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人

第七章 故人

最近柳蘇北的心卻難以恢複平靜，一方麵是為魯花的孫子而煩心，一方麵是為初戀情人蘇雪的出現而鬧心，他害怕在家裏看到魯花，他也害怕在學校裏看到蘇雪，他覺得世上仿佛沒有他立足之地了。

在家裏魯花因為孫子的問題整天擺臉色給他看，也不正常做飯了，也不給柳蘇北洗衣服了，最近也不找柳蘇北要錢了，估計是兒子把錢寄來了，雖然如此，魯花的麻將卻沒有拉下，有時候甚至抱著孫子去打，柳蘇北對這個女人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在學校蘇雪看到他也是不屑一顧，從進校到現在幾個月沒跟柳蘇北說話超過三句，每當柳蘇北試圖跟蘇雪打招呼的時候，蘇雪就會假作沒看見似的走開，柳蘇北的心裏有一種淡淡的感傷，他不想和蘇雪搞得這麽僵，畢竟蘇雪曾經是他第一個愛過的人，他決定找個機會與蘇雪好好談談。

他不知道的是蘇雪的氣憤不單單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蘇梅，柳蘇北不僅在當年拋棄了自己，如今又間接給自己的姐姐帶來了無法言說的傷害，這兩筆賬都讓蘇雪無法原諒，耿耿於懷。

蘇雪拒絕了姐姐的提議，他不想再跟柳蘇北扯上什麽關係，如今看著老去而又失去老伴的柳蘇北，蘇雪有一種莫名的痛快感，她越發的把自己打扮的優雅美麗，她和學校的任何一個男性都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唯獨對柳蘇北視若無睹，然而正是這樣一種微妙的心裏，讓蘇雪深深的意識到，柳蘇北這位故人並沒有在她的心裏完全消失，當初那份純潔的愛情因為柳蘇北的拋棄反而更加難以忘懷。

蘇雪一邊鄙視著柳蘇北一邊又關注著柳蘇北，她的內心充滿矛盾，隻好裝作視而不見。

然而柳蘇北卻做不到對蘇雪視而不見，這個曾經清純可人的女人年老後依然充滿著無限的美麗與風情，總是勾起柳蘇北對年少時的回憶，或許年老的人都特別喜歡回憶過去，因為他們好像已經沒有什麽未來好展望，過去的時間總比將來的時間要長些，所以柳蘇北對於未來並沒有什麽指望，他隻想安靜而又平凡的走過餘下的日子。

今天柳蘇北上課的時候教到了一首詩：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碰巧的是蘇雪正經過教室，聽到了柳蘇北飽含感情的在念這首詩，她忍不住停了下來，看了柳蘇北一眼，柳蘇北也看到了她。

“故人”這個詞深深的刺激到了兩個人，那短暫的幾秒鍾對視，跨越了幾十年的煙火歲月，此刻的他們還是少年，手牽手的走到鄉間的路上，肆無忌憚的揮灑著好似永遠也用不完的青春。

然而這幾秒鍾的凝固，幾十年便恍然而過，他們都已老了，過往的歲月更像是一場夢，夢醒後，那個故人驀然就在眼前。

蘇雪第一次對著柳蘇北笑了，這個曾經愛過的人，這個一直留在自己回憶裏的故人，她恨不起來。

蘇雪這一笑，把柳蘇北的心徹底融化了，與蘇雪的點滴突然間變得清晰起來，好多已經忘了的事情突然就想起來了。

因為母親的反對，柳蘇北狠心和蘇雪分手，在那個他們經常相約的柳堤上，蘇雪苦苦的哀求他，但是他無情的走了，而蘇雪就哭著遠遠地跟在他的後麵，記憶中那條柳堤既短暫又漫長，短暫是因為那是他們最後可以相處的時光了，所以柳蘇北走得很慢很慢，好讓蘇雪在後麵能跟得上，漫長是因為那短短的一段路程，心痛卻如此漫長，柳蘇北不敢回頭。

都說有些事，用盡一生也忘記不了，特別是我們第一次深刻愛著的人。為什麽難忘，因為初戀的我們沒有任何功利，不懂任何心機，我們就是單純的愛著那個人，因為他的笑而笑，因為他的哭而哭，甚至有時候隻要能夠看到他便滿心歡喜，別無所求。

不過有一個人卻對初戀忌諱很深，她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麵前提過她的初戀故事，甚至她最親的姐姐柳丁。

但是，柳橙最近卻看到了那個人。

那天她開車去超市買點生活用品，上二樓的時候與一個人擦肩而過，她恍惚覺得此人有點眼熟，於是她迅速的轉身下樓，走到一樓的門口假裝在等人，一邊看著迎麵走來的那個人，當她終於看清此人的時候，她的心有那麽一秒鍾的停頓。

她東西都沒有買便開車回了家，到了家裏還有那麽幾絲失神，柳橙可以確定就是那個人，隻是她沒有想到這個人已經老了，頭上甚至有了絲絲白發，早已經不複當初意氣風發的樣子，柳橙不敢相信他的變化竟然如此大，這十幾年來，他在她的心中都還是從前的樣子，從來沒有變過，所以這打擊對柳橙來說，是巨大的，也是難以接受的。

這人是柳橙初中時候的語文老師蕭鋒，當時的柳橙十三歲，蕭峰三十三歲。

蕭峰是一個傳奇人物，本來在市裏的師範學校當宣傳處的主任，蕭峰愛音樂，給學生排話劇，也教書法，本來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大好青年，卻因為跟自己的學生談戀愛而被下放到了柳橙所在的學校來。

