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關於修行的談話（上）

直到眾人再次看到明媚的陽光，傳言中雲嶺十三寨的好漢們也沒有現身，這倒讓易天鬆了口氣，雖然僥幸斬殺了魔族副元帥的一道分身，但是己方小隊卻付出了極為慘烈的代價，若真的再遇到襲擊，隻怕真的要把小命丟在這裏。

若幹天後，鹽城軍方不知從哪裏得到了消息，再次出兵進入雲嶺圍剿匪徒，結果震驚地發現：往日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山賊們已全部死在他們的老窩裏，屍體堆中果然有一名明心後境的修行者。

奇怪的是，一幹屍首皆身上無傷，死狀極其安祥，神情中看不出半分痛苦，說不出的詭異，經過軍中法醫反複查驗，最終也未能查明原因。

軍方雖然對此事件深感疑惑，但山賊被滅終究是件好事兼喜事，於是隱瞞了些部分消息，將剿賊一事據為己功，上報朝廷，於是有人升官有人發財，皆大歡喜之餘，雲嶺十三寨的好漢們便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這是後話。

“先生啊，話說這‘聞道’境界，究竟妙在何處?還請您老指點一二。”一輛疾駛的馬車裏，易天恭恭敬敬地給諸葛先生端上一杯茶香嫋嫋的壽州黃芽，極小心地問道。

嗅著微醺的茶香，入口皆是濃厚的鮮醇滋味，諸葛先生有些滿足地歎了口氣，閉目思索了半晌，最終決定還是說點什麽。

眼前這個這個尚未邁入修行大門、武藝超凡卻實力低微的小子確實有點意思，除了剛剛聽到自己身份的那一刹那表現出了些許震驚和敬仰外，之後便對自己這堂堂道門裁決長老無半點畏懼，一路上腆著臉問東問西。

一個個關於修行的近乎弱智的問題從易天嘴裏不間斷地蹦出，終於讓老爺子確認：這性情頗合自己口味的少年郎，於修行一道，不但無知，而且無知。

“馬上就要進城了，先住下再說。”穿過雲嶺之後，便進入了紫芝帝國腹地，任那魔族再有多少不甘、多少怨憤、多少怒火，恐怕也不敢施展手段追趕，縱然真的被怒火衝昏了頭腦，派出頂尖高手深入帝國腹地，恐怕也是有來無回，想到這裏，諸葛先生心中漸安，所以趕起路來並不著急。

既然諸葛先生不急在這一刻，易天便沒有再問。他掀開窗簾，向前方望去，一座極具震撼力的雄城出現在眼前，高大厚重的城牆仿佛要聳入雲間，隱約可見的巡城士兵就像是碧藍天幕下的一個個小黑點，精鋼鑄就的寬闊城門看上去堅不可摧，城門上方幾個粗獷飛揚的大字讓易天微微一怔，上書“天下第二城”。

看著易天古怪的表情，諸葛先生自然知道他看到了什麽，輕輕抿了口茶水，微笑著解釋道：“這座雄城本來是無數年前的前朝國都，在紫芝帝國的京都建城之前，一直是天下第一城，但是……”說到這裏，諸葛先生似乎想起什麽人或事，眼神變得有些悠遠，毫無掩飾地讚歎道：“紫芝帝國開國的那位皇帝陛下，何

等雄心，何等傲氣，怎麽可能容忍前朝都城占第一這個位置，於是便有了規模更加宏大的長安城。”

似乎想到了長安城的恢弘與霸氣，諸葛先生微微笑道：“自從有了長安，這裏就改名叫做‘天下第二城’。”

“前朝國都？”易天打量了一番這已經可以稱的上胸圍的城牆，不解地問道：“重建一座城池要耗費財力無數，為什麽不直接把這裏定為京城？”

諸葛先生聞言，微有些詫異地道：“定都這裏？你身為紫芝帝國的軍卒，難道不知道這個國家有多麽驕傲嗎？”

你若是天下第一，我絕對不會將你摧毀，也不會占你的便宜、借你的勢，我隻需讓你看著我成為天下第一！

這就是帝國皇帝的驕傲，似乎也是帝國軍民的驕傲，這是種習以為常的驕傲，所以沒有摻雜半分矯揉造作的情緒，而隻是平靜地呈現出理所當然的習慣。

雖然被冠上了一個不太雅觀的名字，但這裏畢竟曾是前朝都城，富庶繁華自然遠非普通州府可比，進城之後，人來人往甚是嘈雜，諸葛先生的侍從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極為利索地尋了一間客棧住下。

安排好住處，吩咐小二準備飯菜，易天依然極為恭敬地奉上香茗，便開始繼續馬車上的話題。

諸葛先生望著眼前誠篤的少年，笑了笑，和聲道：“修行一途，分為三境九層。”

