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86章 返轉回京

“爹。”菁華忙伸手拉住了他,免得不知前因經過的他反鬧出什麽事端來,“你去了也無濟於事,我本就不該回來的,爹就當女兒不曾回來過吧。”

她垂下頭,鬆了手,而後向著大門口匆匆奔去,這時候,接她的人也應該來了吧。

王府門外,果然已停了一輛馬車,五六個人和四匹馬,很是簡單,見著她出現在門口,一個像是領頭模樣的人上前對著她一禮,說道:“皇後娘娘,所以東西咱們都已準備妥當,請起程吧。”

她回頭而望,楊文正邁出門口,看到門口的這幾人神色一怔,這才覺得她說的事兒確已無轉返之地,她是走定了,不由的老淚縱橫。

“爹,我走了,你要多保重。”她回身,衝著楊文跪下地來,重重地三個叩首,不待他反應過來,提著裙裾快步下了台階,在男子的攙扶之下,鑽進了馬車。

馬車之內,還坐著一人,正是景兒。

可她像是已有所料般,並無明顯的驚訝之色,也不知是否是還沉浸在與楊文的分別情懷之中難以自拔才視而不見。

她閉上眼靠在車壁上,馬車緩緩而動,後頭隱隱還能聽到楊文喚著她的聲音,隻是隨著慢慢融入的人流聲,漸漸淡去。

“小姐。”

不知過了多久,身旁的人終於開口叫了她一聲。

“景姑姑何不留下照顧婉姨呢,婉姨年紀大了,若修遠不在她的身旁,想來你陪著她,也應該有些慰藉。”菁華不願睜開,隻是緩緩地說著,“守皇陵我一人就夠了,那種地方,還是冷清點好。”

馬車內有一陣子沒有聲響,也許經此一事後,曾經親密如母女的兩人之間也起了隔閡。菁華有些怨恨楊延峰,因為這一切都是他引起的,若不是他設了這個局,景兒又怎會成了其中牽線搭橋的這個人。

“小姐,我對不起你和少爺,景兒也不想為自己辯白什麽,隻是求小姐就讓我照顧你吧。”

菁華不作聲,並非是無法可說,而是知曉自己那怕於此時將她趕下了馬車,她怕是也會徒步跟在後頭,隨著她去往域池國的。

這本也不該怪景兒,楊延峰定是以鄭家夫妻性命要挾,才能逼得她不得不向他們二人撒慌,在這個局勢中,她才是那個最為左右為難之人。

最終,菁華也沒有趕她下車,然卻也做不到再如從前那般與她親密無間,便如一個瓷碗不小心嗑了一下,哪怕沒有碎成片片,終也有了無法修補的裂痕,她們之間便是如此。

他們始終都在趕路,在城中客棧停留的時間很少,甚至有時還會露宿野外,也幸虧天氣漸漸轉暖,而她們又有馬車,除卻睡得不夠舒適,略有些不方便外,到也沒覺得怎樣。

轉眼不過兩三日,便入了域池國的國界,再次回到這片土地,菁華不知作何感慨,兜兜轉轉間,她又踏足這裏,而那個曾將她帶至此處的男子,不如與他最心愛的女子在何處逍遙呢,想來便讓人覺得羨慕。也罷,就犧牲了她,成全了他們二人吧。

也不知為何,護送他們的幾人顯得十分急切,總是很匆忙的趕路,那怕是已到了域池國境內,仍是一擱下飯碗便催著她上馬車行路,她本還想好好看看四周的景致,再去看看齊予的駐軍軍營,她在那裏住了那麽久,總有些情意在的,甚至她還不曾和安柏辰好好道個別,畢竟日後去了皇陵,想再出來就沒機會了。

可他們趕路的速度,到讓她想起一句話來,早死早投胎,感情他們是急著去投胎不成。

心有不甘的路過了齊予,便進了東雷山區,記得頭一次過這兒的時候,她和景兒珊兒就窩在馬車裏不曾出來,因為聽說山勢十分凶險。還記得彼時靖溫棠還予她解釋過,去往甘源最快的路,就是通過此處,否則就要繞道而行,怕是要多花上兩三日,而在開鑿這條山路的時候,可是折了很多條人命,真可謂是用鮮血鋪就而成,比起戰場來也相去不遠了。

而今,她還是不敢看到外頭的懸崖峭壁,隻能與景兒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

雖說是山路,地勢到也非如想像的顛簸起伏,微微的搖晃正好招來瞌睡蟲補眠。

“嘩……”

突然一陣巨響傳來,頓時馬兒的嘶鳴聲響起,緊接著便是慌張的叫嚷聲:“當心,有落石,當心……”

菁華的心神倏然一凜,突地睜開眼,想挑起窗簾子察看,然又不敢。

山有落石並不稀奇,隻是到底有多大,可會砸到她們的馬車就難說了。

“快退後,快退後,快啊……”

她聽到有人嘶聲厲竭的喊著,在一聲驚呼中又嘎然而止,心一抽,手緊抓住了襦裙。那人怕是已被落石擊中,凶多吉少了。

馬車巨烈的搖晃著,菁華和景兒坐不穩車子,在車子的晃動中,似球般的滾來滾去。

“小姐,小姐,我們要出去。”景兒近似撲的撲到她的身旁,拉著她的手臂爬向馬車門口,將將挑起了簾子,便有一塊小山石砸了進來,割破了她的手背。

“啊……”景兒輕呼了一聲,馬車簾子複又落下。

“景姑姑,你怎麽樣?”情急之下,菁華叫著她。

“無事,小姐,咱們先出去。”

