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章 阡陌尋遍
第二天，楊意含來到那家手機維修店，見柳一一正坐在櫃台前的凳子上沉思著。他見得多了，仍然沒有打擾，把手機遞給老板。老板拿過手機看了看，說：“小問題，我換個零件就好了。您半小時以後來取吧。”楊意含點點頭。
柳一一上前示意他出去說話，兩人來到大街上，一一領他進了旁邊一家小小的甜品站。楊意含堅持著由他來買單，問道：“你喝什麽？”
柳一一說：“隨便，都可以。”
不一會，柳一一見楊意含拿過來兩杯水，說：“看你剛才用手機付款，總算有點像我們地球人了。”又喝了一口，是蜂蜜柚子茶，笑道：“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
楊意含感慨萬分，說：“不是，是我上輩子喝過你做的蜂蜜柚子茶。”
柳一一當他開玩笑，說：“哦，我上輩子是賣飲料的嗎？那我做得好不好喝？”
楊意含誠實的說：“不好喝。”
柳一一又笑道：“早知道你這麽嫌棄，當時就給你下點毒。”接著說，“我找你是有事問你的。”
楊意含眼光詢問著。
柳一一問道：“你說，那個上次搶我手機的人，真的是專門針對我嗎？難道我手機裏真的有什麽東西？”
楊意含問：“你有什麽新發現嗎？”
柳一一說：“剛才我來取手機，結果，老板說，昨天晚上，手機店被偷了。”
楊意含皺眉，問：“然後呢？”
柳一一說：“老板說，損失不大，隻丟了幾部放這裏維修的舊手機，損失太少，現在報案，估計難得查過來。”
楊意含又確認了一遍：“你是說新的手機都沒丟？隻丟了舊的？”
柳一一點點頭：“你覺得跟我有關係嗎？”
楊意含沉吟著，又問：“你手機裏的卡呢？”
柳一一先感歎了一下，說：“不錯啊，你這麽快就把手機弄得挺清楚了嘛。”接著又說：“卡沒在裏麵，我單獨拿出來放著，結果被我不小心弄壞了，扔了。”
楊意含眉頭緊鎖，神情凝重。柳一一更加擔心：“你覺得很嚴重嗎？”
楊意含說：“如果真的有什麽他們要的東西，偷去了就算了，現在你弄丟了，說不定他們以為你藏起來了。”
柳一一發誓：“可是我真的沒有什麽呀。”
楊意含說：“應該是有，而你不知道。”
不一會兒，兩人回到手機維修店，楊意含拿到了修好的手機。老板對柳一一說：“美女，你聽我的，那個手機真不值幾個錢了，你現在暫時用的這個也是幾年前的，卡得根本動不了。我就給你拿一部新的，我也貼點錢，絕對比成本價還低，還送話費，保證又快又好用，可以吧？”
柳一一想想也沒有辦法，隻能點點頭，說：“我要一個又便宜功能又齊全速度又快的。”
兩人出門走到車站，開始等公交。柳一一見楊意含艱難的辨認著站牌上的字，查找著哪幾路車可以回家，想起一件事，問道：“楊意含，你該不會連字也都忘了吧？”
楊意含說：“應該比三歲小朋友好一點，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了。”
柳一一想了想，說：“你在網上找個網站，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到大學的教學，都有視頻呢。嗯？電腦上有呀？哦，還不會呀？好吧，那我還是跟你走一趟吧。”
兩人先去了趟超市，柳一一教他做了簡單的采購，一起回到楊意含的住處，又詳細說明了電腦的基本功能。柳一一找到一個網站，所有主科副科課程一應俱全，笑道：“這下好了，你就順著看，慢慢的就可以畢業了。”她順便又把製作辦公文件的文檔表格PPT等做了最基本操作的說明：“這幾個基本功能可以先對付著用，但是肯定是遠遠不夠的，其他功能你就慢慢摸索吧。”
門鈴響起，楊意含打開門。
二嬸進來，看見柳一一也在，說：“喲，你還真是他女朋友。”說著，把一個本子遞給楊意含，說：“諾，你欠的錢我可不會空口說白話，我都記著呢。”
楊意含接過，說：“謝謝二嬸，我會想辦法盡快還的。”
二嬸揮揮手走了。
柳一一看著楊意含陷入窘境，翻看著他的錢包，教他辨認著各種卡和證件的用途，又查了銀行卡，手機支付的賬戶裏的餘額，說：“看來，你短期是還不了這個錢了。”
楊意含問：“一一，能不能幫我想想，怎麽才能知道，我之前在做什麽呢？”
柳一一說：“你二嬸不是說，你一直沒有穩定工作也沒朋友嗎？”
