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89章 生死重來

“既然如此,那師傅您要去哪裏,我跟您一道兒去吧,咱們倆也好做個伴。”她含笑而語,伸手攀著搖椅背問著。

“我要去巫蘭國尋一位故人,那裏現下亂得很,不適合你去,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別想纏著我一路。”

聽他的口氣,好似頗為嫌棄與她一道兒同行。想她這一年來可是盡心盡力的孝敬著這個師傅,循規蹈矩,從不行將踏錯,可謂是掏心掏肺的顧看著,閑暇之時還要彩衣娛師,她過的容易嘛她,可到頭來卻還要被他這般厭棄,真真是天理難容。

“可師傅,您讓我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孤身一人上路很是危險的,您也忍心?”她佯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實則暗地裏卻已憋的快要內傷。

“你覺得跟我這個孤老頭子一起上路便有安全感了,還是想著要真出了事兒,黃泉路上有人陪你一道兒過奈何橋就不寂寞了。”他訕訕說著。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嗯?”白川不過是皺鼻輕哼了一聲,她便知曉自己說錯了。

“不是,我是說師傅,您說話別這麽不吉利啊。好了好了,徒兒不跟你一塊兒走就是了。”她哀聲歎氣道,“唉,可憐我孤苦無依,連師傅都不要我了,老天爺你何其殘忍呐。”

她撇眼看向他,可他卻紋絲不動,像睡著了似的。

算了,他不讓她跟也罷了,巫蘭國那種地方膩邪門,去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她還是挑些安定的地方走走瞧瞧吧,至於銀子嘛,到了外頭再想辦法吧,當初她落崖時可是有不少首飾跟著她下來的,將之典當了,應該能撐上一段時日。

白川也是說風就是雨的性子,才提起要離開,隔日便催促著菁華收拾東西,順道還塞了些常用的草藥,道是以備不時之需,至於一些毒藥嘛,說是讓她妨身用的。

又在穀中過了一夜,清晨天才蒙蒙亮,白川便塞給她兩個白麵饅頭,催著她上路。

可憐見的,菁華還未睡清醒,揉著眼拎著她所有的家當,兩套換洗的衣裳和她的首飾,救命藥草和致命的毒藥,她視若至寶的匕首以及兩個饅頭,磕磕絆絆地跟在他的身後。

在穀內住了一年,菁華卻從未走出很遠,至多沿著順流而成的小溪,或往上或往下走上片刻。

而白川帶著她,順著小溪直上。

她拎著包裹,最後看了一眼溪邊的大石,心中默默念叨。

景姑姑,菁華走了,你若在天有靈,便隨我歸家吧。

不錯,千思萬慮,她想了整整一夜,還是決定先回去一趟,終究她放不下京都的人事,還有鄭修遠,一年的光景,也不知他又如何了。

涉過小溪,對麵的密林現出了一條山路,修築整齊的石階一路延伸而上,直入了林中,一眼望不到盡頭。

“順著這條山道,便能離開了。”白川站定,轉頭看著她吩咐道,“如今你的腿雖已能走動,但畢竟重傷過,日後生活之中恐有不便,特別是多變之天,還有,且記不可長久行路。好了,你我師徒緣盡於此,日後再見自當陌路吧。”

白川說完話,菁華還在體會他話中的意思,他已轉身離去。

“噯,師傅,師傅。”

她叫嚷了兩聲,白川卻連頭都未回,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與他

的外形相差甚遠。

望著他遠去的背景,菁華癟癟嘴,終是未見出聲,將包裹甩到背後,轉身提起裙擺,開始爬起山來。

走山路看似是樁吃力的活,不過好在這條山道都鋪了整齊的石條,一檔連著一檔分布均勻,也不知是何人鋪設的,總不會是白川他拖著一把老骨頭幹的吧。

原本,她對他的話並不當真,還以為是危言聳聽,不想還未到一個時辰,她的雙腿就痛得直打顫,她不得不停下休息,順道啃了個饅頭。

之後的路,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估摸著原本不必一個上午就能走完的山梯,她愣是整整爬了將近一天,待到了石階的盡頭,看到崖穀對岸便是一年前自己落下的地方時,已是西山的日頭,時候兒不早了。

原以為自己要在不見人煙的林子裏獨自過夜了,不想羊腸山道上竟適時駛來一輛馬車,好似知曉她需要人搭救一般。

彼時,她已是累得跟條狗沒什麽兩樣,全然不再記得什麽叫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伸手便攔。

馬車上有一主一仆兩個男子,她局促又帶窘迫的提出想搭一段路下山,那怕是坐在馬車後頭的車架上也成,似主的男子卻頗為大方,將她讓進了車廂內,便借著落日餘暉繼續看著書。

看他模樣不像是壞人,且她也顧不了這麽多,喜滋滋地爬進了車廂,隱隱覺得男子的臉依稀像是在何處見過,想著想著就累得睡了過去,全然將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名言給拋諸到了腦後。

恍恍惚惚間,馬車一個驟停,在淺眠之中的菁華被震的一動,悠悠轉醒,睜眼,車廂內有些黑,隻朦朧可見到裏頭還有一人,馬車主人還未下車。

“姑娘,已到了山下,咱們在這裏住上一晚再趕路吧。”

