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五章 | 劍鞘
2014年12月，重慶，渝中。
明白了，故事的脈絡已經很清楚了。
老師是老牌盜獵者“血霧紅蓮”，組織已經追殺他至少有十年之久。“血霧紅蓮”掌握了過繼刀劍的技術、同時召喚大量刀劍的“大狩獵技”，以及開發“劍鞘”的技術。他用前兩項技術培養了哥哥，把最後一項技術留給了我。
他在“組織”的陰影下度過了20年，在此期間收了兩個徒弟，並把最危險的“大狩獵技”傳給了大徒弟。組織最終也找到了他，最頂尖的獵人和盜獵者在重慶展開決戰。
然而老師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他留下了“劍鞘”。
“劍鞘”的意義是儲存刀劍，她負責在決戰當天把老師的二徒弟帶到重慶，並當場把277把刀劍過繼給他，打造出扭轉戰局的人形兵器。為了讓“劍鞘”取得二徒弟的信任，他們必須有足夠漫長的相處時間，為決戰這一天準備足夠的籌碼。
名為“信任”的籌碼。
“相信我嗎？”我依稀聽見姑娘在說。
老人已經落地，激起的煙塵席卷了附近的廢墟。可是姑娘的聲音反而響亮起來，我看見她舉起那把巨大的斬劍，對準了我！
我還在奔跑！我比對手慢了兩秒鍾，但姑娘還活著！
難道是那老頭失手了？還是姑娘自帶什麽保命道具？我無暇去想那麽多，因為我看見那柄蘇格蘭斬劍生長出龍牙般的倒刺，整把劍變得光輝而灼熱，像金色的火炬照耀天宇。我全身血液都在斬劍的吼聲中沸騰，一個念頭像神啟一樣闖入腦海，這柄無名的巨劍是在告訴我，它從一開始就不是一把普通的刀劍。
它是一把鑰匙。
它是專為我打造的“劍骨核心”！
我張開雙臂，擁抱那把劍。
斬劍已經失去了形體，化為純粹的金色光芒。光芒顫動著，遊離出龍牙般的鋒刃，刺入胸膛的燒灼感猶如岩漿。我在耀眼的光輝中失去意識，“劍骨核心”與靈魂相交融，那一秒我仿佛置身於巨大的宮殿，眼前是數之不盡的刀劍和英靈！
277把刀劍，135把B級，130把A級，12把S級！
哥哥在接受“刀劍過繼”的時候，也看過這麽輝煌的畫麵吧？
這隻是瞬間的幻覺而已，我在下一秒蘇醒過來，插入胸膛的斬劍已經徹底消失，隻餘下劍柄握在姑娘手裏。“鑰匙”已經完成了它的功能，劍鞘被開啟，儲存在鞘內的277把刀劍找到了它們的劍架。
老師的計劃成功了，我成
為了繼承277把刀劍的人形兵器，不可思議的力量在體內流轉，仿佛每一把刀劍都在彼此共鳴。獵人獵獲的刀劍數量一旦超過某個臨界點，就由量變轉為質變，從身體素質、反應神經到戰鬥本能，都會得到驚人的強化。
姑娘笑了笑，手裏的劍柄墜落到地上。
她背後的傷口深可見骨。
像那種久經沙場的殺胚老頭，怎麽可能會失手？
“人間無骨”完美地命中姑娘的背脊，幾乎摧毀了整個軀幹。脊髓和重要髒器在一瞬間被破壞，就算世界頂尖的醫療團隊來到現場，最好的結果也是高位截癱。
老人早就回到了空中，繼續和老師的惡戰。我顧不上追殺他，第一反應是跪下來握住姑娘的手，那隻手冰冷而枯幹，生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失。
姑娘很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說：“抱歉……”
“別亂說話。”我心亂如麻。
“我快要死了，很抱歉……”姑娘自顧自說了下去，“兩年來一直瞞著你，還把你騙到這種地方來……我剛才沒有告訴你，開啟‘劍鞘’的第三個要素，就是打破劍鞘。”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好像握的是她的生命。這一切都在老師計算之中，姑娘一定會把我帶到決戰現場，也一定會被老師的對手獵殺。隻有她死去，“劍鞘”才能被開啟，那277把刀劍才能傳承到我身上。