楊意含說：“可是，我總會與其他人有著聯係，每天
還是在做什麽的對吧？”
柳一一翻開手機聊天記錄：“唉，你剛才重裝了係統，聊天記錄都沒了。”又打開朋友圈，看著之前發的記錄：“你發的很少哦，你寫的：全新的人生，從旅遊開始。這應該是你出發前寫的吧。這裏：居然收到了好消息，加油！你收到什麽好消息了？再往前，回首這三十年，仿佛是一瞬間。”柳一一抬頭：“看起來，你近期應該是有規劃的呀。什麽都想不起來嗎？”
楊意含隻能無奈搖搖頭。柳一一手中電話突然響起，便朝楊意含順手一遞：“你的電話。”
楊意含說：“你開免提吧，幫我聽一下。”
一個聲音響起：“楊意含，你的拍攝時間是明天，早上9點到。”
柳一一趕忙問：“等一下等一下，是什麽拍攝啊。”
那人問：“你誰啊。”
柳一一說：“他在我旁邊呢。”
那人說：“他之前不是參加我們公司選秀拍我們的廣告嗎？後來選中他，合同都簽好了，他那不是有一份嗎。不要忘了，時間地點之前都發過啊。”
柳一一趕忙說：“麻煩您再發一次吧，謝謝啦。我們一定準時到。”
電話掛斷，柳一一笑道說：“馬上就要有錢啦！”
楊意含知道廣告是什麽，昨晚電視裏動不動就出現一堆，說：“他說的拍廣告的事，我不會。”
柳一一說：“你都通過選秀了，還怕不會？對你來說肯定不難的。”歪頭又打量了他一下：“嗯，看你這張臉，選擇走這條路應該蠻有前途的。”
楊意含搖頭，說：“我不去，我不會。”
柳一一誘導著說：“你可是簽了合同的呢，不去估計得賠死你。”
楊意含說：“幫我看看合同裏是什麽吧。”
兩人把抽屜翻了個底朝天，終於找到了一份合同。柳一一說：“你太不珍惜了吧，多少人想要這樣的一份合同呢。”
兩人研究了一下，那個違約賠償額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天文數字。楊意含吩咐著：“一一，明天陪我去一下，我現在應付不來。”柳一一靈機一動，忽然想起，也許以後可以走一條經紀人之類的道路。
約定時間，兩人來到拍攝場地，這裏已被裝扮得古色古香。一人快步經過一個大腹便便的人打了個招呼：“李經理好。”李經理點點頭，看向兩人，說：“楊意含，你到了，女模也到了，等下你們演得要自然，真切，要把我們品牌茶葉中那種悠久曆史的韻味和我們品牌飽含的溫情、深情傳遞出來。”
楊意含看見一古裝美女站在聚光燈下，覺得混身不自在，說：“李經理，我真的拍不了。”
李經理怒道：“開什麽玩笑，你以為這是你家啊，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告訴你，不拍，你根本就賠不起。”
柳一一趕緊說：“李經理，拍，我們拍，讓我跟他說說。”
李經理問：“你是誰啊。”
柳一一說：“我是他朋友。”
李經理說：“朋友？那你能做主嗎？”
柳一一說：“能，能，其實，我是他姐姐。我能給他做主。”
李經理不耐煩：“到底什麽關係？”
柳一一說：“其實是這樣的，李經理，我是準備當他的經紀人。你讓我跟他再談談。”
李經理說：“快點，沒時間了。”
柳一一把楊意含拉一邊，說：“你怎麽能不拍呢，要賠好多錢的！”
楊意含說：“那就賠錢唄。”
柳一一歎著：“聽聽你這口氣，你以為你是富翁嗎。你要是不拍，估計隻能等著法院拍賣你爸媽的房子了。”看著他一言不發，又說：“就是裝裝樣子嘛，你有沒有喜歡過的人？嗯？”她看見楊意含眼中的波瀾，說：“這個表情就不錯，你就假裝她是你的心上人，含情脈脈一點，會不會？”
楊意含看著柳一一，她正說著一個不相幹的人的事，心中煩悶，沒有再理會她。柳一一好說歹說，都沒說動。
李經理過來，問：“你們商量好了沒有？”
柳一一說：“李經理，是這樣的，其實我們也不是故意要毀約，剛跟您也說過了，之前發生車禍，您看，他這裏”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還沒有完全恢複，現在確實是極度不適應，雖說毀約他要承擔巨額賠償，可耽誤了您的拍攝，不也是影響了您這邊的工作安排嗎？您也不好交待啊。”
李經理道：“哼，所以今天必需要按要求拍，否則讓他法庭上見。”
柳一一忙道：“李經理，您先別著急，您看他有醫生的診斷證明，真說起毀約的事，這也算不可抗力因素導致的，旅遊公司也有責任
啊，這牽扯一多，估計打官司一時半會也難得扯清楚的。”
