我這車上尚有空座,不過價錢卻是貴了些。”前方停著的馬車似乎正是在等人。
林翊川聽得這聲音心中又是生出無奈,想不到江晚嫣早已經在此處等候。上得車心中又是一驚,江晚嫣身旁坐著兩人,一旁蘭蝶正笑看著他,另一旁顏小魚倒是有些昏沉。
林翊川微微皺眉:“你身子不大好,我本就不願你來參和這些事,況且這次回劍閣怕是有些紛爭,幾位閣尊早已經明爭暗鬥多少年了,這次未必能照顧住你,何況還有一個比你身子更不好的小魚……”
蘭蝶幽怨道:“晚嫣姐,我就說這人不識好歹吧,你偏要來,如今他嫌棄你們累贅了!”
林翊川正要反駁,江晚嫣笑道:“小魚昨夜來找我說要回劍閣,她可是說了,她林大哥似乎受了傷,她喊了一個高手與我們一路,順道可以玩一玩,等你到了劍閣她再與那高手一道回江城,我想著這幾日可以再看看她的病況也就答應了。至於我……你身上的寒氣可不好祛除,還是需要《清心曲》的。”
林翊川一愣,顏小魚能夠認識的人屈指可數,這其中能夠擔得上高手二字的無非顏淩一燕長歌和幾個老家夥,而這些人若非在各自門派中就是出海,他想不出還有誰能夠一路暗中隨行。
忽的驚訝,見著江晚嫣點頭,他心中疑惑:“他不是在東海嗎,這麽快就來了江城!”
江晚嫣說道:“小魚還要休息,我點了安神香,一路顛簸也不能讓她受著,你就趕車吧!”
林翊川頗感無語,故作沉思道:“你居然讓一個傷患趕車!神醫和普通大夫果然不一樣!”
從江城到劍閣山下不過半日行程,江晚嫣念及林翊川,林翊川也想著顏小魚,因而一路上也就放慢了速度,讓馬車顯得平穩很多,日將落入西山林翊川才將馬車趕到玄塵山腳。
從山腳到劍閣尚有段路程需要步行,林翊川叫醒在車裏昏昏欲睡的江晚嫣,又叫了片刻蘭蝶和顏小魚,提起塵霜劍,看了會時辰,便在車外等著車內的人出來。
江晚嫣看著從玄塵山後漸漸落下的夕陽,心曠
神怡道:“三年未來這裏居然沒有一點變化,看一眼還是讓人曠達。”
林翊川說道:“變化,或許還是有變化的,隻是有時候眼見看不見罷了。”
江晚嫣心智他在說人非,轉移話題問道:“這玄塵山為何叫玄塵?我可不記得有過這麽一座山。”
林翊川想了想,笑道:“似乎劍閣第一任閣主孟書雨所取,玄為道,見而不可見,塵為人,名而不可名,不可見不可名便是玄塵。”
說話間顏小魚蘭蝶已經清醒下了車,林翊川張望了眼四周,說道:“這上山還需個把時辰,我們趕緊上去,免得天黑下來路不好走。”
一路上也沒有太多話,夜色漸漸占據半邊天空,空氣變得有些寒冷,顏小魚禁不住冷意打了個寒顫,江晚嫣也受寒氣襲心呼了一口暖氣,林翊川脫下外衣為江晚嫣披上。
“小魚……”
林翊川笑著搖了搖頭,示意江晚嫣看去,蘭蝶已經為顏小魚加了件衣服。
若說這其中最讓林翊川擔心的還不是顏小魚,畢竟顏淩一三年來以《禪陽道經》內功溫養顏小魚的經脈,反而讓得顏小魚不容易被寒氣傷身,江晚嫣身子向來虛弱,在東海時因君默然攻心術又有所勞累,林翊川在她身上的心思自然就多了些。
林翊川笑道:“哈!這光明天宮蝶護法就是名不虛傳,一身青陽琉璃內功運用的爐火純青。”
蘭蝶見著林翊川嘲諷,咬牙道:“林死人,下次你死了別來找晚嫣姐。”
他二人向來互相嘲諷,蘭蝶不願丟了麵子,又要時刻護著江晚嫣的麵子,不爽林翊川少見江晚嫣又心疼江晚嫣,見著林翊川總喜歡諷刺兩句,以往林翊川還與她還嘴,自三年前林翊川也就隨她諷刺,這還是三年來第一次林翊川主動嘲諷她。
忽然的一股涼風襲來,吹動地麵的細沙迷亂住顏小魚和江晚嫣的眼睛,林翊川蘭蝶眉頭也被吹得緊皺。