說完啜了口茶水，似乎很滿意清香鮮潤的味道，接著道：“三境分別為聞道、明心、從聖，每一境界皆分為前、中、後三期，從聖境界尤其神妙，在從聖後境紙上，還有叢聖巔峰一說。適才你問，聞道之境，究竟妙在何處？”

易天一直在認真聆聽，聞聲連忙恭謹答道：“請先生賜教。”

“世人皆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類遠祖為保生存，取野果，獵群獸，然後陸續有聖人出，嚐百草，築房屋，人類得以繁衍聲息，天長日久，逐漸昌盛，直至如今，你看……”

說著，諸葛先生推窗指著路上熙攘的人群道：“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人類靈智漸長，與天地爭命中逐漸占據優勢，於是人類的生活日益富裕。生死無憂，便求飽暖，得飽暖之後，便開始有各種欲望，期望可以獲得更好一點，於是出現了各種不同的行業。”

諸葛先生看來易天一眼，發現少年眼中一片澄明，顯然不光聽得認真，領悟也是極快，於是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道：“各種行業不斷發展，譬如種田、譬如打獵、譬如讀書、譬如武道，譬如……”

突然，諸葛先生眉開眼笑道：“賣笑！”

易天突然覺得氣氛有些改變，這老先生適才還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語氣深沉而嚴肅，怎麽突然間就化身成了街邊猥瑣的老混混，於是沿著諸葛先生尚未收回的手臂望去，隻見不樓下遠處一名衣衫不整的中

年男子正被兩個穿著暴露的濃妝女子追打，街上傳來看熱鬧的行人發出的起哄聲，“沒錢逛什麽窯子！”“吃霸王餐吃到青樓了，活該把你！”

易天有些無語，訥訥地提醒道：“先生……然後呢？”

諸葛先生乍然回過神來，有些不自然地咳嗽兩聲，卻絲毫未露尷尬之色，轉為正色道：“發展的都甚好，甚好啊。”

這些日夜趕路，易天與諸葛先生朝夕相處，似乎也漸漸如那名侍從一般“習慣了”，所以並不感到意外，很自然地起身將老人麵前微涼的茶水重新換過，然後誠懇地問道：“然後呢？”

“然後便有些智者隱約意識到萬事萬物之間存在著某些相似或者相同的規律，經過無數代天資卓著之輩的反複研究，終於有一位聖人從中有所領悟，他將自己所感知到的規律稱之為‘道’，再然後無數年，一代代修道者逐漸發現，不但各行各業存在‘道’，這個世界也存在‘道’。”

說到這裏，老人又喝了一口茶水，似乎有些感慨，緩緩道：“‘道’這個概念誕生之初，原本所指僅為意識中的東西，但是隨著人類的知識不斷積累，對‘道’認識不斷地深入。終於有一天，誕生了一位驚才絕豔的修道者！”

老人說到這裏頓了頓，神色間不自覺地浮現出一絲恭敬，莊重地道：“此位前輩將‘道’實體化了，這便是存在於天地間的所謂元炁，感悟天地元炁並加以初步利用，便是所謂‘聞道’。”

看著易天略有所思的表情，諸葛先生直到他聽得認真，便有些滿意，接著道：“譬如你修習武學，縱然修至巔峰，憑借的也不過是單純肉身的強大，即使運用丹田內的真氣對敵，力量依然源於身體，再怎麽強大，終究是來自肉體本身，不會強大到可怕！”

易天聞言似有所悟，隱隱猜到些什麽，顫聲問道：“那，聞道境界和武學巔峰相比，差異很大嗎？”

諸葛先生微微一笑：“差異自然很大。前些日在雲嶺麵對那妖獸血蝠之時，你受我道力加持，輕易將其斬成一堆碎肉，那便是聞道後期的境界！”

易天倒吸一口冷氣，妖獸血蝠的肉體之強悍，自己是親自領教過的，其堅韌絲毫不亞於百煉精鋼！

血蝠未入魔時，自己耗盡真氣全力一擊，也不過是將妖獸攻勢暫瞬間，妖獸入魔之後，肉身更是不知道比原來強悍了多少倍！

如此強大的肉身，自己借諸葛先生道力居然可以輕易將其斬殺！

修行三境，聞道隻是初境，初境後期便有如此威力，若是從聖境界，又該何其強大！

看著少年臉上因為震驚而有些癡呆的表情，諸葛先生微有些得意，但是旋即又看到自己麵前的杯盞已經空空如也，又有些有惱火，皺眉道：“我老人家還沒有說完，才講到區區聞道境而已，你激動個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