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85章 軍營偷襲

“菁華,你慢些,慢些。”他總還是覺著她像個孩子,忍不住念叨。

“爹,如何?他們可回府了?”到了跟前,她急切的扯著楊文的衣袖子連聲追問。

而楊文卻是神色閃爍,竟不敢對上她的眼,隻是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將之拖向屋子:“夜裏還涼,咱們進屋再說,你們都下去吧。”

打發了下人離開,父女二人進了屋,楊文左右一打量這才關了房門,將菁華拉到小廳的桌旁坐下。

“爹,你到是快是說啊,你這是要急死女兒嗎?”菁華的秀眉擰緊著,險些打成死結。

楊文在對座坐下,望著她半晌都不說話,隻看著他的神色,菁華心裏已開始打鼓,約摸猜到這結果應該有些糟糕,隻是她不明白到底有什麽事會如此嚴重,竟能將鄭家人都困在宮中,眼下想來楚婉病重大抵也是個將鄭修遠騙回來的借口罷了。

“鄭家三人都被下到天牢裏了,我問了皇上是何原因,可皇上就是不肯告訴我啊。”楊文歎了口氣,垂下了頭,“如今連個事因都不知,這叫我如何搭救他們。”

為何派了景兒千裏迢迢的將鄭修遠騙了回來,卻不過是關在天牢裏,楊延峰到底在打什麽主意,而他設的這番局,她可在其中,還或是這本就是因她而起?

霍然起身,菁華轉頭怔怔地望著緊閉的房門,楊文不解,側頭望著她。

所有的事情總該有個症結所在,也許,她就是那個症結。

突然邁步,她走門口,伸手拉開了房門。

“菁華,你要去哪裏?”見她踏出了門檻,楊文起身忙追了上去。

“進宮。”她頭都未回,快步連連地走向大門口,後頭緊跟著一路急行的楊文,一前一後出了府門。

最後,菁華還是由楊文陪著,坐了馬車進宮,因為她想到如今以自己的身份,想入宮很難,有楊文陪著,那情形自然是不同了。

一番折騰,夜已有些深,然楊延峰像是料準了還會有人來尋他,不曾睡下,經過通傳之後,他單獨召見了她,至此,這事在她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菁華叩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斂襟曲膝垂頭而禮,她將禮數做到盡善盡美,卻也將他們之間的距離保持在最遠。

“如今連你也變得和他們一樣了,看來時間這個東西確是折磨人。”楊延峰坐在龍案後頭,挑眉淡淡地掃過她的發頂。

殿內,有香舒緩地飄動著,燭火映亮了每一寸地方,卻照不透他們彼此的心,隻能各自揣測著。

菁華抬起頭來,望著上座的男子,不過短短月餘,他竟消瘦了些許,看上去亦蒼老了些,他不過比她年長了五歲,而今看上去卻足足比她長了十歲的模樣。

“皇上坐在上位,那怕有些話不愛聽,總還是要聽的。”她啟唇緩緩而言,自行起了身。

不足一年的時間,讓他們生疏至此,原本就遙遠的記憶而今顯得那般蒼白可憐,若再過些時日,不知他們再見時可還有話可說。

“不錯,你說的甚是在理,坐在我這個位置上,旁人看著是可隨心所欲,肆意而為,然也隻有坐上這個位置了,才真正明白,束縛更多,顧忌更多,在乎的也更多。菁華,你可明白左右為難的痛苦和煎熬。”

他的話,讓她隱隱有了頭緒。

“皇上的意思,將鄭家人打入天牢,也是因了左右為難,身不由已?”

也許,他為難了,可何事令他為難,連年邁的鄭家兩老都要被拖入這個局勢之中。

“菁華,身在高位,要顧忌的太多,旁人的,自己的,天下黎民百姓的,皆要我一人思量決斷,你可知其中艱辛。不過短短數月,內朝不穩,外朝混亂,我行走的每一步並非如你們覺得那般輕鬆果斷,我要顧慮的實在太多,菁華,此時我才明白,要做一個君王,又何其為難。”

“那麽,到底是為了何事?”她蹙緊眉頭,上前一步,仰頭逼問,“是何等重大之事,能令你不顧及舊情,將他們都打入天牢,鄭家二老年事已高,天牢那種地方怎經得起折騰,若是……”

“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來。”他打斷了她的話。

果真如此。

“嗬,竟真的是因為我!”她失聲輕笑了笑,無奈中夾帶了太多的怨念。她千辛萬苦的想要逃離這裏一切,甚至不惜棄家不歸混跡於皆是男人的軍營之中,所行所過不過是不想再沾染這些旁事,隻與鄭修遠廝守一生,安穩渡日。

然老天卻如此捉弄,偏偏不肯讓她如願,一次又一次的玩耍於她,為何這般小小的心願,在她身上,卻顯得如此艱難。

“我也不知是何人泄漏了你還在世的消息,且不論其他各國明裏暗裏的反應,如今朝中大臣已有不少人受不得流言風語,不停的上書,道要將你尋出來,你即是域池前任國主之妻,按理這身份不能廢,國主已喪,你需替他守陵,而域池國現任國主雖不曾言明什麽,然卻也有消息傳來,甚是寵愛楚昔國的公主,楚昔國的軍隊趁勢更是在溯陽蠢蠢欲動,故而,朝中眾人更是人心慌慌,定要朕將你尋回。”

她的眉頭皺得越發緊致起來:“我行事素來小心,那日離宮之後甚至不曾逗留便去了齊予,何人會知曉我還活著?”