她隻是盛裝刀劍的容器而已，用完就可以隨手丟棄。
“別太難過啊。”這姑娘還試圖安慰我，“到頭來我也隻是在利用你嘛，我這個人也沒什麽好掛念的，我那麽作，又是個路癡，還是個吃貨……”
說得對啊，你隻是個路癡、吃貨，還是個平胸，平時還有一些小公主習氣，你說你這樣怎麽找男朋友？我都擔心你會嫁不出去……
可是……我已經失去了一個人，我不想再失去第二個了！
自從2014年7月以來，這應該是我第一次流淚。我哭喊的聲音就像垂老失群的孤狼，周圍廢墟上的塵土都被震得簌簌落下。姑娘的手指動了動，好像要勸阻我，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你這個人，一旦碰到什麽不如意的事，就容易失去鬥誌。”姑娘越說越微弱，“這樣吧，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就算是我勉勵你……好好努力。”
好消息？現在還能有什麽好消息？
時間逆轉麽？還是不死藥？
“你哥哥沒有死。”
我瞪大眼睛，淚腺暫時停止了工作。
“‘諸天劍獄
’是很危險的技能，一旦發動失敗，獵人的靈魂會附著在刀劍上四散崩離，刀劍歸回原處，繼續沉睡。你哥哥從老師那裏繼承了404把刀劍，算上他自己獵獲和戰鬥中折損的，他發動‘諸天劍獄’時的刀劍總量是496把。理論上來說，隻要把這496把刀劍全部狩獵，就能重新把你哥哥的靈魂拚湊起來。”
……真的？
也就是說……我還有機會拯救哥哥？
我的思緒飄忽起來，猛然間回到那條空曠的長街，卷發虎牙的少女凝視著我，我跪在地上，恭謹而沉默地說：好，我還給你。
把我的哥哥……還給你。
“好好狩獵刀劍啊。碰到好姑娘，管他蘿莉還是禦姐，記得勾搭一下啊。”姑娘慘白的臉上還在微笑，“你已經擁有了300多把刀劍，可以當一個很棒的刀劍獵人了。”
“這可是一份很帥氣的工作喲。”
起霧了，重慶自古以來就是“霧都”，濃霧把廢墟裏的一切都遮蔽起來，天地間隻剩下我和這個姑娘。我握著姑娘的手，她還在微笑著。
空中的刀劍交擊聲稀疏起來，戰鬥已經臨近了尾聲。
是嗎？這就是故事的結局了嗎？
沒有更多的真相？沒有更多的陰謀了嗎？
我沉默著，把姑娘攔腰抱起來，緩緩走出了濃霧。她的上身已經完全斷了，我隻能勉強保持著她的形狀。我不敢太用力，因為不知道她會不會疼。
——496把刀劍，失散在世界各地的496把刀劍，承載著哥哥的靈魂碎片，隻要全部狩獵回來，就能夠救回哥哥。
在接下來的5年裏，這個念頭將成為我唯一的生命意義。
我抱著姑娘跨過亂磚碎石，她柔弱的身體在我懷裏顛簸著，體溫漸漸與寒冷的空氣持平。我從空中的戰場正下方經過，隔著濃霧，交戰雙方都不會注意到我已經離開了。在那堵矮牆後麵，戴軟簷帽的男人握著刀，正在抽第三支煙。
他隨手把煙蒂扔掉，碾滅：“不去幫你的老師？”
“沒必要吧。”我徑直從他麵前走過，“他完全把我和哥哥當成棋子，間接造成了哥哥的死；雖然他給了我277把刀劍，但也是他蓄意謀劃害死了‘劍鞘’。我和他的賬已經結清了。”
男人不再說話，讓開了一條路。他目送我從廢墟上離去，漸行漸遠，把籠罩整個城市的大霧拋在腦後。空中的戰場已經歸於寂靜，過了很久，才傳來下一聲刀劍鳴響。
男人悠悠地歎息一聲，點燃了下一支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