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87章 挾親相逼

“那個,前輩,我想問一下,你見著我的時候,可有在我的四周發現另一個女子?年紀嘛,比我略長些。”

“女子。”老頭側頭略一沉思,微點了點頭,“好似有一個。”

菁華大喜,忙追問:“那她此時在何處,還請前輩告之。”

“死了。”

老頭幹脆利落的兩個字,猶如晴天霹靂將菁華擊得目瞪口呆,似天崩塌。

景姑姑死了!

那個予她而言似主如友更似親人的景兒,死了,從她的生命之中永遠的消失了,以後再也見不到她的容貌,再也不能聽到她的聲音,吃不到她做的糕點,那一顰一笑都隻能在記憶之中了嗎?

不,她不相信,不可能,也不會。

景姑姑怎麽會死呢,她都可以活下來,景姑姑為何不可以。

定是這老頭氣她們砸壞了他的東西,所以故意騙她的。

菁華急喘著氣,掀開了覆在身上的薄被,挪著雙腿便想下床,卻發覺兩條腿毫無力氣,倏然跌倒在地。

“你要做什麽?”老頭起身,卻並不上前攙扶她,而是皺眉相問。

“我不相信景姑姑死了,我要去找她。”她掙紮著想爬起身來,發現力不從心。

“好啊,如果你能走出去,盡管去,她就在屋後不遠處的溪邊。”老頭淡淡地說著,冷眼旁觀看她掙紮。

最終,菁華都沒能站起身來,而是一路爬行著,到了老頭說的溪邊。

可是,當她看到景兒時,卻突然恨自己為何一定要來,一定要打破自己心中的希望。

“她的腦袋和身子都分了家,若還能活下來,那才真是見鬼了。”老頭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直到此時才開口說著。

“你方才為何不說。”她啞著聲音,哽咽問道。

為何要讓她見到這樣的情景,在她好不容易,千辛萬苦的爬到這裏,將自己折騰的傷痛累累之後,再給她一個殘忍的事實。

“不讓你親眼見到,你會信我?這樣也好,免得你心裏頭還存了幻想,一個已死了的人,就不必再掛在心裏了。”老頭揚聲說著,上前越過趴在溪邊的菁華,上前將景兒的頭顱拾了起來,忽地轉頭看向,“你還要再見見她嗎?”

菁華緊緊地閉上眼,撇開了頭去。

不,她不想見,她不想見到這樣的景姑姑。

她的景姑姑,溫柔美貌,白淨的臉對著她總是淺笑款款,決然不是眼前這樣血肉模樣的樣子,她不想在人生的記憶裏記著的卻是景姑姑這樣的一張臉。

“劈吧”聲作響,突然有股暖暖的氣息包圍著她,越來越暖,越來越熱。

她睜眼,隻見到在溪邊燃起的熊熊烈火,吞蝕了那最後的一抹衣角。

“景姑姑。”她喃喃地輕喚了一塊,雙眼火辣辣的。

這將是她最後一次叫出這個稱呼,之後這三個字會永遠的被她壓在心底的最深處,永不再現。

“停,你可別哭,不能哭。”

她正傷感之時,老頭突地又跳到了她的跟前,指著她心急火燎的說著。

菁華望著她,錯愕不解,甚至都忘了要傷心落淚。

“唉,你摸摸自己的臉。”老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歎息著搖了搖頭。

她單手撐在起伏的卵石上,一手摸上了自己的臉,觸到的

卻並不是肌膚,而是一層又一層厚厚的綁帶。她大驚,艱難的又往前爬行一小段,臨著溪水而照。

除卻兩隻眼,她的臉被厚實的白布纏繞的不見一塊肌膚,就跟著木乃伊似的,險些沒把她自己嚇死,“這……”她轉頭看向老頭。

“你雖命大的沒摔死,可雙腿的骨頭都斷了,臉也基至上毀了,我好不容易縫縫補補的將你那些個往裏往外翻的皮肉給縫上包上,可是費了不少功夫,不過……”他突然停下話來,微仰著頭,挑眉而笑,“不過有沒有少什麽,唉呀,我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好,真記不得了。”

他說著,轉步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菁華望著他快步遠去的背影,呆滯的伸手摸著已沒有觸感的臉。

臉毀了?

不,她的臉早就毀了,被自己親手毀掉的,便是滿臉傷痕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那樣,誰都認不出來,反到更好,或許老天留著她這條命,就是給她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吧,所以,她不能放棄,也不會放棄。

無神的雙眼徐徐而轉,火苗正在漸漸熄滅。

原來讓一個人在這世上徹底的消失,就如此簡單,隻需轉眼的功夫。

她想留下景兒的一些什麽,可最後卻放棄了,就讓她在這個山清水秀,寧靜幽雅的山穀中隨風而動吧,她生前不得自由,至少死後,她終於可以不再受束縛,隨著風而去了。

菁華忽然間看開了,真正經曆過生死別離之後,一切都霍然開朗,既然老天讓她活了下來,她就不能辜負了這個賞賜,從今以後,她要好好活下去。

依舊,她是爬著回到了木屋。

進屋的時候,老頭正坐在桌旁研究著一把她不知道的草藥,見著她爬進來,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也沒說話,直到她想爬上床時,卻突然開口說別弄了床,隨後便起身出去了。

