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七章 | 鋼鐵風暴

2017年11月,俄羅斯,伏爾加格勒。

“越王勾踐劍?你哥哥還狩獵過那麽傳奇的刀劍?”

“啊……”我扶著額頭,頭痛得像要裂開,“我也沒想到……那496把刀劍裏有那麽多上級刀劍,有的是哥哥的狩獵成果,有的是老師的遺產。以前真的不敢想象,他們曾經跟那麽多古代英雄打過交道。”

“唔。”身邊的人紮起長發,金色大波浪卷,像是盛夏的森林。

2017年11月,這是俄羅斯的寒冬了。

時間回溯到兩天以前,我搭乘飛機在伏爾加格勒落地。

在二戰期間,這座城市還被稱為“斯大林格勒”的年代,在這裏爆發的戰役扭轉了全世界的命運。無數英雄在這座古老的城市隕落,他們用身體守住每一條街道,他們的名字回響在馬馬耶夫山岡的上空。

對刀劍獵人來說,這是極為罕見的“近代刀劍沉睡集群”。由於缺少曆史積澱,近代遺留下來的刀劍很少得到“傳說”的力量加成,“上級刀劍”極為稀有。隻有在與宿主羈絆極深的地點蘇醒,近代刀劍才有“升格”到A或S級的可能。

斯大林格勒保衛戰,近代曆史上最為血腥慘烈的戰役,蘇德雙方的兵力損耗超過200萬人。這個戰場的恐怖之處在於,這裏沉睡著蘇軍和德軍遺落的大量近代刀劍,在戰場氣息的催動下,這些刀劍出現“升格”的概率接近100%。

但是對於一流的刀劍獵人來說,這算不上什麽麻煩事,真正棘手的反而是另外一個問題。

這些近代刀劍裏,超過一半都是熱兵器。

我落地那一天,戰鬥已經進入到後半程了。

幾乎小半個城區都被毀了,也隻有悍不畏死的俄航敢在這種條件下降落。我一下飛機就被北方大陸的冷空氣凍得直哆嗦,風中還混著硝煙味,硝煙裏摻雜著陌生的刀劍氣息。任何人憑直覺就能知道,伏爾加格勒已經成為了戰區。

英雄對決的戰區。

根據“組織”的統計,全世界至少7個獵人團隊參與了戰鬥,其中5個請求撤退,其餘2個全軍覆沒,確認死亡的獵人人數超過40個。除此之外,還有少數“盜獵者”和“刀狂”投入戰鬥,以俄羅斯當地民眾居多。

這倒是完全可以想象……俄羅斯“刀狂”的數量僅次於日本,而“盜獵者”數量則位列全球第一。對於戰鬥民族來說,這場戰鬥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盛宴。

因為交戰雙方不是獵人和刀劍,也不是獵人對獵人。

而是刀劍宿主的對決!

我一個打滾躲進了戰壕裏,隻過了短短兩個小時,我就已經被卷入了核心戰場。也真是佩服這些獵人團隊,居然在城市裏挖出了深深淺淺不知多少條壕溝,硬是把一戰中“塹壕戰”的思路套用到了二戰英雄身上。

當然,更值得佩服的還是交戰雙方。明明是一對一的戰鬥,造成的破壞卻堪比千軍萬馬。這兩個刀劍宿主放在任何地方都是難纏的狩獵目標,如今他們自相殘殺,全世界的刀劍獵人和盜獵者團隊都想著漁翁得利,從中撈點好處,卻不料這兩人廝殺起來簡直是不死不休,任何人一旦卷入戰場,一個疏神就會被隔空點爆。

對,點爆,直接爆頭,沒有搶救餘地。

這次的狩獵對象……是熱兵器。

我從塹壕中稍稍探出頭,刺耳的槍聲從頭頂掠過,子彈行進的軌跡宛若流星,煙塵像巨大的花朵在背後綻開,濺起冰冷的碎石撲到臉上。交戰

雙方唯一的武器隻是槍彈而已,7.62mm口徑的黃銅子彈,轟擊威力卻堪比重炮!