最令人廢解的,便是她還活著的消息到底是何人傳揚出去的,難道真如她所猜測的,是楊菁麗的匆匆一瞥惹起的禍端?

還或是事情的起因不在於她,而是少寒那邊出了什麽事?那對不知在何處的小夫妻,不知他們過的好不好,不知他們可安全?

“前些日子送親的隊伍之中有人說是親眼見著了你出現在齊予駐軍的軍營之中,我問你,這些時日你可是住在那裏?”

她怔然,緩緩地點了點頭。

終究百密一疏,她以為自己已十分謹慎小心,不想還是露了破綻,早知那時便聽從鄭修遠的安排,若沒有那一時的好奇之心,許是事情也不會到了如今的地步,可是後悔也沒用了。

“眼下,已無轉還之地,我不想傷著你,故而讓景兒將你們二人騙回來,這也是實屬無奈,菁華,原來做皇帝有更多的事反而不能隨心所欲。”

“你怕我不肯答應,所以抓了鄭家的人要挾我。”她冷笑著,“你可知曉,當初你父親逼我去和親,用得正是與你一樣的法子,不過他更高明些,什麽人都沒抓,父子父子,總是相像的,嗬嗬。”

她挑了一條以為是對的路,艱難萬苦,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很久很之後,才赫然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點。

原來,什麽都不曾改變。

楊延峰張口欲言,然半晌都不見出聲,殿內靜無聲息,沉悶的令人快要窒息。

“你若要恨,便恨吧。”末了,他終是硬起心腸,吐出了一句冷漠致極的話。

菁華卻是笑,冷冷地笑著。

世事本無常,然為何每個人口中的無奈卻要她來承擔後果,她一介女流,卻可笑的成了救國救民的緊要人物,何其可歎可笑。

“願皇上日後多生些公主,那樣,就可以用來救百姓,救南隋於水深火熱之中,不費一兵一卒,嗬嗬……哈哈……”她仰頭大笑著,轉身走向殿門口。

“菁華。”他叫了一聲。

她雖停下步子,卻未回身,隻是冷冷而道:“將人都放了吧,明早我在王府裏候著,不過是守陵罷,沒什麽大不了的,嗬嗬。”

長裙迤邐地拖過地板,伴隨著她的笑聲而去。

她拉開大殿的門扉,鏤空雕花的大門發出沉悶壓抑的聲響,外頭即刻有人上前替她在外推開,焦急地等在殿頭的楊文聞聲回頭。

“菁華。”他上前一步,急急地開口就想問,隻是叫了她的名後,卻又不知該問什麽。

“爹,咱們回去吧。”

於暗夜中穿行於宮內,冷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呼呼地刮著人臉,就好似一個又一個巴掌拍在臉上,她勾著唇角始終掛著一抹冷笑,嘲笑著自己又被一個以為可以信任的人抬了出來,再一次成了犧牲品,她是否該慶幸自己還有可以被人利用的價值。

而最可悲的是,原來她身邊可信的人是如此少的可憐。

那一夜,原本以為會失眠,可菁華卻睡得出奇的香甜,許是這麽久以來,她睡得最好的一晚。

清早,她起得很早,出院門的時候,發現楊文也已起身,正興衝衝地指使著府裏的下人替她張羅著如何將院子的擺設改上一改,她走過去的時候,他正比劃的興起。

“爹。”她叫了一聲,見他揮手示意她稍稍等候,先與下人吩咐清了,這才轉頭對她。

“菁華,你起來了,睡得可好?”

菁華點點頭,放眼而望。

這個王府,她真不曾好好欣賞過,可惜又沒機會了。

“爹,我知曉如今你過得很好,菁豔也好,我就放心了。”她笑了笑,拉著他轉身往前院走去,“我的院子不必收拾了,今日我就要走了。”

“什麽,你這才回來,又要走了?”他忽地停下步子不肯再邁,拖著她的手非要她說清楚了不可,“為何,既然你都見過皇上了,自然也說清了,緣何還要走?”

“爹,我若不走,咱們又沒安穩日子過了,反你就當女兒嫁得遠,不能時時陪伴在你左右吧,我知道菁豔孝順,她定會時常回來看你,你就原諒我這個不孝的女兒吧。”

她也不想走,若不是逼不得已,她又何需遠走天涯,孤苦無依的獨自渡日。若不是萬不得已,她又何需離開親人愛人,自苦又苦了他們。

“是不是,你昨夜進宮的時候皇上與你說了什麽,是不是他逼你走的。”楊文忽然憶起昨夜之事,腦子瞬間像是被人打了一記清醒了起來,怒氣衝衝道,“我這就進宮去,我到要問問,我的女兒做錯了什麽,憑什麽讓你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