黑暗中,一路無話的男子開口,不待菁華做決定,馬車微微晃動,隻見他彎著腰身鑽出了車廂。

聽他的意思,好似是邀請她一同住店,可她手裏頭可沒有銀子,住店開銷太大,若她跟了進去,他們卻沒有替她付銀子包房間住的意思,那豈不是丟臉丟大發了。

不成不成,他們不過萍水相逢,就算他們有掏錢的意思,她也不好讓人家破費,還是早些分道揚鑣的好。

想到此,她拎著包裹,忙跟著鑽出了車廂,抬頭便看到馬車停在一家簡陋的客棧前,而男子早已在店小二期盼的眼神之中,走到了店門口。

她撐著車架,嗵的跳下了馬車,不想腿受不住這衝擊一曲直直的跪在了地上,磕的膝蓋頭生疼。

“你無事吧。”

她正痛的嘶牙裂嘴,站都站不起來時,一隻大手適時的伸到了眼皮子底下,耳畔隨之傳來一道溫柔如水的問候。

如沐三月暖陽,說的便是這種感覺吧,好似一陣輕風,柔柔地,緩緩地撫在心頭,打從心底牽引出一絲絲的**。

菁華不由的抬起頭望去。

夜色漸起,薄霧淡淡,柔黃的月色輕灑人間。

借著朦朧的月黃,她對上了一雙溫和的明眸,似夜空之中的皓星明月,雖明亮卻又不刺眼,令人心思平和。

“無防,多謝公子。”雖知男女有別,隻是憑已之力實難起身,她也不再扭捏,將手放入了他的掌中,借力而起。

“姑娘不必客氣,是在下疏忽了。”男子

的臉上雖未帶笑,卻出奇的柔和,似天生便給人這種寧靜的感覺,怕是火氣再大的人對上他,也即刻偃旗熄鼓。

“公子不必一口一個姑娘,我姓柳,叫菁華。”她湊上前一步,壓著嗓子道“與域池前皇後同名,不過就是不同姓罷了。”

話落,她退回身,嗬嗬的憨笑了兩聲。在旁人看來,她就是個因著與身份高貴的人同姓而沾沾自喜卻又膽小怕事的普通女人。

“前皇後是前皇後,姑娘便是姑娘,同姓也不妨事,在下認識的隻是眼前的菁華姑娘。”男子淺淺一笑,由始至終臉上都不曾起過波瀾。

“不知公子如何稱呼。”雖說不過是錯身而過的相遇,但曾在她最為落魄的時候相助過自己的人,日後在想起的時候,總希望還能憶起一個名字來,那樣回憶那怕再苦,也會覺得其中夾雜了一絲絲的甜意。

“在下姓沐,名鄞棠。”

菁華盯著他,眼都未眨一下,隻是在心中默默地念叨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要將之牢牢記在心間。

“菁華姑娘,菁華姑娘。”

饒是個男子,臉皮再厚,天色再昏暗,被她這樣一動不動的盯著瞧,任誰都覺受不住,沐鄞棠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喚著她。

“啊,哦,我在。”菁華回過神來,笑嘻嘻的說道,“叫我菁華就好,叫我菁華姑娘還真覺得有些別扭。鄞棠想說什麽?”

她自主自發的就喚起他的名來,那熟絡的感覺可不像兩人才初初相識的樣子,至少讓身後的小廝瞠目結舌的有些自歎不如,連他都沒有眼前這女子的厚臉皮。

“菁華姑,呃,菁華,我想說咱們先進去再說吧。”他似乎也不料她這般的自來熟,愣了愣才終於將話說順了。

“哦,好。”菁華應了一聲,提步正要跟著他進去,眼見著店小二的眼神又熱情了起來,她猛然回神,輕呼了一聲,“不對,等等。”

她方才下車來可不是要跟著他進客棧的,而是向他道謝兼告辭的,怎麽扯了兩三句就跟著他進去了,還好她及時回過了神來。

“菁華還有事?不能進去再談?”他已一腳踏上了台階,此時回頭,借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我本就隻是搭一段路,如今下了山,我也該與你分別了,多謝你援手相助,待有緣再見,我定當報答。”

她將包裹甩至背後,雙手抱拳學著男子作揖的模樣一禮,笑盈盈地望著他。

“你要去往何處,許是咱們順路,還可作伴同行,你又何需急著走呢?”沐鄞棠微蹙眉抬頭看了看天色,月隱星稀,雖比之夜黑風高的夜裏好走路些,可她一個女子又何必冒險暗夜獨行呢。

“不了,我急著趕路,就不耽擱了,咱們後會有期。”

生怕他又提出什麽問題來,她話音一落,轉身便走,對著身後的叫喚聲仿若未聞,快步離去。

因著一路坐著馬車,而她又一直打著盹,顯然有些失了方向,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又兼之是夜裏,方向難辯,她離開了客棧不遠,便遇上了難題,一個三叉路口。

一方自然就是向著客棧去的,亦是她當下的來時之路,不選便成,可別外兩條,二選其一,著讓她猶豫糾結。

她蹲在路口,望著左右兩個方向,急得真撓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