的確,此時馬兒已受了驚,全靠駕車之人駕馭著,一旦無人操控,她們不是被落石砸死,便是隨著馬車墜落山穀。

兩人掙紮著爬出了車廂,車夫正努力的控製著受驚的馬車,頭上已有鮮血緩緩流下。

景兒從車架躍下,踉蹌地站穩身子忙伸手來扶她,馬車卻突地一震,她一時不妨跌倒在車架上。

“小姐小心。”

“呃。”

一個悶聲,菁華隻覺得臉上一陣濕熱,撇頭便看到被落石生生砸去了腦袋的車夫,她嚇得怔在了當場。

此時,馬兒失去了撐控,又被突然而落的幾塊大石砸中,倒向了一側的懸崖。

“小姐。”

景兒的驚叫聲響徹山穀,菁華轉頭看去,隻見她向著自己伸著纖白的手,她想去夠,卻發覺竟夠不到她的手。

景兒一縱身,將將的拉住了她的手,死死地趴在崖邊,她的身後,馬兒的哀鳴聲,馬車的撞擊聲傳來。

菁華緩緩地垂下頭,馬車和馬匹向著無盡的深穀墜去,而她,由景兒拽著,懸在崖邊,山上還有大石不停的滾落著。

“小姐,撐住。”景兒緊拽著她的手,尖銳的山石劃破了衣袖,殷紅的血涎著手臂流下,滲入兩人緊握的手中,溫熱濕滑。

“景姑姑,你放手吧。”她怔了怔,紅著眼眶說著。

景兒緊了緊手,咬牙搖頭。

然菁華卻明白,以她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將她拉上去,而周遭眾人自顧不暇,此時又還有何人會來搭求,再這

麽下去,不過是憑白添上景兒的一條命罷了。

“景姑姑,你快放心,保得自己,回去代我好好照顧我爹,叔父和婉姨他們,還有,還有修遠。”她含淚而語,鬆開了自己的手,而景兒猶不肯放棄。

“不,小姐,抓住我,快抓住我。”

菁華笑了笑,緩緩伸上另一隻手準備掰開她的手,忽的眼角閃過一小抹黑,便看到從山上正滾落下來一顆大石,向著她們砸來。

“景姑姑,快走,快走啊。”

然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山石重重地擊中了景兒,隨之,她們二人便向著山穀無盡的墜落而去。

血,迷了眼。

是夢,亦或是真實。

無邊的黑暗,像是一塊黑布,遮去了雙眼。

痛楚是那般的清晰,全身上下像是被用鈍器擊打著,連骨頭都快裂開。

誰能帶她走出片黑暗的世界,誰能讓她不再痛疼。

而,她是誰?

她又身在何方?

意識,如潮而來。

她,是楊菁華,她和景姑姑……

“景姑姑。”

菁華一個激靈,突然喊了出來,眼前頓時有強光射來,驅盡了無邊的黑暗,她閉了閉眼,慌忙地轉動著眼珠子想找尋景兒。

“你醒了,中氣十足,哼,看來死不了了。”

身旁有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聽著並不是她熟悉的人。

循聲轉過頭去,全然陌生的房間,和一個她不認識的老頭的側臉。

“你是誰?”

老頭轉過臉來,下巴的白須一抖一抖的輕顫,一臉快被她氣死的神色。

“哼,還好意思問我是誰,你和你的馬車、你的馬,以及一堆堆死的、半死不活的東西掉了下來,砸壞了我的花花草草,現在還好意思問我是誰?真是不要臉,不要臉。”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將菁華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都不知自己是該先跟他道個歉呢,還是道個歉呢。

想了半天,她覺得人家一把年紀的把她背回屋子裏,甚是辛苦,道歉就擱一旁吧。

“謝謝這位爺爺……”她愣了愣,因為實在是老頭的眼神太恐怖了,“呃,大爺,哦不,大叔的救命之恩。”

她怎麽覺得怪怪的。

“爺爺,大爺,大叔?”他每念叨一句,眼便瞪大一分,眉挑高一分,圓眸怒睜說的就是他此時的模樣吧,好擔心他的眼珠子會奪眶而出,“我有這麽老嗎?”

“呃,沒,沒有。”

“哼。”

菁華被他的怒吼嚇了一跳,女人會介意自己被人說老,感情男人也一樣啊,這年頭,把輩份叫大顯得尊重好似也行不通呐。

明明他一臉皺紋,白須的長度都快趕上他的頭發了,要是再把他的那兩道白眉毛養長些,額頭再凸一些,不活脫脫就是那畫中的老壽星等等,她此時關心的不應該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景姑姑呢。

她艱難的從床上掙紮著爬了起來,半撐著身子怯怯地望著他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大叔?”

“叫前輩,哼。”

前輩?真應該叫他哼哼前輩,從她醒來到此時,他不過說了四句話,卻句句都帶著哼,難不成他是天上哼哈二將之一投胎轉世的不成。

忍忍,先問正事要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