這是當年哥哥的狩獵對象吧?他怎麽想到去狩獵這種東西?

我還在胡思亂想,後頸就被一截冰涼的東西頂住了。我第一時間俯身、前衝,揮動手肘向後攻擊,可是已經有一把軍刀在那裏等待著我!

這是突如其來的暗算,我們在短短10秒鍾內攻防30多次,金屬撞擊聲在冷風中回蕩。我召喚出了十幾種短兵刃,匕首、拳刃、軍刺、鐵尺,完成一次攻擊就更換一次武器,可是對手的動作跟我同樣迅速,最後我們同時停頓下來,我把短劍架在對手咽喉上,小腹也被一支手槍緊緊頂住。

勃朗寧,亮閃閃的M1911。這不是刀劍,是普通的人造製品。

我鬆了口氣,手上的短劍卻絲毫不敢放鬆。對手是個女人,臉裹在黑色圍巾裏,看不出年齡,金色的大波浪卷紮成馬尾。我用蹩腳的俄語問她:“你是誰?”

“盜獵者。”她口齒清晰地回答。

我們維持著這個互相威脅的姿態,頭頂的槍聲依然不絕於耳,這裏正是戰區的核心地帶。子彈濺起的碎石和泥塊落入壕溝,傾倒在我們身上,最後還是盜獵者先繃不住,開口問我:“合作嗎?”

“我隻要A9442。”我斬釘截鐵。

“A9768歸我。”她豪爽地同意。

我們同時收回武器,像兩頭獵豹躍出壕溝,在地麵上尋找可能的掩體。壕溝中的偷襲是一種“隊友篩選”,她認可了我的身手,我也知道在這種層級的戰鬥中存活至今的盜獵者,絕不可能是泛泛之輩。

畢竟,這可是一場劃時代的宿命對決。

蘇聯王牌狙擊手,瓦西裏·柴瑟夫。

時間:2017年11月。

狩獵目標:莫辛·納甘M91-30。

刀劍編號:A9442(升格為S9442)。

狩獵序號:No. 297。

“所以說,瓦西裏的對手就是那個……康尼上校!”我冒著硝煙和亂石突圍,巨大的煙塵在身邊一團接一團炸開,“跟《兵臨城下》演的一樣!”

“康尼、科寧斯、海恩茲·托爾伐特……瓦西裏的對手究竟是誰,曆史學家一直眾說紛紜。”金發盜獵者通過無線電步話機跟我聯絡,“他不一定真實存在,但‘傳說’已經將這個虛構的人物具象化。他們的狙擊槍作為A級刀劍蘇醒,又升格到S級,槍彈威力已經超過了一般的重炮。哪怕是刀劍獵人,正麵挨一發,就算不死也得殘廢。”

沒錯!我一個滾翻躲進下一條壕溝裏。果然是這兩個家夥!

一個是德國柏林狙擊兵學校校長,一個是在烏拉山脈自學成才的狙擊精英,1943年,他們在斯大林格勒的廢墟上相互蹲守,展開長達4天的狙擊戰。堆滿瓦礫的街道、樓房的斷壁殘垣、折斷的柱子、被焚毀的汽車……都成為這兩個戰術天才的攻防空間。

對決的結果是康尼上校抱恨死去,瓦西裏準尉一戰成名。然而這兩個英雄的靈魂留在了他們的愛槍上,刀劍的殘恨綿延70多年,這場戰鬥注定是不會結束的,康尼上校終必蘇醒,和當年的瓦西裏再度展開較量!

