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_第四章 過去

白衣女郎雖然是提醒,但是語氣中的威脅並不能少的讓人忽視不見。A市這個拍賣場的主人身份非常隱秘,但是有能力組織這樣規模的拍賣會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麽善茬。

代硯懸對於拍賣場的規則也知道一些,當有貨物被‘惡意競拍’,甚至拍賣價已經到了一個過高的底部的時候,拍賣場會去抽驗——簡而言之就是拍賣場會派人去檢查一下拍賣者的資金是否足夠撐起這場拍賣。

她也隱約聽說過,有的拍賣場舉辦者財大氣粗,根本就不在乎那點違約金,有時候會為了維持拍賣場的規則,定下另一條血腥的偽拍處理方法,‘拍出即,離手’,如果沒有能力拍賣貨物卻惡意競價,會被剁下一隻手。

代硯懸沒有見過,她本來就是那種安安分分的女孩子,富家小姐的劣性根在她身上一點都沒有,她不下酒吧不去珠寶俱樂部也不揮霍家產,家中出席晚會的晚禮服跟珠寶都是父親一手包辦。

唯一一次來拍賣會也是家中已經搞好了關係、打通了一些特殊部門,要對他們代家的小姐多多關照,所以代硯懸拍賣的那套珠寶的過程非常順利,不說沒人競價畢竟拍賣會也要從中抽取利潤,關照能有但是沒有觸及底線至少也是沒有惡意競價的。

她隻是隱約知道這件事,沒有親眼見過。

但是在這樣的一個微妙的瞬間,代硯懸卻不得不提起了心,那顆火熱的小東西在她的嗓子眼撲通撲通的跳著,滾燙滾燙,熱的她想尖叫。

其實戚睦眼睛不眨不斷舉牌的時候她已經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戚睦的父親掌管著一家龐大的通信公司,但是也僅僅隻有這一家,也就是說但從財力來講,戚睦其實要比代氏家族差上很多。他們是高中同學,代硯懸對他關注頗多,自然知曉他的家境,遠超絕大多數人,但是在A市算不得上是數一數二,一億這麽一個不小的數字,如果是在商業上還好說,但是如果是花在買一個女人身上……

代硯懸看著身著黑色長裙的服務員舉著小巧的機器分別走向兩個人的時候,她的心情很難用語言來形容。她可能有一點後悔了,是在被繼母殘忍對待、甚至見證了拍賣場眾多活的拍賣品的淒慘的樣子之後,產生的唯一一點後悔。

她自尊自強,但是那不意味著愚蠢。

而放棄直接求助戚睦換回一個通過拍賣助她的途徑,無疑就是愚蠢。

更何況,代硯懸忍不住去擔心,她低下頭,確保戚睦能夠看見她的嘴巴,然後一點一點的張嘴,口型緩慢的模擬出幾個字詞:“不——要——勉——強——”

代硯懸倒是不擔心戚睦會被砍掉一隻手——以他家的財力情況而言,一億華夏幣一定可以拿得出來,但是主要是看這錢花在什麽地方。她動作的幅度極其微小,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旁邊的白衣女郎好像有所察覺,她輕輕地撩開代硯懸的發絲,摸了摸她的耳垂,輕柔

的反而讓人以有一種被蛇盯上的森冷感覺。

“代小姐,你我同為‘貨物’,我好心奉勸你一句,別自不量力,拍賣場的規則在這裏,違背過的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

代硯懸打了幾個寒顫,幹脆心下一狠,也不隱瞞了,直接抬起頭大大方方的看著戚睦的方向。兩個身著黑色晚禮服的服務員幾乎是同時到達了坐在上方的男人的位置和戚睦那裏。

代硯懸沒有足夠多的注意力再去分給別人,隻是從眼角看到身著黑色西裝、打扮嚴謹的男人隨手揮了揮手,然後他身後直挺挺的保鏢一步跨出,很快完成了檢驗。

他們那一係列動作做完的時候,戚睦這邊剛剛開始。他抬起頭,眼睛中汪了一出春水,整個人在燈光的邊緣,露出了一張精致的下巴,整個人都透著溫軟喜歡的光輝。他嘴角緩緩勾開一個微笑,手上忙著協助服務員檢查卡的額度,眼睛卻是絲毫不移動的盯著代硯懸。

代硯懸心下一暖,顧不得白衣女郎抓著她的手越來越緊,也急忙展開一個微笑。

這一瞬間她腦海中蹦出了很多東西,從最開始的相遇到三年的一點一滴,他們做過同桌,也有的時候被調的很遠,戚睦高中時期長得比一般人都小,他發育的年紀要玩,高一的時候還比代硯懸矮上一點,但是代硯懸在開學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他。

