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水成書(三)

林翊川眼角餘光睹見杜天臉上的驚詫沒有理會,站直身子轉身麵對陽舒天,沉冷道:“你的選擇就是這個?”

赤紅的眼睛沒有絲毫神色波動,似乎陽舒天已經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

林翊川冷哼:“不用再裝了,鳴淵刀不在手你就不會被人控製心魔。”

杜天嘲笑道:“林閣主,這人已經成了傀儡,我要他去哪他便會去哪!”他感歎一聲:“想不到江湖傳言學識淵博的林閣主也不過如此,還以為閣主是何天人,讓得江湖敬佩。”

林翊川不做理會,繼續看著陽舒天,說道:“你說,明原天究竟是真不知還是故作不知?想來明燕兒也是對你極其信任才不會懷疑,可惜,我對仙門有些了解。”

杜天眼角**,冷嘲道:“林閣主當真是孤陋寡聞,即是如此,本護發便讓閣主見識一番鳴淵刀的威能。”

杜天手掌一揮,嘴裏道出一聲“殺”手中一把墨色古刀斬向林翊川,陽舒天手中的刀也在頃刻間揮舞,卻是斬向正大口喘氣的慕容雲空。

慕容雲空被兩位高手合圍受傷,先是陽舒天的刀斬傷了後腰,又硬受杜天一掌,此時已經沒有多少氣力再抵擋陽舒天的刀。

林翊川手握塵霜劍反手上撩,劍鋒點在墨色古刀刀鋒側麵,人已經出現在陽舒天身前,劍再出直刺陽舒天持刀右手,劍脊貼住陽舒天手腕刺向右肩鎖骨。

陽舒天赤紅雙眼一驚,順著劍勢後翻,刀回防攔下塵霜劍。

杜天見著林翊川毫不在意自己的刀隨手破去刀式,心中微怒,自覺林翊川目中無人,正要再出刀時見著陽舒天回防,杜天心中忽然的一股寒意,光明天宮長生殿秘術居然未能控製陽舒天。

“為什麽?”同時發出的聲音,一句來自陽舒天,一句來自杜天。

林翊川道:“六合玄刀勁隻是一種勁力心訣,你隻得其形不得其神,破去有何難!”

陽舒天眼中赤紅退卻,死死盯著林翊川:“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

林翊川冷笑道:“鳴淵刀能亂人心智,但既然南尊用鳴淵刀創出刀法,又怎會被心魔亂神而被人趁虛而入。”

他隨意瞟一眼杜天,杜天還在疑惑中,依舊不明了為何陽舒天能夠清醒,三根金針明明已經刺入陽舒天腦中,陽舒天不可能擺脫控製。

長生殿秘法不為人所知,煉刀術是尋得一心魔之人,用被人煉過的刀控製心魔,刀上血氣越盛便越容易控製,他們卻不了解六合玄刀勁本就是有著擺脫心魔的法訣,也隻怪仙門太過於詭異,少有人知曉六合玄刀勁與鳴淵刀的淵源。

“可惜!”陽舒天歎道:“林閣主還是晚了,你不該來救慕容雲空。”

陽舒天望向遠處的慕容山莊,盡管看不到山莊的輪廓。正得意時,陽舒天臉色一呆。林翊川循著目光望去,祭台上站著三人,明原天已占上風,隻是不知為何始終不結束糾纏。

林翊川冷然道:“二位,若是不打了,不妨坐下來聊聊?”

杜天正欲出刀,陽舒天反倒悠然坐在台階上:“閣主不擔心那邊?”

林翊川扶住慕容雲空坐下,道:“方才還很擔心,但明祭祀來了以後我便不擔心了。”

陽舒天眼神微動:“為何?”

林翊川手指在劍柄上輕輕敲動不再作答,顯得有些神秘。

陽舒天感到無趣,問道:“你是如何逃出石室的?”

林翊川笑道:“有人一路跟著,隻是沒人知道他罷了!”

