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03章 酒後之言
下方的兩人自動分開讓出道來，看著自己主子拽著一個姑娘家的手上了不遠處的馬車，且還是在人來人往街上，不驚有些咋舌。
菁華不敢大喊大叫，隻能埋下頭由著他將自己拖到了馬車旁。
近來可真是流年不利啊，三天兩頭的被男人拽著滿大街的丟人現眼，真不知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孽，攤上了這兩人，他與安柏辰果然是結拜好兄弟，連做出來的事兒都相差不多。
“柳姑娘請上車吧，若是腳腿還不方便，我不介意抱你上去的。”鄭修遠揚起她的手，示意她上車。
“不敢勞煩將軍。”她心不甘情不願的瞪了他一眼，一腳踏上了踏腳凳，回頭一望，忙又對著從後頭跟來的兩人說道，“去幫我把門關了。”
丟下一句話，她甚是趾高氣揚的借著鄭修遠之力上了馬車，彎腰鑽了進來。
原來這麽指使人，的確蠻有意思的。
再次踏足大將軍府的時候，她已沒了頭一回的那種緊張局促感。
雖然這裏的一景一物她都十分清楚明了，卻還是跟在鄭修遠的身後一路緩行，不時的東張西望，以展現出她對這裏十分感興趣的樣子，有些明知故昧的裝著不熟。
“不知將軍府的布局，柳姑娘以為如何？”鄭修遠始終在她右前方一步的地方，微側過頭來便能看到她的神情。
這距離他保持的很巧妙，即顯得他平以近人，又能十分清楚的抓住她的每一個神情，不曾遺漏。
“說直白了，我就一個鄉下丫頭，本就不曾見過這等大戶大宅的府邸，格局風水更是一竊不通，大將軍又希望我怎麽回答呢？這話是問錯人了。”她勾了唇角，轉開了眼去。
他隻笑不語，帶著她繼續前行。
行過每一寸地方，就如往昔回望，而他，還不停的向著她詳細的說著每一處的景致是如何如何，又是因何要布置在這樣。
曾經的歡笑悲哀如潮回湧，似決堤的洪水攔都攔不住，在這裏，她能看到鄭修遠和楊菁華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笑容。
鄭修遠領頭走著，不時的側頭望望她，看著她木然的神情，迷茫的眼神，好像透過了這裏所有的事物，看到了更為遙遠的東西。
或許，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塊石頭，一棵樹，然對她而言，卻是無法抹去的悸動。
“小心些，叫你別伸手，你看傷到了吧。我瞧瞧。”
隱隱的，有一道遲緩地聲音傳來，輕柔舒緩，也很熟悉。
她下意識的停步，轉頭四下張望，想找到那聲音的來處。
走在前頭的鄭修遠不曾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回頭望去，見她站於原地四處環顧，靜下心來一聽，自是也聽見了那道輕微的聲音，笑了笑走到她的身旁。
“是我爹娘，不知柳姑娘要不要見見他們。”
她聞言，眸子一緊，仰頭笑道：“大將軍不讓我來見將軍夫人的嗎，怎麽連老爺和老夫人也要見啊，方才可沒說呢。”
鄭修遠隻是笑笑，沒再執著，然並非是她想不想去見的問題，他們還在出神間，鄭綱與楚婉的身影已從花叢灌樹間現了出來，令人措手不及。
菁華顯然是沒有心理準備見他們二老，上回沒見著
，還以為他們是去何處宜養天年去了，如今在促然不防之下迎麵撞上，就猶似拉開了沉寂一年的幕布，抖落了一地的塵埃。
鄭綱攙扶著楚婉，一別經年，他們都蒼老了許多，兩鬃白發，滿額皺紋，微僂的身軀，連走起路來已有些顫顫微微，身姿不穩，似乎也不再健碩。
“打從他們聽到菁華離世的消息，又逢叔父失蹤，他們二老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便是見著我這個做兒子的，也不願意多說上幾句話，到是他們二人之間，還能說上個兩三句，著實讓人沒法子。”
鄭修遠在她的身側輕聲說著，雙眼亦如菁華一般，直勾勾地望著正徐徐向他們走來的鄭綱夫婦。
她未搭話，不明他為何告訴她這些，說是試探又不像，她可不信他變了性子成了個話嘮，隨隨便便的就會將家裏的事兒告訴一個外人。
