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_第六章 真正的絕望

而據代硯懸所知,拍賣場的最底層,是拍賣場的老板的辦公室。

而在不知不覺中,她被穀以寧牽著手,來到了最底層。

即使這時候沒有人給她什麽提醒,但是穀以遝忽然收斂了身上盛氣淩人的火焰,以及守在門口的侍者恭敬的姿態,代硯懸也已經猜到了真相。

穀以寧,可能就是這個拍賣場的主人。

代硯懸的心髒跳動的頻率高的可怕,她腦袋中空空回響著心髒跳動的聲音,幾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的邏輯已經全然消失了。身邊穀以寧扭動的身體像是一條毒蛇,把她拖進了深淵。

怎麽會有這樣的女人呢。

明明身處高位,卻能夠假裝成一個普通的貨物,來欺騙本就如此淒慘的她,因為什麽?惡趣味麽?代硯懸印象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女人的樣貌,甚至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她們明明互不相識,為什麽能夠如此欺淩?

她思緒淩亂,穀以寧卻姿態入,她伸手解開指紋密碼,然後牽著代硯懸走了進去,穀以遝在最後輕輕地關上了門。她的鞭子已經收在腰間了。

辦公室內的裝潢很讓人意外,不是冷清的色調,而是溫軟的暖色調。橘黃色的沙發,奶白色的書桌以及幾張躺椅,甚至還有一張粉色的衣櫥,辦公桌上擺滿了可愛的多肉植物,迎麵撲來的是粉紅色的少女色調。

穀以寧隨腳蹬掉腳上的高跟鞋,窩在沙發上舒服的歎了一口氣。

代硯懸這時候已經清醒了一些。她沒有注意穀以遝依然緊繃的姿態,即使現在這個場景幾乎已經證實了穀以寧的身份,但是如此溫和融洽的房間,總會讓人不知不覺見放鬆警惕。她的內心又重新生氣了希望。

而這時候,窩在沙發上的穀以寧開口了。

“小懸呀,我們來商量一下吧。”穀以寧輕輕揮揮手,旁邊的穀以遝立刻走到裏邊的房間去了。

代硯懸看著她走進去,繼而轉頭有些焦急道:“穀小姐,硯懸有個不情之請,如果一定要以一億華夏幣的價錢把我拍買出去,可不可以讓我跟另一位人?”

她這話急匆匆出口,雖然心裏感覺有些不對勁兒——如果可以,那麽沒有辦法解釋穀以寧態度前後的差別,為什麽終止拍賣?

明明繼續下去的話,拍賣場可以從中取得更多的利益啊。但是已經沒有時間去讓代硯懸去細想了,她現在能做的隻有懇求。

穀以寧手指纏繞著一縷頭發,笑得有些心不在焉:“小懸,我們這邊賣出去的貨物跟其他地方不一樣,過會兒蔣先生會親自來接你的,到時候你得接受事宜我會親自跟蔣先生說的,接下來我們還需要錢幾份合同,你是知道的……”

她語速不緊不慢,代硯懸的整顆心卻都沉了下去。這何止是否認,她其實心裏早就清楚,在台上的幾次變臉,都證實了穀以寧不是那麽好相處的人,更何況她能夠坐上現在的這個位子,這個女人恐怕

比任何人都要可怕。

但是——但是她有什麽辦法呢?

代硯懸深呼吸,然後緩慢的打斷了她:“穀小姐,我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有一些過分,但是我還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考慮一下我的意見,雖然我是一個‘貨物’,沒有什麽發言權,但是我想您也很清楚不是麽,就算是被賣出去——”

她頓了一下,接下來說出的話換做以前的她是連想都想不到的,但是在這個時間裏,她還是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出來了:“——就算是被賣出去,貨物在不同的地方,也有著不在一個檔次的使用手感,顧客也更能夠感覺到滿意。”

這一番話說完,代硯懸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泛起了紅色。這實在是太羞恥了,一個原本身份高貴的小姐,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麽汙言穢語,現在卻不得不把自己比作一個貨物,實在是太羞恥了。但是代硯懸卻說了出來。

她後悔了。

原本做出不去懇求戚睦的決定,隻是因為她那可笑的、連自尊都算不上的病態驕傲,不然把自己閉上了絕路,甚至帶著戚睦也無可奈何,以前想象的最多是與戚睦兩不相見並不是促使她做下決定的主因,而是她那十九年來養尊處優、事事暢通的生活蒙蔽了她的眼睛,或許從一開始她的潛意識就告訴她事情沒有她想的那麽糟糕。

其實大多數人都會有這種想法,即使是代硯懸也不例外。她覺得事情會有轉機,在她簽下合同的那一刻她這麽覺得,在她親眼目睹穀以遝鞭笞另外一個活生生的人的時候她這麽覺得,就連在站在台子上幕布即將拉開的那一刻,她也是這麽認為。