在這場決鬥中,生死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狙擊手的尊嚴。

我側耳傾聽,兩個刀劍宿主都沉默著,風中隻有不斷響起的槍聲。每一槍都能帶來強烈的爆破,在這種槍彈麵前,普通意義上的“掩體”跟紙板一

樣脆弱。雙方在伏爾加格勒的廢墟間不斷移動位置,我隻能憑借刀劍氣息定位他們的大致區域。

子彈呼嘯著從頭頂掠過,頻率並不高,殺傷範圍卻大到可怕。我聽到步話機裏傳來滋滋的雜音,隨後是金發女子平穩的提問:“有作戰計劃嗎?”

“他們的火力總和太強了,必須先拿下一個,再對付另一個。”我猶豫了一下,“我有個行動預案,比較危險,但應該可行。你要我先對付哪個?”

“康尼上校。”她斬釘截鐵,“他必須死在瓦西裏之前。”

“好!”我忍不住給她點讚,“我去對付他,你幫我吸引瓦西裏的火力!”

“一言為定。”

對話結束,盜獵者從另外一邊的戰壕中躍出,美麗的金發像旗幟一樣飄揚。子彈貼著她身邊掠過,地麵升起煙霧和火球。壕溝震動著,我深深吸了口氣,手中握住了一長一短兩把太刀。

二天一流·二天曬日。

我猛然躍出戰壕,雙刀走出龍蛇般的弧線。康尼上校的子彈像暴雨一樣迎麵撲來,我一邊揮刀一邊奔跑,刀劍獵人的反應神經燃燒起來,時間仿佛減緩了,子彈在空中旋轉、停滯,然後被雙刀的刀刃一一切開!

這樣的超高速揮刀,不僅對獵人是極大的負荷,普通的刀劍也早已熔化成鐵水。宮本武藏的“二天一流”實在是無雙的劍術,雙刀幾乎織成了密不透風的一張網,槍彈與刀光相撞,在空中爆碎成一道道火花。我冒著高熱和彈雨大步突進,“和泉守藤原兼定”和“伯耆國安綱”閃爍飛舞,每一顆子彈都被精確地斬切成兩半!

子彈更加密集了,但是康尼上校已經到了極限!我揮刀的速度猶如閃電,衝鋒的速度甚至比閃電更快!刀劍的氣息波動起來,狩獵目標已經暴露了,我旋轉身體連續切開五顆子彈,踩在一塊鋼板上高高躍起!

鋼板凹陷變形,斷牆後麵終於露出一張滄桑的臉,那正是瓦西裏的宿敵,集曆史與傳說為一體的德軍王牌狙擊手,康尼上校!

他抬起槍口,Kar 98K毛瑟步槍,瞄準我的胸口開火。這個德國老兵的眼神中一派平靜,沒有出現任何驚恐和不安,他的動作敏捷、手指穩定,槍法跟往日一樣神準。我在心中暗暗讚歎:也是個英雄!

——然而,今天,我要狩獵你的刀劍!

我在半空揮刀,刀光如瀑布,最後幾枚子彈爆裂成焰火。

一刀,直取康尼上校的首級!

陽光透過窗簾,曬得身上暖洋洋的。距離戰鬥結束已經過去了一整天,可我的頭還是很痛,痛得像要爆炸一樣。我從床底下翻出內衣穿上,一邊穿,一邊忍不住問身邊的盜獵者:“我喝了多少伏特加?”

“一瓶吧。”她嗤之以鼻,肌膚迎著朝陽閃閃發光。

隻有一瓶啊……我努力扶住額頭,房間裏的一切還在眼前搖晃,實在沒想到這酒入口這麽烈,後勁還這麽凶猛。果然還是需要再睡一會兒。

“你再睡一會兒吧,A9768我拿走了。”金發的盜獵者坐在梳妝台前,細細地畫著眼線,“也祝你早日狩獵完496把刀劍,把你哥哥救回來。”

哥哥……?

496把刀劍……啊,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狩獵刀劍,很酷的一項工作不是嗎?”盜獵者披上大衣,用圍巾把臉包裹起來,“獵人,合作愉快。”

我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聽啞啞的關門聲響起。

“一路平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