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三十章 懷疑

徐娘子看了林挽岫一眼,可能是感覺她是真心擔心自家兄弟,所以附耳低聲給她說了一句。

“我勸你別把你家大郎寄住山上去,那地方可不大好。”

說完徐娘子再不肯說其他的,林挽岫心裏凜然,但麵上還是一片單純的茫然,似乎根本沒聽懂徐娘子的言下之意。

徐娘子等到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眼林挽岫,嘴皮子動了動,最後還是沒說啥。

等到送走五嬸,林挽岫沉下一張小臉,輕揉眉頭。

她今天還是托大了些,沒想到徐娘子一個山間婦人居然能看破她的意圖。不過對方似乎對她並沒有惡意,說的那些話也隱約透出了一個信息。

林挽岫沒有急著去找顏如琚,而是跟王嬸一起呆到了傍晚,才帶著裁剪好的皮毛跟布料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是休沐日,林挽岫親自提著籃子送了藥膳去顏府。

這條街都知道每天林挽岫都會送一種藥膳過去,誰讓人家有這門手藝,憑此賺的錢足以讓一家三姐弟過得舒舒服服的。

林挽岫趁這個機會把徐娘子說的那些話學給顏如琚聽了。

“我覺得徐娘子是意有所指,但就不知道她具體說的是什麽,這就隻能靠公子你派人去打聽了。”

“這是自然。對了,你以後別再去問這件事,那些山民明明認識這個死者,偏不肯說,這裏麵自然有問題。你若是摻和進來,我怕他們對你不利。”

便是顏如琚不說,林挽岫也不會輕易插手。套徐娘子的話,也是因為她不願意讓王嬸去冒這個險罷了。

又過了三四日,林挽岫聽王烈文再度說起這事兒。

“那個凶手是那位修閉口禪的僧人?”

林挽岫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

“他為何要殺這個貨郎?為財?”

“這倒是不知,但我聽人說,這位僧人在山上參禪的時候,身邊總有一女子陪伴。我想……該不會是這位僧人犯了色戒,這才有了這樁禍事。”

林挽岫沒吭聲,心裏卻總覺得不太對勁。隻是這事兒顏如琚和王烈文都不許她過問,因此也隻能聽著。

然而讓大家都沒有想到的是,第三天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敲響了喊冤鼓。

普通百姓敲響登聞鼓,不管有理無理,先就得被打二十棍。這二十棍下去,便是成年的健康男子都要臥床數日,更別說這個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女人了。

正好這女人來敲鼓的時候,林挽岫抱著書冊跟縣衙口子上過,見證了這凶狠異常的二十大棍。

二十棍打完之後,那女子跪都要跪不住了,幾乎是趴在地上說完的。

這女子卻是來給大和尚喊冤的。

原來這女人也是山下那村子裏的人。三年前她男人病死,她被公婆趕出了門,娘家也不肯接她回去,沒奈何隻能在村外的山神廟裏棲身。

那個時候大和尚剛來不久,某日在山上參禪的時候,這女人也在山上挖野菜,可惜她因為兩日未曾進食,昏倒在離和尚不遠的地方。

是大和尚救了她,還將自己帶上山的饅頭用水泡了給她吃,這才拉回她一條命。而這次死了的貨郎,就是那時害她被趕出門的罪魁禍首。

照這個女人的說辭,貨郎這次過來,也是奔著她來的。在貨郎過來那天,她就躲上山了,連吃的都是大和尚給她帶去的一點幹糧。

“既是如此,那她和那位僧人會不會聯手殺了這個貨郎?”

“可不是說那貨郎是自己摔倒之後撞上石頭才死的麽?”

“但是那個貨郎好好的為何要半夜出去,為何那和尚又在附近的枯井之中?”

圍觀的老百姓們也在議論紛紛,對他們來說,這不過是一場熱鬧而已。

更有甚者,壓根兒不問緣由的將貨郎之死直接扣到了女人跟大和尚頭上,就似乎在他們心裏,這兩人一定有苟且。

“若無苟且,一個出家人為何要這樣維護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

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們義憤填膺,恨不能直接把女人跟大和尚拉去沉塘。

上午這邊才開了堂,下午那女人的娘家人就找過來了。目的還真是要拉這女人回去宗族受審。

當時那場麵鬧得不可開交,還是顏如琚果決的讓衙役直接把來鬧事的女人的娘家兄長給狠狠打了十棍才遏製住場麵。

“在衙門鬧著要拉你家妹子回去沉塘?你好大膽子!早前朝廷就已經明令禁止宗族私刑,你們居然還敢當著本官的麵肆意妄為。這是目無法紀呢,還是想要造反呢?”