過去實在是太過一帆風順了,給她一個事情會按照她想法來的錯覺,在絕境的時候,這種錯覺就會讓她更加顧忌麵子而不是——而不是前邊的路是不是那麽坎坷。

但是現在她後悔了。或者說她的後悔,是在看見戚睦的一瞬間。又或者,是在她見到戚睦後,感覺到了脫離苦海的希望之後,代硯懸感覺到了真正的後悔。

她曾經多麽的灑脫呀,常人所祈求的一切對於她來說都是可以不屑一顧的,代硯懸很少、很少的會去後悔,因為不管是什麽,對於代硯懸來說,都是唾手可得的,就算是求而不得的,她也同樣可以去尋找別的東西代替。

但在這個時候,她感覺到了後悔。

後悔是什麽樣子呢?密密麻麻的一片,從腳底開始,一路向上,沒有停歇,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吞噬了心髒一樣的疼痛,眼淚有,但是留不下來,眼眶酸的厲害,她咬緊了牙一點點吞下去。不能流出來,前途未卜,怎麽能夠在這個時候軟弱。

即使後悔,也要走下去,戚睦還在等著他。

走下來的時候她沒有看見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那麽單純的一個人,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為什麽不願意再看她一眼?因為她的執拗和傲慢,一切都偏離了原本的軌跡。

以寧放下了她的頭發。

這時候穀以遝從裏邊的套間裏走出來了。她換了身衣服,不同於以往的皮衣,她換了身跟穀以寧穿衣風格相似的白色長裙,兩個人的眉眼沒有一點相似,但是在這個時候,氣質卻意外的對調了過來。她手中端著兩杯咖啡,走到穀以寧身旁遞給了她一杯。

穀以寧一邊抿了一口,一邊歪頭看著代硯懸:“其實我不是很清楚你在想什麽呀代硯懸,我才是boss不是麽?你一個小小的貨物,憑什麽能夠在這裏指手畫腳?”

她話風轉的極快,剛剛說話的語氣還是輕輕的商量語氣,這時候話中忽然變成了一把把尖銳的刀子,挖的是人臉上的麵子,代硯懸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根本沒有辦法反駁。

“一億華夏幣呀,說少真是不少了呢,”穀以寧偏頭看著她,有些羞辱意味的挑起了代硯懸的下巴:“但是比較抱歉呢,一億華夏幣對我來說也就是買個玩偶的價錢,我還真是沒想到啊,堂堂代家大小姐,曾經多少也是圈子裏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麽這時候就變成了烏龜一樣的賤胚子了呢?”

她這幾句話說的太毒了,即使是一心想要懇求她的代硯懸,這時候也沒有勇氣再次開口。穀以遝端著另一杯咖啡靜靜的倚在牆上。這一對姐妹前幾天好像是互換了性格,真正內裏惡劣不堪的人是穀以寧。她麵上端莊高貴,對人心掌握的卻極其通透,她好像從一開始就看透了代硯懸恐懼著什麽,這一番話句句都戳中人的心窩。

“哎呀,好啦,小懸不要再傷心啦。”一段詭異的沉默過後,穀以寧再次開了口,她的語氣又換回來了,或者說又改變了一點,溫柔中有一些少女的俏皮,她的手伸到了代硯懸腦後,一點點給她縷著頭發,微笑道:“過會兒蔣李晉來接你,你可得給我點麵子啊,不然呀,你想想,你父親現在那種情況,你‘母親’可是恨不得你去死呀,哎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家裏還有一對漂亮的雙胞胎兄妹吧?聽說好像也不是你‘母親’嫡出的呢……”

她話裏千回百轉,短短幾句話就打消了代硯懸所有的念頭。剛剛的後悔也好,對戚睦的愧疚也好,甚至是剛剛站在台子上的不堪與恥辱,這時候都算不上什麽了。

穀以寧抓住了她所有的弱點,她知道她在乎什麽,無非是家中父親的生意,已經小琪小畫的安慰。穀以寧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呢?代言琪與代言畫,不是他們現在的母親所生養,而是代父從外邊帶過來陪伴她的私生子。

那兩個孩子,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依戀她,即使知道隻是同父異母,也沒有任何的不安與苦楚。那麽濃重的一份信任,家人的安危與幸福,不比一切都重要麽?更何況……是蔣李晉啊。

代硯懸沒有見過蔣李晉,她從小被養在深閨,極少參與商業性的晚會,偶爾會有所謂姐妹舉辦的私人晚宴或者茶會,但是也僅僅限製在這裏了。但是沒有見過,並不妨礙代硯懸聽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