忽然的一劍擋下杜天的刀,劍抵在杜天的喉嚨上:“你故意入局,讓我很是不明白,若非今日見到你的刀法清奇不僵,我也會覺得你隻是個被控製的可憐人。”

陽舒天哈哈道:“林閣主焉知我不知布局人?”

林翊川臉上笑容瞬間僵硬,此局是東方無玉所布,表麵在於刺殺慕容雲空,實際是為了對君默然下手,陽舒天在其中的目的隱晦,今天林翊川本一頭霧水,如今看來,似乎不僅僅是這麽簡單。

枯木苦悲輕功施展已經踩在慕容雲空身旁護住慕容雲空。塵霜劍從杜天喉嚨離開,卻並未入鞘。

方海龍秋若如沒過多久也來到主台之上,現在也唯有這些地方沒有刀光劍影,幾個人就像朋友一般坐在台階上,除了氣氛緊張了些,與平常無二。

似乎也是明了台階上坐著的人,長生殿的人也沒有提著刀殺來,在各自的圈子中與護衛禁軍殺得興起。

方海龍向著林翊川輕聲道:“紫木掌門來了!”

林翊川舒了一口氣,讚歎著江晚嫣又誇了一番自己的機智:“既然沒有了我們什麽事,海龍兄,我們離去可好?”

方海龍雖不解林翊川的話卻也配合的點頭。林翊川又看著慕容雲空:“世伯覺得如何?”

慕容雲空當即點頭道:“賢侄離去便可,今日此番事生,海祭也無法圓滿,辛得海祭之事不被布衣所見,也生不出多少非議,至於這二位……”他看著陽舒天二人不再言語。

陽舒天哈哈笑道:“我既已達目的,自然不會再生是非。”他看了眼慕容山莊,說道:“如今應當也無我多少事,杜天,召回你的手下,我們走。”

杜天冷哼道:“我憑什麽要聽從你的。”

陽舒天冷笑:“你是當真愚鈍!說不得我要與你們教王好好談談你在長生殿的位置。”

杜天心中微寒,看了眼祭台的司馬回風,明原天如今正用“乾坤化仙訣”壓得司馬回風無力脫身,不覺想著這陽舒天兄弟與光明天宮不清不楚的關係。

一道口哨,杜天率先領著長生殿的人從海岸離去。

陽舒天向著林翊川拱手笑道:“林閣主,後會有期!”

失去廝殺的海麵顯得有些冷寂,說來奇怪,殺得興起的雙方居然也沒有多少傷亡,留下的屍體不過寥寥十幾人,讓林翊川實在不懂光明天宮的意圖。

慕容雲空忽然驚道:“不好,陛下!”

方海龍笑道:“慕容大人無需擔憂,我二人方才從慕容家過來。”

慕容雲空緊鎖眉頭憂道:“陛下可還好?”

方海龍道:“那陽舒天想來也不知陛下安然無恙,先前有人侵襲慕容山莊,首者武學之高實在是海龍畢生所見無敵之人,那人二話不說就打進了湖心亭,正巧陛下在亭中與武當紫木掌門下棋,二人交手不多時那人便被擊殺。”

枯木驚道:“掌門師兄來了?”

方海龍點頭。

“擊殺……”慕容雲空惆悵道:“你……你說的是……紫木把那人殺了?”

方海龍肯定道:“是的。”

慕容雲空眼中戾色乍起,輕聲呢喃道:“好狠,好狠。”

“慕容大人?”

慕容雲空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再次睜開又恢複清明:“沒事!你們可見著那人的容貌?”