那女人的娘家兄長哪裏知道這些,本是聽了人的慫恿過來想要帶走自家妹子回去處置,還真以為這隻是家事而已,哪裏知道這樣一鬧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幸好這家人還有個在書院念書的小兒子,聽到報信之後,趕緊過來求情,被罰了一筆之後才將自家兩個蠢得不忍直視的兄長領回去。

這兩人回去之後還跑去族老那裏告狀,又被族老連同裏正給收拾了一頓,這才知道自己惹禍了。

為了保護這個女人,也是為了暗中查探到底是誰在後麵害人,顏如琚把這個喊冤的女人收了女監,但是並沒有押入女牢,而是在縣衙後院的偏房那裏讓人看守了起來。

“這女人一定沒說實話,不然背後那人不會想方設法要讓她死。”

顏如琚跟王烈文坐在一處聊天,看上去似乎已經有了些許頭緒。

“不過我有一處總是想不通,不弄明白那一點,這件案子就沒辦法徹底查明。”

“不知是什麽地方讓顏公子困擾了,何不說出來一起參詳?”

王烈文本來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但是跟顏如琚在一起這段日子,對刑案方麵也有了一些興趣。

“我想不通的是,當年這女人的丈夫病逝,怎麽會讓她的婆家將她逐出門去?說是說她跟這貨郎有苟且,可我看她說話的樣子,不像是有苟且,反倒恨之入骨。”

“公子是懷疑她當年是被陷害或是冤枉的?”

“想不通這點,若是被冤枉,為何她這些年一直不曾喊冤

,若是被陷害,她娘家為何不為她撐腰?”

王烈文也點頭,這點實在讓人想不明白。而他們也問過那女人,對方卻一直不肯說,隻說這事兒跟大和尚無關,似乎她自己的安危並沒放在心上。

兩人正說著話,劉大人帶著師爺也過來了。

四人見了禮,倒沒有那麽客氣,說了會兒其他的事情之後,話題又扯到了這件案子上。

“說起來,這個女人我倒還有些印象。”師爺回憶了一番,“那年她男人病逝之前,說要狀告他二哥,但具體是為了什麽卻沒人知道,隻是他在縣城喝酒之時透露了這麽一句,過後回去就一病不起,沒兩日就過世了。”

劉大人捋著長須皺眉想了想,似乎有這麽一點印象,好像是誰跟他聊過這事兒。

顏如琚跟王烈文則互視一眼,腦袋中某根線被撥動。

“之後縣裏曾傳過流言,說是那人的二哥先下手為強把他弄死了,但是過去給他男人看病的大夫卻說她男人的確是死於心疾,並沒有其他的症狀。之後那女人被趕出家門,似乎也是跟她男人和家裏鬧有關係。”

這點倒是解釋了為何這女人會被趕出婆家,但是謎題又來了,世界上就沒這麽巧合的事,前一刻才說要去衙門告狀,後一刻就心疾而亡,這傻子也不相信啊。

“難道就沒人有過疑問?她自己也覺得自己男人是病逝的?”

“這就不知道了,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而且若沒有人提出異議,官府也不可能去開館驗屍。”

“若我們現在要去開館驗屍呢?”

王烈文問了一句,表情有些糾結。畢竟死者為大,若沒有必要的理由,他們也不可能無端端的去開館驗屍,這是對死者的褻瀆。

“不行,現在我們沒有理由去開棺,而且這人都已經死了三年多了,屍體也早已腐爛,便是開棺,隻怕也查不出個什麽來。”

“那倒不一定,我在家的時候曾聽人說,有經驗的仵作能根據屍骨複原出當時的大概情況,隻是不知道澧縣這裏有沒有這樣的能人。”

顏如琚捏了捏眉心,沒料到自己上任的第一樁案子就這麽為難。

“目前縣衙的那位仵作倒也有點能力,而且他父親也是做這行的老手,實在不行,可以請老秦頭出手。不過我們得先有個理由才行。”

劉大人說的是大實話,雖然他們幾人都覺得這女人丈夫的死亡有疑問,但是目前還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的死亡跟現在的案子有關聯。

沒有理由就去開棺驗屍,擱哪裏都不可能實現的。

四人沒有討論出辦法來,隻能回去繼續研究案宗。連王烈文都掛心這事兒,書都讀不進去了。

王嬸跟林挽岫一起做活計的時候,說起來滿臉都是愁緒。

“這事兒跟烈文哥又沒啥關係,他怎麽摻和進去了?”

“還不是那個顏公子!”說道這個,一向和氣的王嬸都忍不住埋怨了幾句,“明明知道我家烈文要下場應試,偏還拿這些東西去擾他,都不知道是安的什麽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