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關於修行的談話（下）
諸葛先生不滿的聲音讓易天迅速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慌忙將老人麵前的杯子注滿茶水，方才有些抱歉地道：“先生，我想到個問題”
一直以來，道門傳授道法，都是師傅隻管講，學生隻管聽，講完聽完，變全憑自己去感悟，沒想到易天居然很自然地發問，諸葛先生看著眼前的少年，不覺來了一絲興趣，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問道：“什麽問題？”
易天撓了撓頭，有些擔憂地道：“既然修行者可以將天地元炁加以初步利用，那麽，倘若他們用這些元炁大幅度地強化肉身，在戰場上豈不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按照這個道理推想下去，一名修行者似乎就足以摧毀一座城市！”
頓了頓，似乎想到了某些慘烈的鏡頭，皺著眉頭道：“這實在有些可怕！”
諸葛先生聽著少年的想法不禁有些發呆，愣了片刻才清醒過來這少年於修行一道完全不懂，於是耐著性子道：“你這些想法聽起來似乎不錯，但可惜想得太美了些！”
易天疑惑道：“先生，這是為何？”
諸葛先生淡淡地道：“上天讓人類開啟靈智，得窺天道已經是莫大的恩賜，又怎麽可能讓人類無節製地索取呢？”
“先生，難道修行者利用天地間的元炁時，並不能隨心所欲嗎？”易天聞言略有失望，沉思片刻，又恭聲問道。
“當然不是！”聽到易天有些愚蠢的問題，諸葛先生微微不耐，但又看到少年麵上極為虔誠、謙遜的神情，語氣又不覺緩了緩，道：“你想知道答案，首先要明白，修行究竟是什麽？”
說完，看了正在凝神恭聽的少年一眼，斟酌了一下語句，方才繼續說道：“我已經對你說過修行的來源，其實修行就是對世界本質規律的把握與運用，對規律的認識越接近本質，修為就高深，人們所看到的，就是此人對天地元炁的操控愈加精妙。”
聽到這裏，易天不禁問道：“那為什麽不能運用這規律去強化自己的身體呢？”
諸葛先生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長地道：“不是不可以，而是不全都可以。”
易天有些茫然地看著諸葛先生，不解何意。
隻聽諸葛先生慢悠悠地道：“修行，又可稱修道，所謂‘道可道，非常道’，既然有無窮妙用，必然有百般限製。”
見易天聽得認真，諸葛先生略一停頓，又道：“修行者通過長時間的冥想，若資質過關，便有希望感知到天地元炁，久而久之，即可對天地元炁加以初步的利用，這便是所謂聞道。”
諸葛先生似乎猜到易天心中所想，輕輕啜了口茶，繼續道：“但對天地元炁利用卻未必專指與人打架。要知道，道存萬物之中，萬物皆有己道，譬如鮮花之道，在其顏色之清麗，氣味之芬芳，米穀之道，在其籽粒之豐滿，營養之怡人。”
“天下人求天下道，道雖想通，卻不相同。”諸葛先生最後總結道。
易天聽得似懂非懂，沉思了片刻，似有明悟，但終究還是不太明白，於是猶豫著問道：“先生，能不能在講的細致一點，比如
……比如舉個例子啥的……”
諸葛先生這次沒有不耐煩，聽到少年如此提問，直到他去確實在認真領會，於是道：“比如說，修習書法的人，縱然修為再深，修的始終是筆上功夫，不過能書能寫能畫出各種符而已，但卻不可能成為一名神乎其技的鐵匠！”
說完看著易天道：“我這麽說，你可明白？”
易天閉目沉思良久，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目光中已經是一片湛然澄澈，顯然有所領悟。
然後整理了一下衣衫，對著諸葛先生長揖及地，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
諸葛先生知他學有所得，料想今天這番談話對他日後修行必然大有助益，遂微笑不語，坦然受了易天一禮。
如此講講談談，時間已近晌午，諸葛先生雖然修為高深，但畢竟要分心壓製魔元，更兼身上帶傷，一番談話過後，便有些疲憊，易天不敢再打擾，在一旁自行參悟。
諸葛先生見他勤奮，心中有些滿意，喚過侍從吩咐了幾句，便開始閉目調息。
侍從拿著老人給的一張便條去準備午膳，易天一邊思考方才所學，一邊卻在默默想著：不知那僥幸活下來的富家子又是何等境界？想到那神奇的“通明”法門，不覺一陣神往。