蕭峰人還沒有到，傳聞已經蜂擁而來，這個人霎時在學生心中充滿了神秘感，那時候柳橙正看瓊瑤的《窗外》，那是一個悲傷而又浪漫的故事，講的正是師生戀。

蕭峰沒有讓人失望，儒雅而又充滿才華，他第一天給他們的作文題目是：“九月的遐思”，當時柳橙就覺得他和這個學校別的老師不同，這題目起的漂亮，而且寫在黑板上的字飄逸靈動，更重要的是蕭峰那一口悅耳的普通話，在加上他本身的神話色彩，柳橙徹底著迷了，她喜歡上了自己的班主任蕭峰。

柳橙寫的那篇作文得了九十分，全班最高的分數，這讓蕭峰也開始注意起這個獨特的孩子，她的文章出乎意料的流暢還有那麽一點小小文采，要知道柳橙那時候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子，這讓蕭峰對她刮目相看，讓她擔任了語文課代表。

柳橙一直積極努力的寫好作文，甚至花很多很多的時間去構思，她要做他眼中最好的學生。

不久，那個神秘的女人出現了，蕭峰的學生女友來了學校，被蕭峰安排坐在了柳橙的旁邊。

她果然也如傳言中那樣沒有讓人失望，纖細的腰身，瀑布般的長發，最吸引人的便是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凝視的時候如深潭，微笑的時候如月牙兒，課堂上，她坐在柳橙身邊淺笑盈盈的看著講台上的蕭峰，那一刻，柳橙有一種非常失落的感覺。

這樣清純的女生，任誰都會喜歡的，就連柳橙也不例外，柳橙覺得天下最般配的莫過於這一對了，看著他們手牽手的離開，柳橙覺得，這世上絕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將他們拆散，蕭峰在她心裏留下了更深的烙印，他成了柳橙心目中好男人的典範。

不久，他們結了婚，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而柳橙自那後便把蕭峰收在了心底最深處，直到上大學的時候遇到李燦，李燦的儒雅，李燦漂亮的字，李燦那口悅耳的普通話終於撼動了多年來柳橙宛如冰封的心，她的心裏時常冒出四個字：“非他不可！”

正是這四個字化為一股強大的力量，讓柳橙得到了如今的美滿婚姻，柳橙在內心對蕭峰充滿了感激，就算歲月更替，那份感激仍然沒有絲毫減弱。

當然，有些故人的出現給人以美好的感覺，或是美好回憶，或是美好的感情，然而柳丁這位故人的出現卻給她帶來了無窮無盡的煩惱。

這個故人就是他的初戀兼前夫錢磊，可能因為柳丁的一時仁慈讓柳笑得以與他相認，錢磊變得更加頻繁的出現在柳丁的生活中。

他時常去看望柳笑，而且還要帶他出去玩，柳丁怕孩子再度被他帶走，所以也隻好跟著，錢磊給孩子買衣服的時候也會自作主張給柳丁買，柳丁的想法很簡單，覺得錢磊本來就虧欠她和兒子的，所以她沒有什麽不好接受的，錢磊在結婚期間把柳丁的錢全部揮霍的一幹二淨，甚至走的時候還找柳丁的親戚借了幾萬，這錢柳丁還不敢讓爸爸知道，離婚後一個人偷偷還了兩年才還清。柳丁覺得錢磊給自己花一百萬，她都能心安理得的接收，她沒有考慮到趙楊的感受。

果然，趙楊發現最近柳笑多了好多玩具，柳丁也多了不少衣服，再加上最近柳丁經常接到錢磊的電話，趙楊這個聰明人自己就分析出了結果，他一直在忍耐，直到有一天實在忍無可忍，他親眼看到錢磊，柳丁和柳笑三人手牽手的逛街，去公園玩。那一家三口甜蜜的畫麵徹底刺激了他，他帶著趙小兵氣憤的回了家，坐在椅子上等柳丁回來算賬。

柳丁和柳笑回來了，伴隨著笑聲，柳笑手裏還拿著一柄長長的玩具槍。

“回來了。”趙楊強忍著沒有發作。

“嗯。”柳丁答應，柳笑則拿著槍對著趙小兵假意打他，趙小兵一見這麽長的槍眼前一亮，就要過去搶。柳笑沒答應，堅決不給，還說了一句：“這是我爸爸買的，你要是想要，讓你爸爸買呀。”

柳笑的一番孩子氣的話讓趙楊聽了分外不舒服，他找個理由打發兩個孩子去外邊院子裏玩了。

“柳丁，要不你和錢磊複婚吧。”趙楊跟到廚房，對柳丁說了一句。

“什麽意思？”柳丁沒有反應過來。

“我看你和錢磊比離婚前的感情還要好，柳笑也是，挺喜歡他爸爸的。”趙場繼續對著柳丁說著違心的話。

“說什麽呀，我一點也沒有後悔跟他離婚，你是不是吃醋了，說話陰陽怪氣的。”柳丁也感覺有點不對勁。

“其實我也想跟前妻複婚了，後組織的家庭真的不好。”趙楊似乎很感慨，還說自己也想複婚。

“行，各自都複婚吧。明天就去辦手續！”柳丁把盆往桌上一扔，“咣當”一聲，轉身就走。

趙楊從後麵抱住了柳丁，酸酸的說：“老婆，你要是沒有我，你能行嗎？”

“那我就將就一下吧，聊勝於無！”柳丁心軟，同時也覺得自己有點兒過分，於是以玩笑掩飾。

“爸，給我買槍。”趙小兵跑了進來，衝到趙楊的麵前嚷嚷。柳笑也跟著進來了，手裏拿著那把心愛的長槍。

“好好，買，一人一把。”

錢磊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但是柳丁卻覺得還是多多少少影響到了她現在生活，於是從那天起，她開始刻意回避與錢磊的聯係，孩子也盡可能的少讓他們接觸了，畢竟他們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