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章 憶千篇
夜已深人已靜，月光照進房間，倍添憂思。病房裏其他人已經出院了，顯得空曠清冷。
楊意含披上外衣，倚在門口。走廊上燈光昏暗，偶爾有人走著，在去往走廊盡頭洗手間的路上，人們都還拿著那個叫手機的東西專注的低著頭，那一定是讓人心醉的物品。走廊往前幾步是樓梯的入口處，向左轉就是自己的房間，向右轉走過去，就可以到柳一一的房間，僅僅幾步之遙，卻讓他覺得相隔了千山萬水。此時，他對她來說，是個陌人生。
他忽然發現從樓梯口探出一個戴著帽子的腦袋，警惕的望著右邊，又望向左邊。楊意含趕緊閃身躲了一下。稍傾再悄悄看去，那人也仿佛監視著來往的人，有人過來就趕緊藏起來。楊意含心存疑慮，靜靜觀察。
柳一一拿著手機也低頭走了出來，徑直往洗手間方向去，這個鬼鬼祟祟的人壓了壓帽沿，竟然跟了過去！
這一來楊意含的吃驚非同小可，不敢大意，也跟在後麵。柳一一的驚呼從走廊盡頭突然傳來：“啊——”
楊意含快步上前，見這人正抓著柳一一緊緊不放似乎在搶著東西。楊意含拎起這人後領抬掌擊去扯開兩人，忽然意識到，自己雖然沒有以往內息氣力，但是年少時所學的招式仍然爛熟於心，居然可以運用自如，反而呆了一呆。這人見有人前來阻撓，反應迅速，趁他呆一呆的間隙二話不說就逃了出去。走廊外也是幾聲驚呼，緊接著，醫院安保人員追趕聲響起。
楊意含扶過摔在地上驚魂未定的柳一一，柳一一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看了看，傷心的說：“摔壞了。”轉頭又對楊意含說：“謝謝你啊，又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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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警察來調取監控，並叫當事人錄口供。
柳一一不知道為什麽男孩子當警察之後，氣質就都好得不得了，這來的三個，個個英氣逼人，賞心悅目，隻覺得在亂花叢中，眼睛一時忙得看不過來。楊意含在旁邊暗暗歎氣。
警官例行問話：“看清人長什麽樣子嗎？”
因為戴著帽子，大家都沒有看見。
“是搶劫？”
柳一一說：“是的，搶我手機。”
一名警察問：“還有別的人丟了什麽東西嗎？”
大家都搖搖頭。
另一警察分析著，說：“估計是想偷，沒有機會，就去搶了。”
又問了一些問題並記錄好後，為首劉警官對現場錄口供的人說：“好了，我們登記完了，後續如果還有線索再找我們。”
劉警官站起來準備走，加了一句：“晚上門窗還是關一下，安全起見。”
楊意含攔住，說：“警官，他不是偷東西不成又去搶劫的。”
劉警官不以為然的問：“那他是幹什麽的。”
楊意含說：“他是專門來搶一一手機的。”
這話說出來柳一一大吃一驚：“不會吧，我手機很便宜呀。”
劉警官問楊意含：“你又怎麽會知道。”
楊意含說：“他躲了很久，一一剛出現，他就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另一警察小聲說：“剛剛查了監控，他也一直躲在門口，鬼鬼祟祟的。”
劉警官狐疑的看著楊意含，問：“你那麽晚了不睡，一直在門口觀察，又是什麽原因？”
楊意含對這反應隻能歎了歎氣，說：“我睡不著。”
劉警官又問：“睡不著這走廊應該也沒有風景看吧？”
楊意含心中有氣，問道：“警官，靠在門口不犯法吧。”
劉警官哼了一聲，跟旁邊人吩咐：“給他重新錄，認真點。”
由於楊意含失憶有醫生的診斷書，所以警察們放棄了調查他祖宗十八代的想法，重新把與案情有關的細節做了記錄，雖然仍然對他的行為心存懷疑，但是也接受了他所說的，這個作
案人可能有針對性的看法。看著他們離去，楊意含發現柳一一仍然愁眉緊鎖，知道她一向這樣，也沒說話。柳一一攔住他問：“楊意含，你真的覺得他是專門找我的嗎？”