菁華看著自己一身殘破的身賞,正為難的時候,他卻又走了進來,捧著一套衣裳,放在床鋪上返身就走。

不必說她自然也知道意思,辛苦的換好衣裳時已是大汗淋漓,連她自己都不知是如何爬上床的,隻曉得自己一沾了枕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從此,她便占了那房間,占了那張床。

因為腿骨斷了,她不能下床走動,而老頭也沒那份好心陪她說話聊天,有時被她煩得耐不住就憤而離屋,或是幾本藥書劈頭蓋腦的砸下來。

於是,大多時候,她都是躲在床上看老頭的珍藏,讓自己的思緒不曾空閑下來。

老頭是個大夫,也許還是個醫術很高的赤腳醫生,她這個病秧子的出現許是也讓他的生活充滿了樂趣,從他時不時的折騰她就知道了。

每天他總要對她的雙腿查看一番,時而歎息搖頭,時而雙眼放光,而更讓她受不了的是,他還隔三差五的喜歡解開她臉上的帶子,那種血肉被扯痛的感覺真是讓人忍得想咬碎滿口白牙,可他卻樂此不疲。

這也到罷了,他像是對自己的手藝頗不滿意,總說要再修修,不止說了,他還真將她的臉當作了一樣東西般的修了起來,切了這裏補那裏,穿針引線的手勢比起二十一世界的外科大夫來毫不遜色,卻是苦了她這個沒有打麻藥的病人,哪怕是喝了止痛藥,還是痛得大呼小叫,被他念叨吃不了痛。

總之,菁華對他這種近似於整容大夫對臉部追求極至完美的變

態心理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若不是她雙腿還不良於行,早就逃之夭夭了。

而最為可惡的是,屋子裏沒有銅鏡,甚至連一個反光物都不曾見,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臉被他弄成了什麽樣,他也不許她瞧,說是日後看了才有驚喜。

每每聽他這般說,她的小心肝就會顫上一顫,覺得介時怕不是驚喜,總擔心到時自己會不會被自個兒的臉活活嚇死過去,也許,她的臉已經成了四不像了,所以他才不肯讓她瞧吧。

不過,成什麽樣都無所謂了。

再後來,他終於不再折騰她的臉,發現她懂得醫理,便開始變了法子的折騰她的腦子。

再再後來,她知曉了老頭的名字叫白川,雖然她隱隱覺得在何處聽過,卻轉身又給忘了。

再再再後來,白川便成了她的師傅。

三個月後,菁華終於可以拐著木棍子走路了,但白川不許她走太久,說是她不止腿骨斷了,裏頭的經絡也出了毛病,不可操之過急。

那時,他開始不隻是教她治病之理,也教起他製毒來。他說,會製毒,便會解毒,會解毒便說明能準確及熟練的運用各種藥物,對她學醫有事半功倍之效,雖然她總覺得那裏怪怪的,但本著多學一樣是一樣的求知精神,還是用心學了。

第四個月的時候,她終於有了力氣,能走到小溪邊,臨水而照時,她的手已伸到了布條頭上,卻最終都沒敢揭下來。

並非她沒膽看自己的臉,而是她沒膽承擔白川知曉她看了自己臉後的怒火。

第五個月的時候,白川說,她的臉不能再包著了,天氣熱了,怕被悶壞,悶爛了,她聽著心裏一陣泛嘔,那怕那是她自己的臉。

當他揭了綁帶,似變戲法似的取出了一麵銅竟時,她竟然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怔怔地望著他半晌,心裏尋思著自己不會真變成了四不像,或是他把自己整成他那個模樣了。

“怎麽,不敢看了?嗯,也好,不看就不會被我的醫術嚇到。”白川說著,起身就要出去。

“師傅。”她往前一撲,抓住了他的衣袍。

他轉身,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將銅境一把塞進了她的懷裏,顧自出了屋子。

銅鏡的背麵正對著她,上頭有著精致好看的雕花,好像一朵牡丹,又好像月季,實則她也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花。

慢慢將之轉了過來,將要照出她的臉時,她又忽地閉上了眼,隻覺得心跳得很快,撲嗵撲嗵的似是要蹦出來。

說不在乎,怎麽可能真不在乎呢。

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再緩緩地吐出,心裏終於有了準備,她慢慢睜開雙眼,銅鏡中朦朧的浮現出一張完好無損的臉。

她瞬間僵直了身子,而後在下一刻摔了手中的銅鏡,抓了床邊的拐柱,踉踉蹌蹌的出了門,經過站在外頭望著她若有所思的白川身邊,向著溪邊而去。

她氣喘籲籲地來到溪邊,拋下雙拐,嗵地跌坐在卵石上,也顧不得痛急忙彎下了腰身去。

微微泛動的溪水,清楚的映出了一張陌生,卻又無比熟悉的臉。

這已不是楊菁華的,卻是柳菁華的臉,奇跡般的,與她後世時長的一模一樣。

這怎麽可能?

她怔怔地望著,伸手輕撫上臉龐,水中的影子也如她作出了一樣的動作,這真的是她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