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_第十章,局

陳玄風疾步而來。

身形有些淩亂,腳下步伐也是不穩。

看他這個樣子,朱允文頓時皺了眉頭:“怎麽?”

陳玄風快步從林淺月身邊經過,連正眼都沒看她,隻疾聲道:“出事了。”

朱允文頓時一抬手,仍舊笑道:“皇嫂先回去吧,回頭朕再與你話家常。”說著便示意林淺月先走,可林淺月還沒動,卻聽陳玄風道:“慢。”

林淺月心頭一拎,隻見陳玄風又看了她一眼。

他轉過頭,看向朱允文:“陛下。”他突然向著朱允文行了一個大禮,道,“此女……是屬下的未婚妻。屬下……”

朱允文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像是早就知道,看了一眼林淺月,又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朕知道。”他停了下來,像是在思考什麽,隔了好一會兒,他才揮了揮手,“若是皇……若是你不願意吃這藥丸,朕也不勉強你。”

林淺月不由得一怔。

聽話聽音……朱允文方才可不是這麽說的,雖然剛剛自己也並不相信,隻是這會兒……她不由得又看了陳玄風一眼。

陳玄風仍舊跪在那兒,動也未動。

林淺月一時間心中複雜無比,隻覺得有些茫然……陳玄風……他到底想幹嘛?又想到之前他塞給自己的那朵玉梅花。林淺月隻覺得一片迷茫,怎麽也看不明白。

卻聽朱允文又道:“既然是一家人,那你我也不必分得那麽清楚。”他笑了笑,目光卻是盯在林淺月的臉上,“洗劍已經幫你把鐲子拿回來了,你林家的海圖,可否借朕一觀。”

海圖……

林淺月心中明了,直接將鐲子擼了下來,往前行得一步,遞上去道:“這鐲子是家裏傳下來的,民女隻當這鐲子是個念想。”她看了一眼邊上的陳玄風,繼續道,“陛下說的海圖,民女倒真是不知。想必陛下要的不會是普通的海圖,但林家除了出海的那些海圖,就別無它物了。這鐲子,隻當是民女報答陛下的恩情。”

朱允文沒接鐲子,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一邊跪著的陳玄風倒抬了頭:“陛下,陳、林兩家,的確是隻有這鐲子的。東西……當時就是分了幾家保管,林家原本是不在其中的,隻是我與她有了婚約,才將這鐲子當了信物。”

他說得言之鑿鑿,朱允文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冷聲道:“退下。”

直接這樣斥責出聲,陳玄風頓時神色一緊,不過還是行了一禮,往後退的時候,他伸手拉了林淺月一把。

林淺月會意,低著頭跟在他後麵緩步後退。

朱允文看了她一眼,居然沒吱聲,隻是冷冷地看著兩人。

他不吱聲,林淺月肯定不會傻到留下來。她加快了步伐,三步並兩步地往後退了出去。轉過轉角的矮林,陳玄風呼出一大口氣,驚魂未定道:“你怎麽不走?”

走?

林淺月有些糊塗了,她這不是跟著出來了嗎?

見她沒反應過來,陳玄風又道:“我昨天,不是給

了你那個麽?”他刻意壓低了聲音,用手比了一個花樣,“你昨天要是走了,今天也不會……多虧我來的及時,否則那藥你吃下去……就隻能和我一般了。”

林淺月心頭一跳,猛地抬起頭來看他:“和你一樣?那藥是什麽?”她說著,聲音不由自主地高了幾分,“你是讓我昨天就走?”

“低點兒聲!”陳玄風見她情緒有些激動,趕緊上前一步捂了她的嘴,“先走,若是讓旁人聽見,隻……”

話還沒說完,矮林的另一側,那葛先生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踱了出來。

看到他的一瞬間,陳玄風頓時臉色大變。

他臉上的血色在這一瞬間褪了個幹幹淨淨,慘白如紙。額上慢慢地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甚至連身體也微微打起顫來。

林淺月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她不由得向著陳玄風靠近了一些。

葛先生望著他倆笑,目光看上去十分的和藹。可他越是如此,陳玄風的臉色就越白,林淺月不經意碰到他的手,他的手似乎都已經沒了溫度,冰得嚇人。

“方才……”葛先生笑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了口,“我似乎聽到,有人要走。”他也沒有掩飾什麽,說得很是直白,目光卻並沒有落在陳玄風的身上,而是盯著林淺月。

他往前走了兩步:“他給你的,是不是一朵玉梅花?”

