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長樂_第十八章，遇襲
一行人披星帶月地往前趕。
朱高煦選的車夫極是有本領，半盞燈都不點的情況下，居然能將車駕得穩穩的，除去偶爾的顛簸外，就沒有其它什麽了。
車子晃晃悠悠，晃得人昏昏欲睡。坐在車門口的小顧已經耷拉著腦袋，靠在車廂上睡著了。甚至唇邊微微有些水光……像是流的口水。
林淺月看她一眼，唇邊不由得帶了些許笑意。
她拿起放在一邊兒的衣裳給她披在肩頭，輕輕收回手，靠在窗口邊上往外看。
這段路她有印象的。
白日裏走過的時候，一片花草繁盛，樹木如蔭，不時能看到成片的水果田。而這會在夜色的籠罩下，那些樹木卻像是妖魔鬼怪一般，在風中張牙舞爪，似乎隨時都會撲過來撕咬。
夜風裏帶了海水的腥味兒，樹的影子跟著車子地晃動緩緩往後退。林淺月的目光投射在外麵，卻不由得想到那冒牌貨。
她這般的囂張，隻怕早已經布置好了後手。
不知道她在南京是不是也布置好了……林淺月抬頭望向黑沉沉的夜幕，覺得那夜幕就像是塊巨大的石頭，壓得她心口悶悶的，一點兒也喘不過氣來。
正想著，車子卻猛地停了下來。
停得極猛，林淺月一下子差點從車上摔了出去，多虧小顧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住，這才沒跌得難看。
方才小顧還睡著，這會兒卻已經眼露精光，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拿了把匕首，將林淺月護在身後，聲音一改平常的嬌俏圓潤，突然間有些沉穩：“娘子放心，奴婢會保護你的。”
林淺月瞧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車外似乎一下子亮了起來，她心頭一沉，立刻扭頭往窗外看了過去。
這一看，心卻一下子沉了下去。
外麵十來個短打扮的精壯漢子，個個手上都拿著刀，帶頭的更是拿黑布纏了一隻眼睛，一臉窮凶極惡。這些人手中舉著的火把燒得劈啪作響，將原本黑沉沉的夜幕映得血紅。
車子隻這麽一停頓，那些人已經圍了上來。
看著雖然是土匪的打扮，行動卻極有章法，也不強攻，隻將三輛車團團圍住。林淺月看得清楚，路邊的林子裏，似乎還有銀光閃過。
那種光芒……應該是弩箭。
那光是箭頭反射出的的光芒，看這陣勢……似乎是不把他們給留下不會罷休的。
“殿下。”見車上並沒有人下來，為首的獨眼龍開了口，“漢王殿下，走了這麽久了，也該累了，何不停下歇歇腳呢？”
朱高煦在的那輛車仍舊沒有任何聲音。
幾個黑衣人對看一眼，默不作聲的收緊了包圍。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判斷出來的，幾乎放棄了後麵的兩輛車，直接圍著第一輛。林淺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朱高煦的確上的是第一輛車！
甚至圍著林淺月這輛車的黑衣人都不到三個……
那圍上去的黑衣人還沒來得及動，隻見一根閃亮的銀鞭“唰”的一下飛了出來，如閃電般在空中飛過。那幾個黑衣人頓時僵直了身體，轟然倒地。
為首的黑衣人卻一點兒也不覺得有什麽，甚至還在臉上露了笑容，看上去卻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
“殿下。”他停了一停，“既然蘇大人在這裏，殿下自然也是在的。故人相見，何必這麽躲著。”
故人？
林淺月一愣，這些人莫非是那……吳百戶的人？
車子仍舊沒有半點動靜。
那人等了片刻，臉上露出一抹不耐煩來：“殿下，我家主人是誠心請您回去吃茶的，若是您這般，我實在是不好交……”後麵的那個字還沒出口，一枚羽箭突然穿破車窗，淩空向著他的麵門射了過去。
這箭是從第二輛車裏射出來的。
那黑衣獨眼人一個下腰閃過，目光頓時顯得凶狠了許多：“動手，隻留漢王一個。其它的不要活口。”
他這話一出口，小顧頓時深吸了一口氣，看看林淺月，又看了一眼車前，突然像是下定決心一般，伸手便拔下頭上的銀釵，交到林淺月手上。
還不待她反應過來，她便開口道：“釵上淬過毒。見血封喉。”
林淺月一愣，手上卻已經接過釵子，緊緊握在掌心裏。因為握得太緊，掌心一下子滲出汗來，粘在銀釵上頭，感覺像是有些握不住。
“別戳到自己。”小顧又看她一眼，低聲囑咐。
林淺月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見小顧動了動車廂的木板，那木板居然被她掀了開來，她往下一滑，整個人便如同長魚般的滑到了車下。
幾乎是她滑下去的同時，車前的黑衣人就掀了車簾，一眼便看到裏麵的林淺月，那人眉頭一皺，伸手便來拖她。