方海龍搖頭:“沒有,我們離得太遠,未能看清。”

林翊川塵霜劍方才收回劍鞘,心中居然無法抑製住弑殺之念,體內經脈居然有些不可阻擋的寒意。苦悲大師看出名頭,趕忙不著痕跡輕輕拍打他的後背,溫和的真氣入體,身體倒是好受了很多,心卻依舊有著弑殺念想。

“世伯,既然此間事了,翊川便先走了。”

說罷,人已經離去。

一路上林翊川不敢走大道,挑著杳無人煙的小道用輕功飛奔,他需要到江晚嫣身旁,也唯有江晚嫣能夠用《清心曲》暫時壓住他心中的殺念。

八年來他從未拔出塵霜劍,江湖中人都以為是他的武學已經高到無需塵霜,江晚嫣卻知道他不能拔出塵霜。八年前他救下王衣函程青靈時用塵霜殺戮過重,導致身心被殺念侵蝕,塵霜劍又確實是一把神器,卻也是一把引人殺戮的邪劍,用之者能得到片刻靜心明悟,卻也會被心魔侵蝕,長久下來最終也會如鳴淵刀一般,成為殺戮之物。

雙腳乏力,心中殺意更重,他不得不停下腳步盤坐在一棵樹下,卸下塵霜劍心中不停想著江晚嫣《清心曲》的曲樂。

塵霜劍在一定程度上比鳴淵刀更加可怕,陽舒天能夠保住清醒得益於南尊的“六合玄刀勁”刀法,但也是無比驚險,江城時陽舒天也險些陷入魔障,若非有明燕兒在一旁驚醒著他,又機緣巧合下長生殿秘法用金針封腦,他也必然是被落敗的下場。

逆血從嘴角溢出,林翊川睜開雙眼看向一旁的塵霜,心中無奈:“想不到我一世英名居然會擺在你身上。”

他在與陽舒天杜天交手時沒有受任何傷痛,嘴角的逆血完全是自身真氣鎮壓心境的結果,沒有江晚嫣在一旁相助僅憑自己,委實難以擺脫魔障,反而自身內力相衝傷了自身。

“有點意思!”

伸手握住塵霜劍正欲出鞘,殘星趕忙按住林翊川握劍的手:“別動,是我!”

林翊川鬆懈身心,扯出笑容:“你出來連招呼也不打一聲,聽你那語氣還以為是什麽江湖流客,見著我想要半路劫財。”

殘星一隻手提起塵霜緩緩拔出,一隻手貼在林翊川肩膀上輸送真氣,嘴裏嘟囔道:“可憐你身上隻剩下這把塵霜劍了!這劍還真有意思,居然讓你也感到無力。”

忽然想到南宮柏泉,林翊川不覺苦笑:“師傅這輩子都用不了的劍我也用不了,說來有些讓他老人家失望了!”

殘星還劍入鞘:“你怎麽知道用不了,說不定隻是不想用,南宮閣主最後給你的告誡是不再動用塵霜,你到是聽他的話,八年沒有拔劍,今日你為何又拔劍了?”

林翊川苦笑道:“杜天實力不低,

陽舒天也不比明原天弱上幾分,方才情急之下唯有劍意能夠救下慕容雲空。”

說罷又是一口逆血,殘星搖著腦袋加緊真氣輸送。真氣入體讓林翊川暫得安寧,臉色雖然顯得蒼白卻也不似方才,回複了些許人色。

見著依舊蒼白麵容的林翊川,殘星無奈道:“你若是再多用幾次塵霜,什麽時候就死在自己的內力下了!實在不懂老閣主為何會把塵霜交給你,這豈不是害了你!”

一壺酒丟在林翊川懷中,素君陽從樹上落在地上:“塵霜隻是一把劍,南宮閣主不是不能用而是不需要。”

殘星給林翊川喂下幾口酒,林翊川的臉色又紅潤了些,體內的寒氣被慢慢祛除,隻是心頭的殺意尚存。

“閉上眼。”素君陽腰間的玉笛落在手中,悠揚聲曲清心斷欲,如山林流水鳥鳴,似江南煙雨朦朧,一手《清心曲》造詣不比江晚嫣低,更是別出新意帶著碧海潮生。

曲罷笛落,心中殺意平複,江晚嫣創下的《清心曲》對於殺意的壓製確實有著獨特效用,隻是無法徹底消散在心底藏下的欲望。

殘星問道:“你從何處弄來的酒?看樣子能夠祛除塵霜的寒氣,多來些豈不是可以隨時動用塵霜!”