李經理怒道：“那你是什麽意思！難不成讓我們公司承擔你們造成的後果？！”
柳一一趕忙低聲下氣：“李經理，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們現在當然不是為了推卸責任來的，我們還是要來解決問題的嘛。您看要不就稍微改一下，他不會演，就不要他們含情脈脈了。他演技不行，硬要演也很生硬，達不到效果啊。”
李經理問：“那你要怎麽改？”
柳一一說：“您看這樣可不可以，一樣的拍，就改成，改成古代的一位公子在寫書法，讓這美女在旁邊磨墨泡上茶，這樣他就隨便寫寫字，到時候找個書法家寫的字替換一下？您想想，您這茶葉不光要曆史底蘊，還得有文化底蘊啊，一幅清新飄逸的書法，一曲千古傳唱的唐詩宋詞，配著您這曆史悠久的茗茶，這意境才貼切，才顯得您這茶葉出塵脫俗，文化內涵豐富又博大，絕對的一覽眾山小啊。”
柳一一滔滔不絕，李經理腦中幻想著這個意境，居然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柳一一見他已快被說動，繼續分析著：“您看他這麵癱臉，雖然演不了含情脈脈，但專心寫字，總不會演砸吧。”
李經理正分析著各種利蔽，柳一一繼續攻心，把楊意含拖過來，說：“李經理，您再看看，這顏值，這氣質，這一時半會您去哪再找這麽好形象的呢？”
楊意含掙脫柳一一，柳一一沒理會他，見李經理仍然在猶豫，決定趁熱打鐵，說：“那就這樣了吧。您盡管找書法大家的字來替換，不管多少錢，直接從他的錢裏麵扣掉就行了。我帶他去化妝了哈。”
李經理連忙與導演安排起來，同時也找人盡快聯係書法大家。
.
柳一一把楊意含拖到一旁死盯著不放，直到他艱難的點了點頭，總算放了心。她把手機上的一首詞指給楊意含，說：“就寫這個吧，隨便寫幾個，無所謂的，做做樣子而已。”
楊意含問了幾個不認識的字，便去了化妝間。
鏡子中的自己，束發長衫，仍是舊時的模樣，楊意含恍惚回到前世。自己來到這時空交錯的阡陌中，是為了前世的緣由來此尋她，還是說前世的相逢本就是由於有今世的牽絆？她身邊不明原因的危機是否就是自己來此的理由？或是自己命中注定來此一遭，老天爺安排了她的提前出現，好讓自己此生不會孤獨一人？可現在的柳一一明顯有著自己的生活，一直當自己是個外人，如果她腦海深處沉睡的記憶一直無法蘇醒，那自己來此的意義又是什麽？他心中不覺升起一陣陣的悲涼，這一世，究竟會怎樣渡過？
楊意含再次出現在柳一一眼前，柳一一隻覺得他恣意揮灑、凝神書寫、心無旁騖的情境，配上這古色古香的氛圍，就像一福韻味悠長水墨畫卷，令人不忍打擾。熟悉的感覺又湧上心頭，她仿佛看見自己正倚在那古木房門上，生怕動一動就破壞這種如詩如畫的意境。柳一一暗想道：瘋了，瘋了，這胡思亂想的毛病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嚴重，看來要去醫院了。
沒想到短短的一支廣告居然會耗時這麽久，導演和攝影師越拍越覺得感覺到位，遠景近景局部特寫，忙了好久。兩人好不容才離開這棟大樓。柳一一邊走邊由衷的驚歎：“哇，沒想到你的字寫的這麽好，連我這個外行都看得出來。你字沒認識幾個居然寫那麽多繁體字，是哪裏學的？”
楊意含說：“不記得了。”
柳一一繼續驚歎：“但是你一定記憶力超好，你剛剛才看了一遍，那首詞居然都寫出來了。你以前是不是學霸啊。”
楊意含說：“不記得了。”
柳一一又說：“這次你拍完了，以後再拍就不會再覺得尷尬了。”
楊意含停住，說：“一一，我以後不會再拍廣告的，我真的不會。”
柳一一說：“一回生，二回熟呀。你知道嗎，我在想，要不我以後學著怎麽當經紀人，專門幫你聯係，往後這也是一條生存之路啊。”
楊意含斬釘截鐵的說：“不用學了，你沒機會學以致用的。”
柳一一說：“你怎麽這麽固執呢，這個如果做好了，可比上班賺得多多了。”
柳意含又站住，說：“一一，你不用再說了，我真的不會再拍的。”
柳一一覺得特別遺憾，跑到他麵前，說：“為什麽？你說啊？有什麽為難的我們一起想辦法啊？你還有那麽多欠的錢要還呢？”她正在糊攪蠻纏著，猛然看見楊意含背後，母親周淑萍正緩緩走近，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