楊意含點點頭。
柳一一說：“可是我手機很普通啊，而且我平時連個螞蟻都沒踩過，也不會有人故意要報複我啊。”
楊意含對手機還很陌生，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便問道：“你旅遊回來就發生這事，是否跟旅遊有關？在那期間，有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柳一一搖搖頭，一路上除了車禍這件特殊的事，其他什麽都沒發生。兩人都不得要領，隻得作罷。回到病房，柳一一借了同病房的其他人手機，打了電話，讓媽媽帶部舊的來先換著用，又把摔壞的讓媽媽拿走先去送維修。
次日，柳一一辦好出院手續，出了醫院大門。本來媽媽說一定要來陪她的，但是突然接到電話，一個老朋友進了醫院，於是一群大媽們都約好去看望。柳一一十分肯定的對媽媽說，自己一個人絕對沒問題，媽媽便把能拿走的昨天晚上都拿走，今天柳一一隻一個輕便的小包，就出了門。
楊意含跟著喋喋不休的二嬸好不容易辦完了出院手續，想著這麽多年都由她一直操持著這個楊意含的生活，她作為一個長輩盡到了職責，之所以態度惡劣，也不過是為生活在擔心，於是邊安慰邊承諾，讓她算好自己欠了多少錢，一定會盡快還給她。
二嬸走後，楊意含拎著自己的一個大包，走出醫院，站在街口。深秋時節，醫院的溫暖與大街上的寒冷判若雲泥，更覺得腹中肌腸轆轆。他看見街邊有一人在賣烤香腸，不斷有人過去，拿出那種夾子裏的紙，換到了一根香腸。楊意含翻開自己的錢夾，裏麵隻有一張，償試著走過去，遞給小販，果然也換到了一根，默默轉身準備離去。小販眼見剛準備好的找零他沒拿就要走，趕緊偷偷又放回去。
楊意含忽然聽見柳一一的聲音響起：“老板，你想不找錢啊。”
小販說：“誰不找錢？”
柳一一氣忿的說：“就你！他明明給的是100塊！”手一攤：“找錢！”
小販將一把零錢塞到柳一一手裏，說：“我又不是不找，他不還沒走嗎？”
柳一一說：“我明明看見你把零錢又放回去了。”
小販說：“你是他誰呀，多管閑事！”
柳一一扯過楊意含說：“我是他姐，怎麽樣，不能管嗎？”
楊意含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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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一一把楊意含拉到路邊，說：“你怎麽這麽糊塗，這麽多的錢都不要了？”
楊意含拿著這些紙幣一張張研究著，結合之前記得的那些數字，猜測著每一張的意義。
柳一一見他神色有異，驚道：“你不會連這也忘了吧。”
楊意含點點頭，無可奈何的說：“是啊。”
柳一一又問：“你怎麽不在醫院多觀察兩天，這麽快就出院了？說不定病情有什麽轉機呢？”
楊意含說：“我不想再讓二嬸花錢了。而且，我現在感覺挺好的。”
柳一一看著他仍然蒼白的臉，掩不住的虛弱，歎口氣，這全國性的難題，她也是無解，又問道：“那你還能記得什麽嗎？你住哪？”楊意含無奈的搖搖頭。
柳一一覺得他就是個走失的兒童：“那你怎麽回家啊？”
兩人走到街道一處長椅上坐下，柳一一讓他拿出手機，說：“你查一查，平時有沒有網購的記錄，上麵應該有收貨地址什麽的。”見楊意含一動不動，知道他又不記得了，說：“你忘得可真徹底，我看你不是失憶，而是從外星來的。”楊意含看她打開他的手機，耳聽她繼續說著：“幸好你沒有鎖，讓我看看，諾，這裏，默認收貨地址，好多訂單都是寄到這裏的，是個小區的名字，應該就是了。”柳一一說完，抬頭看著他，眼睛眨眨，又想起一件事，問道：“
你知道怎麽回去嗎？公交？地鐵？的士？唉，好吧。你不光是失憶，你是完全失去了生存能力。現在你就跟剛上幼兒園小朋友是一樣的。”
楊意含問：“幼兒園？”
柳一一說：“嗯，就是3歲小朋友。”看他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說：“走吧，救命恩人，我送你回去。”