素君陽笑道:“哪有這麽簡單,塵霜劍的寒氣由心而生,這酒隻能夠做到暫時的效用,心中殺念乍起縱使有酒也擋不住拔劍的欲望。”

取出酒方交給林翊川:“看看門道!”

林翊川微微皺眉:“很熟,不過這字跡手筆早為已逝之人!”

抬頭詢問殘星,見著殘星臉上的麵具,林翊川不由啞然失笑,道:“你麵具就摘了吧!看著挺奇怪的!”

殘星摸了摸臉,笑道:“這玩意兒,戴上了到是很難摘下。”

熟悉的臉從麵具後顯現,顏淩一微笑的臉上略有些滄桑,眼神卻很是堅毅:“我以為藏的很好,你卻能夠看出來,若不是你來信讓我去東方無玉那裏救你我都想不出你知道我就是殘星。”

林翊川搖頭笑道:“你藏的很深,我一直以為你被人抓了扒皮抽筋丟到狗堆裏喂狗了!多虧了你在江城露了一手指訣,我也就猜到你的意圖了!”

顏淩一歎道:“我還以為你沒有想到,讓我都在憂心是不是演得太認真了些!不過好在還是拖住了東方無玉,得以讓紫木真人即時趕到。”

林翊川問道:“這段時間龍古雲都的事……”

顏淩一無奈搖頭,身子別過林翊川。素君陽指了指林翊川手中的字跡:“這字跡的主人既然已經逝世,我也沒有辦法再查下去,從我進龍古雲都以來第一次發現那段曆史,而且我還發覺一件事!”

林翊川心中警覺,直覺得不能再插手這件事,素君陽的麵容表明了其中隱秘之重大,說不得是顛覆如今江湖的秘密!

“聽不聽你決定,若是不插手此事我們現在就放手。”素君陽平日裏的笑容如今也看不見,顏淩一如以往平淡的臉色裏卻有些難以捉摸的情緒。

林翊川突然的一笑,說道:“長歌不知在何處,如今我也不可能直接提劍搶人,還不如找點事做。”

顏淩一會心一笑,答案他已經知曉,在沒有問林翊川之前他與素君陽便已經知道林翊川的選擇。

素君陽道:“龍古雲都的曆史與傳聞中有很大出入,傳言龍古雲都傳承千年,能決定一個王朝的更替,直到昨天我也是這麽認為。”

林翊川靜靜地聽,心中起著一番波瀾,素君陽所說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事,龍古雲都一出江湖中必然出現變故。

素君陽繼續道:“昨天我在一個有意思的地方發現了一封信,字跡與你手中一模一樣。”

“信中內容?”

素君陽歎道:“賢弟近來可好,為兄老矣,已無力江湖之事,近年來龍古雲都之名漸盛,神秘成為它在江湖立足之點,兄覺,即是神秘又無多年曆史,便任其自生自滅,散去罷!”

一番言語中,似乎此人對於龍古雲都的態度並無多少在意,唯其中一句無多年曆史讓得林翊川愁眉不展。

“我查了查龍古雲都能查到的書籍,都是翻本沒有任何一本超過五十年典藏。”素君陽繼續道:“這信藏的太嚴實,我不好帶出來,隻能念給你聽!”

林翊川歎了口氣,看向顏淩一,說道:“你與君陽好生注意,龍古雲都畢竟神秘,你二人雖是純陽殘星也不能肆無忌憚,免得哪天給你們收屍。”

素君陽哈哈笑道:“無妨,淩一所需龍吟草已經有了下落,這段時間我們會去一趟海外,說不定是我們回來給你收屍。再與你說件事……”

正欲說時嚴刀兒出現在眾人麵前,低聲伏在素君陽耳邊。素君陽臉色先是驚訝,後是沉冷,緊縮眉頭再沒有舒展。

“翊川!你或許該回劍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