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90章 恍然如逝

真是頭痛,到底該選哪一條呢,若是有個錢幣,還可以拿來拋上一拋,讓老天爺給她一個指向,可眼下她窮的一個子兒都掏不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正當她急得快要刨地的時候,身後隱隱傳來聲響,凝神而聞,像是馬蹄輕踏的聲音,她不由的轉過頭去。

月光之下,一輛馬車緩緩而來,漸漸從模糊到清晰,至到她看清了趕走人。

那不是沐鄞棠的小廝嗎。

“籲”

一聲輕嗬,兩匹馬齊刷刷地停了下來,隨即馬車簾子被挑起,沐鄞棠從內探出頭來:“菁華,上車吧,咱們一起趕路。”

說實話,那一刻見著這兩人,她心中便如見了親人般的幸福,畢竟他們在她孤身一人最為無助的時刻出現,便好似從天而降的天神便偉岸。

可再細想想,也覺得甚是荒唐,全然陌生的人,一時半刻也摸不清彼此的身份關係,更不知其是否是好人,而他們都選擇相信彼此,真不知這份險冒的值不值。

不過眼下讓菁華選擇,她還是選與沐鄞棠同行,特別是在這樣的夜裏。

於是,她毫不猶豫的,就奔到了馬車旁,就著他伸來的手上了馬車。

相伴而行的日子裏,兩人像是約好了一般,彼此不探聽對方的身份,菁華隻是同他說,自己要去南隋國探望遠房親戚,而沐鄞棠道自己是來域池國打探找尋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姐,而此時是要回溯明去。

雖然兩人的方向算不得有多順路,但至少還可以同行至齊予,菁華想那樣也好,她正好可去打聽打聽,看看鄭修遠還在不在齊予的駐軍軍營。

兩天後,菁華終是與沐鄞棠分別,待馬車慢慢駛遠後,她一人拎著包裹去了軍營。

營門口的守衛不認識她,而她也不認識他們,不止是她的模樣變了,連軍營裏的人也換得她不認識了。

詢問起鄭修遠可在營中,守衛便如臨大敵,一副她是來刺探軍情的模樣,讓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若她真是來探敵情的,怎可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軍營門口。

他們不願說,她又提及安柏辰,可還是不肯告訴她,她實在沒法子,本想著許是找蔣生問問也好,可惜她這張臉變了,怕是連他也不會信她的。

有些失落的在守衛異樣的目光之中,菁華離開了軍營,望著齊予綠意盎然的草原和不遠處的深山,她悠悠長歎,而後便決定先回安承再說。

回到南隋境內,她找了家當鋪,挑了些不紮眼看著尋常一點的首飾拿去當了,也不過是換得了幾文錢,而後邊問邊行路。

她想起白川的話,道她不宜久行,本想著買一匹馬,可惜手頭緊得很,她咬了數回牙才去了馬市,挑了看上去最弱最老的一匹問了價,還是被差點嚇破頭。

唉,沒有錢,果然是寸步難行啊。

不得已,她唯有慢慢而行。

可每日,她走不到兩三個時辰,這腿就痛得受不住,回京的路程突然間變得漫長無比,她甚至有些擔心,自己到底能不能走回到安承,在此之前她到底能不能不讓自己餓死。

當懷中最後一件首飾進了當鋪老板的手中時,她不得不正視起自己日後的生存問題。

前思後想,她甚至將乞討一職都納入了考慮的範疇,可最後還是不想頂

著自己這張臉去做那種事情。

許是老天開眼,終於覺得她的磨練已夠,決定大方一回,讓她終於看到了自己生存的能力。

這一日,她剛剛進了一個城,便累得扛不住,在城門口的邊角上坐了下來,而在她的旁邊裏三層外三層的聚積了一堆人,也不知在看什麽。

她坐在旁,隱隱聽到什麽黃金十兩之類種種,頓時兩眼發光,捶了捶腿起身湊了進去。

原來眾人在談論的是一張告示,上頭寫著東府張員外家的兒子突然失了聲,尋名醫診治,治好了便酬謝十兩黃金。

名醫,她可不就是一名大夫嗎,白川怎麽說也是醫術高明的怪醫,她是他的徒弟,雖隻學了一年,總算是學到了兩手,不如先去看看,許是瞎貓遇上死耗子,就偏偏讓她治好了也說不定。

於是,她一路詢問,終至張員外家。

看著進出頻繁又手拎各式藥箱的人,看來十兩黃金可是讓各路大夫名醫盡折了腰,也不知白川要是知道自己也跟了旁人一般為了十兩金子,也不知會不會被她氣死。

看著旁人隻是向門房說聲自己是大夫就進去了,她依樣畫葫蘆的上前說了一句:“我是大夫。”

可門房看著她的眼神就是不一般,好似看到了一個趁機想混水摸魚的賊人一般,還有人一路跟著她進了後院張員外兒子住的院子,見她沒有異樣的舉動,這才放心的離去。

她覺得自己甚是受了委屈,不過因著她是女子,旁人就如此看不起她,待會兒她可要爭氣一些。

等待之時閑來無事,她自是眼神四處張望,隔著紗綢屏風,可隱隱看到裏頭床上躺了一男子,而床兩人,各立著數名衣著華美的女子,滿臉擔憂的望著男子,而那個張員外,則坐在外間怒憂參半的皺眉生悶氣,看來他家兒子也是個敗家子兼風流子呐。