楊意含感覺有些喪氣，他發現，這裏的一切讓他極度的不適應，到目前為止，自己幾乎寸步難行，聽二嬸所說的應該也沒有收入，往後是要何去何從？
柳一一已經起身走開兩步，見他仍坐著沒動，喊道：“楊意含！走，回家。”
楊意含見柳一一又捧著腦袋發起呆來，猜她被往事觸動，沒有說話。柳一一又上前兩步，問：“咦，我剛剛喊了你幾遍？”
楊意含說：“一遍。”
柳一一狐疑：“你確定？真是一遍嗎？為什麽我覺得是兩遍。”那遍地的白雪，他在洞口長身玉立身影，她帶著準備歸家的喜悅喊道：“楊意含！走，回家”。隱隱約約，模模糊糊，還沒捕捉到就一閃而過。
柳一一鬱悶著：“腦袋真壞了嗎？”又甩甩頭說：“我們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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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來到小區門口，楊意含見柳一一奇怪的看著自己，不明所以，也奇怪的看著她。柳一一點點頭，表示理解，拿過他的包開始翻天覆地的找著，終於摸出一張卡，貼近一處，隻聽“嘀”的一聲，一個紅點變成綠點，柳一一推開門，兩人進入小區。柳一一說：“你什麽都忘了，我來跟你說說吧……”，兩人一路上樓，柳一一詳細介紹著這裏的一切，門禁卡，電梯，物業的功能。
進入屋內，楊意含看到房間布局奇怪，柳一一見他神情疑惑，搖搖頭說：“明明是你家，弄得像是我家，你是客人似的。”帶著他每個房間轉了一圈，一個標準的兩室一廳：“諾，這裏應該是以前你爸爸媽媽的房間，這是唐詩宋詞資質通鑒，哦，看來他喜歡古典文學什麽的。難怪，所以這裏還有一些小古玩，你爸爸以前還喜歡收藏呢。不過，這可能隻是些工藝品哦。”說著，拿起一些小物件欣賞著。一會兒，又轉到另一房間：“這個看起來就是你的房間了。”
柳一一接著又把廚房洗手間各家用電器、生活用品、水電設施詳細做了說明，楊意含隻覺得天花亂綴。最終，柳一一幾乎癱倒在沙發上，問：“你都記住了嗎？”
楊意含點點頭：“記住了。”
柳一一笑著說：“小朋友學得可真快。我又累又餓，我們點些吃的送來吃吧。”
柳一一點了份外賣，又拿過他的手機，經過各種密碼找回，把常用軟件的用法和功能一一說明。才算是忙完。
吃完東西，兩人終於恢複了氣力，柳一一說：“你手機那個按鍵好像有些失靈了，也送去修理一下吧。諾，這是我修手機的那家店的位置。明天我也要去取的。”說著，指著APP上的地圖，告訴他怎麽查詢去的方式，問道：“你自己能去了嗎？”
楊意含點點頭：“可以。”
柳一一笑道：“你真是個天才兒童。好了，我得走了。你休息吧，也許過些時，那些記憶就恢複了。”楊意含看著那曾經每天都百看不厭，無數次在夢裏出現的麵孔，現在卻仍然隻能遠遠的望著，輕輕道出一句：“謝謝你，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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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月華初上。楊意含推開窗，望著窗外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晝的霓虹燈，看著寬闊的道路上車水馬龍，耳聽時不時傳來的汽車鳴笛，往事點點滴滴，一篇篇浮現。良久，他開始思考這個世界，思考待自己猶如陌生人的柳一一。明明就是她，她深埋的記憶，何時才能喚醒？還有那個襲擊她的人，究意有什麽目的？她身邊為什麽會隱藏危險？此生來到這裏，意味著遺憾在輪回，還是情緣在延續？
幾乎一夜無眠，楊意含打開電視，看著各種節目，慢慢熟悉著這個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