正默想間，卻見侍從已經回來，不知道趕了多少路，居然有些氣喘，身後還跟著嘈雜的腳步聲，易天莫名詫異，心道：買個飯而已，帶回這麽多人幹什麽，莫非是是沒給錢？或者是把人家的廚師都帶來了？
修行者當然不會缺錢，更不可能把廚師帶來，之所以腳步聲嘈雜，隻不過是因為飯食過於豐富而已，需要多人運送而已。
開胃小菜是一疊精致的醃仔薑和一碗誘人的糖蒜，單是看著便已覺得酸甜爽口，接著端上來的是一盤蔥爆牛柳、然後是是掛爐山雞、鳳尾魚翅、花菇鴨掌、?蓮蓬豆腐..眼看著隨行來的夥計從食盒接連擺出一盤又一盤的菜肴，易天不覺有些發呆，暗道怎麽會準備這許多吃食，莫非這一路上風餐露宿把諸葛先生餓極了饞瘋了不成？正在他不解間，兩名夥計又抬上一個超大號的盤子，揭蓋一看，居然是是一隻色澤油亮，香氣四溢，烤得外焦裏嫩片皮乳豬！
幾名送菜的夥計走後，房內便隻剩下一個聲音：諸葛先生狼吞虎咽的吃飯聲！
易天看著諸葛先生實在有些不雅的吞吃相有些無語，忽然想到某種可能，於是興奮而小心地問道：“先生，莫非……這也是修行？”
諸葛先生一愣，詫異地看了易天一眼，嘴裏尚且含著一根油膩的雞腿，含糊不清地道：“什麽修行？”
在確認了吃飯並非修行之後，易天又明白了一個道理：修行者也是需要吃飯的，哪怕強如從聖巔峰的諸葛老先生也得吃飯，縱然境界再怎麽高深，餓得久了，還是會餓死的。
午飯之後，需要休息，休息之後才是學習。
“先生啊，剛才我一直在想，前些天和咱們分手離去的那位富家公子，到底是什麽境界呀？那‘通明’法門真是神奇！”
酒足飯飽酣睡
一場之後的諸葛先生顯然心情極好，微笑著答道：“他麽？明心初期而已，‘通明’法門本不需要借助外物，可惜他修為不夠，隻能借助那件綢袍。”
“借助外物？先生說的可是那件綢袍？”易天想起富家公子身上那件看上去就不同一般的長袍，不禁好奇問道。
“沒錯，那件袍子，可不是隨隨便便拉個裁縫就能做出來的，那件衣服，本身便蘊含天地元氣。”諸葛先生回答道。
“蘊含天地元炁！”易天斷沒想到一件人為織就的長袍居然也會蘊含天地元炁，吃驚不小。
看到易天吃驚的模樣，諸葛先生能夠搖了搖，心道這小子可真的是徹徹底底白紙一張，居然連道器都沒聽說過，解釋道：“頭明心境界的修行者，可以將外界元炁轉化為自身元炁儲存起來，修為越深，可以儲存的元炁就越多，吸納轉化天地元炁的能力也就越強。”
見易天專注聆聽，諸葛先生接著道：“當體內可用的元炁充沛到一定程度時，修行者就可以利用自身元炁賦予某些物品特殊的能力，其實也就是賦予這些物品——規則。”
“這些規則，一般是對某些法門進行輔助或者改良，比如說，前些日那人施展‘通明’法門，以他的境界修為，隻能在周身一尺之內綻放光芒，但那件綢衣，卻讓周圍天地元炁的凝聚速度大增，於是便可使方圓十丈房內通明一片。”
易天聞言眼前一亮，複又沉默思索良片刻後，抬頭道：“先生，既然賦予物品規則需要修行者利用自身元炁，那麽是不是說，這件物品上的規則會因為元炁的消耗而逐漸變弱乃至消失呢？”
諸葛先生暗暗讚道：“此子甫一接觸修行便能舉一反三，實在不錯”心裏想著，卻沒有明言，隻是微微笑道：“不錯，正是如此。”
易天想了想，有些猶豫地問道：“倘若有人得了這些神妙物品，豈不是可以從中直接獲得元炁？”
諸葛先生似乎沒有想到少年居然會有這種問題，搖了搖頭道：“沒有白癡會這麽做！”
“先生，這是為何？”易天不解。
“倘若將天地間的元炁比作林中巨木，那修行者體內的元炁便可稱為木材，而此人製作的賦予規則的物品，則好比是這羅漢榻，”老人略有些無奈地道：“你覺得會有人把這羅漢榻拆成木材用嗎？縱然能拆，其材質又哪裏比得上新砍的木材？”
易天恍然，然後慚愧。
默默地將老人的話在腦中思索一遍後，確認今日所學已經沒有其它疑惑，複又抬頭問道：“先生，那從聖境界，又是何等風采呢？”
諸葛先生看著眼前的少年，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從聖境的風采？等你晉入此境界的時候，你自然便明白了。”
不說不願說，而是不能說，從聖境的神奇玄妙必須修行者自己去感悟和體會，越是外力幹擾，便越是難以入境，既然打算收這少年為徒，那當然是要提前保護一下的。
易天見老人不肯明說，想了想又問了一個問題：“先生啊，所有人都可以修行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