比較像是戀愛劇中無理取鬧的劇情,他們上的學校的招生對象是富家子弟,學校中的硬件條件非常棒,開學大掃除什麽的都有專人處理,根本不需要學生自己動手,代硯懸是唯一一個帶著一張手帕去擦自己桌子的人。

代硯懸沒有上過初中小學,父親怕她在外受委屈,小時候特意為她請了家教,她能夠上高中,還是因為父親改變了主意,覺得她應該早一點適應社會,畢竟身為代家小姐,代硯懸將來無法避免商場的狡詐,當然也沒有辦法避開人與人之間的交流。

但是長時間與社會,人情世故脫節的代硯懸理所當然的出了問題。

她對於學校的全部知識都來自與網絡與別人的描述.

她的家庭教師出自名校,但是家境貧寒,從小苦讀然後出人頭地的那種。她的家庭教師是個幹淨透亮的小姑娘。代硯懸所有有關於學校的概念都是來自於她的家庭教師。

那麽理所當然的,她印象中的學校,幹淨大方,建築桌子一類的東西有些陳舊,但是整潔漂亮;校服是鬆鬆垮垮的運動服樣式,顏色很醜,有一種青春的活力在裏邊。

她的家庭教師告訴她說所有的學生在開學的那一天都會參與到衛生大掃除中,每個女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圈子裏邊的女孩子都會有著彼此的小秘密,而圈子外邊的女孩子,則沒有進入到這個圈子的權利。

那時候代硯懸眨著眼睛,一點點把這些內容記在了心理。在高中開學的前一天,她插了很多資

料,並且在開學的第一天,她帶上了一塊綢緞的手帕,準備用來清潔的時候使用,她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除了那天早上送到她床邊的校服樣式出了一點意外。

貴族學校的校服都是量身定做,女孩子的裙子尊貴典雅,根本不可能是普通高中的運動服——就連想要自己坐公交上學的願望,也沒有被父親阻攔。

後來?後來就出問題了唄。

哪個小姐會自己坐公交上學?哪個小姐會拿著手帕去沾水擦桌子?代硯懸細心的擦著她的桌子的時候,已經敏感的注意到了周圍不善的目光,她不傻,也比較幸運,沒有傻不愣登的再去問老師哪裏還需要清潔。

但是這時候醒悟已經很晚了,不知道名字,不清楚身份,剛剛開學的時候誰也不了解誰,沒人想到這個傻了吧唧去擦桌子的女孩子會是大名鼎鼎的代小姐代硯懸,高中的孩子總是喜歡湊成小集體,被排斥的那個往往會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這個圈子裏的孩子家教良好,很少有出言粗鄙的人,但是除了語言上的暴力跟身體上的暴力,更為可怕的是冷暴力。開學第一天上午典禮,下午到班級中自我介紹了解同學的時候,隻有代硯懸一個人站上去的時候沒人鼓掌。

簡直太明顯了。老師都尷尬的忍不住上前打圓場,但是底下坐著的少爺小姐們沒有誰領情。代硯懸站在講台上不斷的揪著裙擺,她這時候剛剛說了一個‘你們好’,連名字都沒有說出來就被排斥了。

她那時候單純,執著的相信自己會交到朋友,李家小姐跟父親把她嗬護的很好,沒有人想過現實是不是跟代硯懸被灌輸的世界觀是不是一樣的。

是戚睦,戚睦救了她。說‘救’是很符合實際意義的,沒有誇張。

她那時候小小的一個人,剛剛麵對世界,那麽一個縮小的社會,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了解,連最基本的一個小小的禮貌的微笑也沒有接收到,像是汪洋中沉浮著的一塊木板,四周隻有空曠的海,心裏難過的要死。

代硯懸隻想到了這裏。戚睦已經做好了所需要的操作手續,他在台下又輕輕地揚起一個微笑。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臉上那麽開心的微笑,代硯懸感覺到了安心。她真是太喜歡這樣的戚睦了。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兩個之前不做作的喜歡,更因為戚睦的出現,是在提醒她過去的美好真的存在,沒有屈辱,沒有羞恥,也沒有站在拍賣台上的手足無措。

戚睦在告訴她過去不是鏡花水月。

那麽試著接受吧,不管命運如何選擇。代硯懸輕輕閉上了眼睛。

她渾身上下都是幸福。怎麽能夠不幸福呢?那樣優秀的一個人,在你落入泥潭、不複往日之後依然完好,保持著那份心。

兩個人對視微笑,旁邊的人心思暗動。幾乎沒有人看清楚他們的互動,也不會去想象這其中蘊藏著怎麽樣的感情。

除了少數幾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