林淺月憋住呼吸，死死握住小顧給的銀釵，看準了那伸過來的手猛地一把紮了上去。
那黑衣人痛呼一聲，又往前進了一步。
也就隻能是一步了。
他的身體一僵，一下子往裏砸了進來，黑色的毒血從口鼻處汩汩外冒，臉色一片鐵青，瞬間就沒了氣。
這釵上果然淬了毒！
林淺月下意識地往車下看了一眼。
其餘幾人聽到痛呼聲，舉著刀就湧了上來，眼中冒了凶光，直衝著林淺月高高地舉起了刀。她幾乎是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看那刀向著她直劈而下。
那環山刀刀背上寒光凜冽，眼見就要劈到她的身上。
那黑衣人用得力道極大，似乎和她有殺父之仇一般，若是這一刀劈實了，命肯定是沒有的，或許連人都要從中間劃成兩半兒。
一抹寒光自後而起，小顧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車底滑了出去，衣袂紛飛，出手間已經將圍在車間的那幾人刺了個瓷實。那幾個黑衣人臉上的凶光還沒來得及收回去，便全部凝固在了臉上。
她手上動作極快，輕攏慢撚抹複挑，那些人的額間便是一點鮮紅，兩腿一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瞬時就沒了氣息。
林淺月幾乎是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小顧……她的身手，怎麽這樣的好？
解決了她這頭，小顧一個箭步直往前頭衝了過去，第二輛車中羽箭頻出，像是護著小顧一
般，周圍的黑衣人沒有一個近得了她的身。
隻一眨眼工夫，小顧便已經衝到了那黑衣獨眼人的身前。
對方卻絲毫不緊張，居然也不讓，就任由小顧衝了過來。一直到小顧的匕首抵上了他的後心，他都沒有動過一步。
局勢像是一邊倒。
林淺月看著眼前，卻不由得擔心起來。
果然，那人看了看小顧，卻又開口道：“其實，主人也吩咐過，若是漢王請不回去，那便殺了。”他臉上慢慢露出一抹笑容，突然拍了拍手。
路邊頓時出現一排排的強弩。
滿滿的都上了弦，閃爍著寒光的箭頭指著這邊。有的上麵還有旁的什麽，林淺月看得並不清楚，可危險的感覺再一次湧了上來。
“隻要我一聲令下，這邊就會把箭射出來。陛下還特意讓我在箭上綁了炸藥，漢王殿下想不想試試……粉身碎骨的滋味兒？”他說著，居然還向著馬車走近了一步。
那車子終於有了動靜。
低沉的男聲從裏麵傳出來：“陛下？”
那聲音並不是朱高煦的。
林淺月一下子就聽出來的，這聲音……是蘇起。
對方卻並沒有注意，仍舊站在那兒，一臉淡定：“正是，陛下。”
“嗬嗬。”蘇起冷笑出聲，緩緩掀了車簾，“你要是想放箭，那就放吧。”
他車簾完全掀起，車中除了他，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那黑衣獨眼人頓時變了臉色：“朱高煦呢？”他下意識地要回頭，卻被小顧又把匕首往前頂了頂，尖利的匕首穿過他的衣裳，直接刺入了肉中。
“你家陛下，在哪兒呢？”身後突然傳來朱高煦的聲音，冷漠中微微帶了一抹嘲諷。
林淺月一驚，下意識地回了頭。隻見朱高煦一身黑色的衣裳，竟然同先前那些黑衣人一般無二。她怔了怔，卻見朱高煦衝著她微微一笑，輕聲道：“放心，我沒事。”他伸手出來，“來，起來。地上涼。”
他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一樣，林淺月一瞬間有些失神，下意識地就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先前因為緊張，她的掌心盡是汗水，這麽一放上去，頓時感覺到濕漉漉的一片。林淺月有些尷尬地要往回收，卻被他一把握住，用力一拉，將她拉了起來。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等她站穩，朱高煦便鬆了她的手。又轉頭去看那黑衣人：“怎麽？你家陛下呢？”
那人絲毫不顧小顧正拿匕首頂著他，突然大喊出聲：“放箭！放箭！！”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寂。
那些箭頭仍舊寒光凜冽，隻是卻沒有一個人動的。就是那黑衣獨眼人再傻，也知道自己是被設計了。
“真沒想到。”朱高煦笑了笑，在火把的照耀下，他的眉眼唇角都顯得十分鮮明，“隻是一個小小的百戶謀反，卻能引出這麽一條大魚來。”
“你家……陛下呢？”他向著那人走了兩步，再度緩緩開口，“你不說也不要緊，我可以帶你回京……”
那黑衣人臉色一變。
口鼻之間突然湧出鮮血，整個人便沒了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