陳玄風聽到他這話,頓時吃驚地瞪圓了眼睛,他下意識地看了林淺月一眼。林淺月也沒有想到,葛先生居然一語中的,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沒說話,葛先生也不在乎。

他向著林淺月走近幾步,又道:“既然得了那個,為什麽不走?”

呃?

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林淺月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一驚,下意識地扭頭看了陳玄風一眼。陳玄風這會兒不抖了,他也沒想到葛先生會說這樣的話。

他定了定神,試探道:“葛先生……”

葛先生揮了手:“你是沒法兒走的,我也不希望你走。”他看向林淺月,意味深長道,“不過她嘛……既然未服香丸,那麽還是趕緊走吧。”

香丸……八成就是先前朱允文哄騙她吃的那東西。

葛先生頓了一頓,又道:“漢王手下的那個安太醫,是個神人。有這樣的人在身邊,他如何能中毒?又怎麽會要你的血去解毒?”

他這話說的太過於明白了。

林淺月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可怎麽也沒想到這事情會從葛先生的嘴裏說出來。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在心底暗自揣測葛先生的意圖。

“我先前已經讓人帶了他出去,你從這裏走,上了馬車,拿著玉梅花,趕緊走。”葛先生卻不容得她猶豫,往前指了指,“別走水路,走陸路。出了長樂港,暫時就是安全的。不過還是趕緊回去。你們想去渤泥,暫時是不可能的了。你們往內陸走,南京就是再不安全,也比這裏好。”

他又看了陳玄風一眼:“你就算了,香丸

我也沒有解藥。”

陳玄風像是明白過來一般,深深地向著葛先生行了一禮:“多謝葛先生相助。”說完,他回頭又看向林淺月,“趕緊走吧,晚了,就永遠也走不掉了。”

林淺月來不及去想他和葛先生的用意,趕緊按葛先生指的方向快步而去。

出了門,果然已經有一輛馬車在那兒等著她了。

掀了簾子,蕭成坐在車上。

看見她,蕭成的臉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來。林淺月總覺得蕭成有哪裏不對,可也說不上來。

等她坐穩,蕭成揮了揮手。

前麵的馬夫便用力一甩鞭子,車子飛快地沿著小道跑了起來。

“我……”林淺月剛出聲,蕭成卻突然搖了搖手,又往外頭指了指。林淺月知道他是要防著那馬夫,可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交流,不由得皺起眉頭。

蕭成也不多說,居然徑直閉了眼睛,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車子很快就出了長樂港。

在出城的時候,果然有兵士在盤查。林淺月猶豫了一下,並沒有將那朵玉梅花亮出來,那些兵士也不識得她,隻問了兩句,便將她們放了出去。

一切似乎有些太過於順利了。

林淺月心頭總是覺得有些不安,她不時地往外張望,四下卻平靜得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正奇怪著,就聽蕭成突然又開了口:“停車,我要方便。”

車夫應聲,緩緩地停了車。

蕭成掀了簾子下去,又回身看向林淺月:“要不要下來活動活動?”

林淺月不知道他的用意,不過還是點了頭。蕭成便扶了她下來,兩人剛剛在下麵站定,就見那車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爺,大爺!!”

林淺月嚇了一跳,狐疑地看他一眼。

蕭成也似乎早就料到,開口道:“你走罷,我不殺你。”那車夫聽到他的話,頓時一臉驚喜,連連道謝,轉身就往後頭跑。

等他完全消失之後,蕭成才看向林淺月:“上來,我們趕緊走。”

林淺月被他的舉動弄得很是不明白,可還是跟著上了車。蕭成親自駕車,催動馬兒,車駕便如同利箭一樣飛了出去。

一口氣跑出去近百裏,蕭成才停了車。

“你知道那院子的主人是誰?”他遞給林淺月一壺水,開口道。

林淺月點頭:“是……建文帝!”

“不。”蕭成深吸一口氣,“建文帝是什麽樣的人,怎麽可能在那兒。”他冷笑一聲,“這人不過是太子手下的人……準確的說,應該是太子妃手下的人。”

他停了一停,又道:“我們要是這麽回去,隻怕沒兩日,漢王便會被圈禁起來,甚至處死。”他看向林淺月,“當今的大明天子,最忌諱的,就是建文帝。誰與他有來往,下場……便是一個死字。即使是皇子,也毫不例外。”

他這樣一說,林淺月頓時低呼一聲。

先前心中的那些疑惑,像是一下子被衝開了一下,豁然明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