前頭進去的幾個大夫診看一番後,也拿不出個準確的方子來,將張員外煩得更是怒火中燒,直嚷著讓他們滾。

抬頭見著菁華愣了愣,正要開口,她已顧自進了內室去。

她知道,若是讓張員外開口,那也隻有一個滾字,想來見她是個女子,他定是連瞧瞧的機會都不會給了吧。

內室的床上,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的男子閉目昏沉而睡,額頭輕覆著薄汗,不時的輕聲悶吭,似乎正忍著極大的痛楚。

她上前,床邊的眾女子見著進來了一個女大夫,神色皆是一怔,眼中帶了一絲訝異與疑慮。也是,這年頭女大夫可不多見。

她顧自在床邊挑了個舒適的姿勢坐了下來,搭了搭他的脈,虛浮輕燥,手下移,拂過他的手心,十分燙熱。

抬手,一手撩著另一隻手的袖,輕輕一捏便扣開了他的下巴,側頭一探,她心中到有了幾份底,這症狀她曾在白川的書中看到過,該是喉癬。

看他這模樣,怕是初初病重,又未能忍住口腹之欲,也戒不得男女之歡,如今是體虛,瘵蟲乘虛蝕肺,灼腐咽喉,潮熱盜汗,手足心熱,舌紅少津,這症狀八九不離十了。

起身,她走出內室至一旁的桌前,也不先向張員外解說病因及治療之法,隻是提筆沾了已研好了半日的墨,落筆便寫,一邊寫,一邊於心中默念著方子。

沙參、百部、獺肝、川貝母、茯苓、山藥

、生甘草、二冬……

一張方子,加了不少的名貴藥材進去,反正這張家看著甚是有錢,若用的都是些尋常的藥材,怕是他們反到不信了,她幹脆也不替他們節省銀子了,挑著功效著不多的可了勁兒的往名貴裏寫。

而在旁的張員外見她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樣,更是疑心重重,連著旁邊還在想方子的幾個大夫都忍不住走上前探頭而看,卻被張員外一眼給瞪了回去。

“呃,這位大夫,請問小兒到底得的是什麽病?”

前些日子初初犯病時,大夫開了方子道是風寒作致,時值今日都沒了聲了,方才看得幾個還道是傷寒入體,才至如此病重,他若再信下去,兒子的這條命怕是也要搭進去了。

而今看著眼前這個女子所開的藥方,與前幾日的方子都不同,難道她真的看出了什麽門道。

“回張員外,是喉癬,時候拖延的有些久,治起來怕是要多花上幾日,然若再拖下去,令公子這噪子怕是就沒救了。”她擱下筆,拎起藥方,輕輕吹著上頭未幹的墨汁,而後將之遞給了張員外。

信與不信,由他自己選擇。

“喉癬?我怎麽沒聽說過?”有一個大夫看著年輕氣盛些,從一個女子口中說出了一個他不知聽聞過的病名,心中的不甘自是漲大,覺著被一個女子搶了風頭很是丟臉。

“喉癬,虛火上炎,肺金火旺,致攻喉間。生如絲,如景窯紋樣,又如秋海棠葉背後紅絲一般。飲食阻礙咽痛,雖不傷命,久則喉啞失音,而不能救矣。

她轉過頭來望著男子,緩緩地將自己從醫卷中看到的描述背了出來,看著男子漲成朱紅色的臉,以及一旁眾人或震驚或了然的神情。

“經姑娘一提,老夫記得曾也在醫書中看過,不過這病例顯少,一時間竟沒想起來,真是慚愧慚愧。”一名年長的大夫拂著白須,微垂下頭抱拳衝著她一揖。

她亦曲膝淺淺回禮,心中想道,並非是病例少見,而便是遇上了也被他們當作是別的病給誤診了,想來這世上有不少失聲之人也是因此而給誤了。

此時,張員外已茫然不知該聽從何人之言,一來,菁華所說之病旁人都道沒聽說過,可轉而一想,許正是旁的大夫不曾見過的病,正巧就是自己兒子遇上的疑難雜症,手裏捏著藥方也成了燙手山芋,不知該不該派人去抓。

忽地想起一旁的老大夫說也見過這種病例,忙將藥方遞了過去:“原大夫,那你瞧瞧,這位姑娘開的方子可合適?”

菁華也不惱,由著原老大夫接了藥方細看,而原就在一旁湊熱鬧的大夫們都紛紛探上了頭去,不時的點評著哪幾味藥用哪些才是最合適的。

她在心中冷冷一笑,方才不見他們開出藥方來,現在有人寫了,他們到在這裏評頭論足起來。

“張員外,此方在老夫看來已是最為合適令公子之症了,不妨一試。”原大夫將藥方遞還了回去,拎起自己的醫藥箱說了聲告辭轉身便走了。

“噯,這……”這原大夫說的囫圇兩可的,讓張員外又猶豫起來。

“這樣吧,張員外大可命人先去抓一劑來試,我就在府裏呆著,若有不妥,張員外大可拿我抵命。”菁華笑了笑,拍了拍衣袖顧自抽了凳子在旁坐了下來,向著一旁的婢子討糕點茶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