寒光,沒有人能夠想到在劍閣之外,玄塵山下,居然會有人提刀握劍直指林翊川,猶如沒有人會想到在自家門前會被埋伏,而且家中還有諸位高手等候的情況下埋伏。
手已經觸碰到塵霜劍,一隻手抓住了林翊川將要握劍的手。順著手臂看去,江晚嫣眼帶憂心地向著林翊川搖頭。
蘭蝶將顏小魚推向林翊川:“照顧好穀主和顏姑娘。”人已經迎著來襲的人,雙手間多了一把白玉折扇。
這折扇林翊川自然認得,可不正是光明天宮老教王的掌中至寶玄虛扇,當初林翊川還為此笑話過蘭蝶,說光明天宮的人都是風流人物,盡拿著折扇調戲良家郎兒,蘭蝶還為此罵過林翊川劍閣小白臉。
對上蘭蝶的人修為不低,麵容卻虛白的如病人一般無二,出手極為狠厲陰險。林翊川知道蘭蝶的《青陽琉璃典》修習極為高深,卻也沒想到居然會這般高深,江湖中恐怕也沒有多少人能夠與她交手,但而今的對手武學造詣不比她低。
又一道冷風犀利,這回江晚嫣也驚了一跳,按理說沒有幾人知道他們回劍閣,縱是知道也會知道林翊川身受塵霜寒氣侵體如今無法如平常那般戰力超然,同時來兩位高手著實是看得起他們,也能看出來人勢必要取他們性命。
隻是來人似乎並不了解蘭蝶的身份,更不了解蘭蝶的功力居然會如此之高,以至於第二人不得已出手。
先前那人用劍與蘭蝶周旋,讓蘭蝶沒有機會回到江晚嫣三人身邊救援,第二人的掌力極為雄厚,掌法極其凶狠,三人中也唯有林翊川能夠與之匹敵。
握住塵霜劍的瞬間林翊川就知曉不妙,襲上心頭的殺意和體內的冰涼又再度迸發。自然林翊川武學造詣極高,平常時分這樣的高手他隨手便能夠對付,奈何如今隻要動用內力體內便是寒氣縱生,反而要調用內力鎮壓乍起的寒氣,沒有幾分功力迎接凶猛的一拳。
強撐起一口真氣,塵霜劍還是出了劍鞘,霎時間如深秋清晨落下的冷霜,身旁的江晚嫣和顏小魚都能感覺到透過心底的寒霜。
劍脊終是攔下了凶猛的拳勁,林翊川的臉色瞬時間變得煞白。塵霜劍本就是如此,一旦占了血氣就會引誘人心底的殺意,殺意越強體內寒氣越是強大,南宮柏泉得到塵霜時就知曉其中利弊,自然塵霜能夠讓人進入忘我心境,也能讓人進入殺我之境,行走江湖怎會不動殺念,這也是南宮柏泉死前囑托林翊川勿要再用塵霜的原因。
那人一擊無功沒有絲毫懊惱反而得意地笑了起來,江晚嫣頓時暗道一聲“不妙”握住林翊川的手。
冰冷地如同塵霜一般的手。
那人咧嘴一笑,手中招式再起,這一次比方才更加凶狠,絲毫不留餘地,想來是見著林翊川被寒氣牽製已經沒有多少能夠調動的內力,務求一擊將林翊川斃命。
蘭蝶被虛白麵色的人牽製無力救援,林翊川自身又需要壓製寒氣與殺念,以免真成了殺人不長眼的怪物,此時此刻成了必死之局,眼看著拳將襲至已是無力回天,若真有希望也隻有寄托在顏小魚所說的“高人”身上,奈何“高人”始終未曾露麵。
拳頭打在林翊川的心窩,沒有一絲的風動,這一拳實實在在做到勁力含蓄後發灌體生傷。林翊川也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拳,隻待這拳勁在體內洶湧破損內髒,最後連血也不用吐直接倒地身亡。
想象中的林翊川應該是倒地了,但他卻依舊站著,帶著不解的眼神看著心窩的拳頭。
拳頭確實打在心窩,隻是其中隔了一樣東西,一把純銀打造的折扇,和蘭蝶手中的玄虛扇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材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