待二老到了近處，鄭修遠上前想要攙扶，果然被他們避開了，他隻得一臉無奈的站於旁側。
經過菁華身旁時，楚婉抬頭看了她一眼，雙眸淡然無波，連看著一個陌生女子該有的絲絲好奇之色都不曾見著。
這雙眸子，便如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絲絲漣漪。
“鄭老爺，老夫人。”她微欠身，衝著兩人一禮，見著他們停下步來，這才接著說道，“看老夫人的臉色，乃是氣血不順，鬱結於心之狀，人活於死，凡事都需看開些，那樣，離開的人才能真正走的安心，否則他們所做的一切，豈不是變得毫無意義。”
楚婉怔怔地望著她，口微啟，眼中漸漸出現了驚訝之色。
“你……你是誰？”
她終於有了求知欲，方才那種神情，她看著都心疼。
楚婉待她，與親生女兒無疑，她的死訊，定是讓她悲痛欲絕，然如今想告之實情，卻已失了最佳時機，唯有希望時光能磨去她心底的傷痛，也好讓她心中的愧疚能稍減一些。
“我是個大夫，姓柳名菁華。”眼見著楚婉眼中閃起了異樣的神色，她又說道，“我與文華郡主同名，想來會讓老夫人心有感觸吧。”
她淺淺一笑，帶著疏遠，帶著距離：“待會兒我留個方子，隻是補身子用的，對人無害，鄭老爺和老夫人都按方服用吧，最主要的，要少思少慮，心情愉悅才好。”
說著，她側頭看了鄭修遠一眼。
“爹，娘，你們就聽柳姑娘的話吧。她若看到你們這樣，確實也會不安心的。”
楚婉的眼眶紅潤了起來，伸手抹了抹，便徑自轉身離去。
鄭綱若有所思的又望了她一眼，徑直追著楚婉去了。
她猶自怔怔地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身旁之人率先回過神來：“走吧。”
菁華回身，跟在他的身後去了後院，心中卻還記掛著鄭綱夫婦了她身旁的親人不多，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人，景兒走的時候，她恨自己的無用，恨老天的不公，然最終她才明白，因為她太過懦弱無用，才會連累了身旁的人，若她強大的沒有人可以威脅她，那還有何懼之有。
然，她卻似乎永遠都找不到變強的途徑，唯有遠遠的避開她所在乎的人，希望他們不會被自己所拖累。
再次踏入那間屋子，她打心底有些抗拒
，隻是箭已在弦上，她沒了退路。
“夫人，柳姑娘來了。”鄭修遠一腳踏過了門檻，她提著腳卻猶豫了起來，聽著他們二人在裏頭輕聲的交談，她突然失了進門的勇氣，不知此時轉身落跑查國來得及。
“柳姑娘，快進去吧。”身後，一直不曾開過腔的丫頭催促著她，這都到了門口了，若是再讓人跑了，饒是將軍夫人脾氣再好，怕是也要罵死她吧。
菁華歎了口氣，無奈的翻了個白眼，腳穩穩地落入了門內，抬頭便見著鄭修遠扶了少鳳陽從內屋室出來。
“柳姑娘終於來了，快來這邊坐。”
鄭修遠扶著她到了左進的榻上坐了下來，她隻能跟了過去，丫頭已心思靈敏的搬了張椅子放在榻旁，她順意坐了下來。
“那你們慢慢談，我還有事，失陪了。”將人帶回了府中，鄭修遠也就功成身退了，不見絲毫留戀之意，看來他對自己是沒有懷疑了吧。
“你去忙吧。”少鳳陽笑了笑，抬頭溫柔的望著他。
看在菁華眼中，他們二人便是一副情意綣綣的模樣。曾在域池時，少鳳陽可從沒給過他這麽好看的臉色，所以說，人果然是善變的。
鄭修遠在兩人注視之下，大步的出了房門，人影才消失於門邊，這廂少鳳陽已迫不及待的將她的真正目的搬上了台麵。
“聽說柳姑娘曾見過菁華，我想知道，她是否還活著？”
她回頭，望著少鳳陽半晌都不作聲，害得少鳳陽還道是她臉上沾了什麽東西，伸手摸了摸，又追問了一遍。
“那麽請問將軍夫人是希望她死了，還是活著？據我所知，楊菁華可是愛極了大將軍，所以夫人眼下占著的這個位置，或許本該是她的。”她溫爾一笑，然注視著少鳳陽的目光卻始終都是冰冷的。
一個背棄了她的情意，一個偷了她的地位，可她卻還不能光明正大的恨他們，真是沒天理啊。
“這些我都知道，所以這些時日來我一直覺得很是內疚，不管她是否還活著，總有一天，我也會學著她一樣，把這個位置還出去的。”少鳳陽笑著，卻帶了太多的苦澀，勾起的嘴角卻止不住的往下垂落。
忽地，她歎了口氣，微仰起頭看向菁華，似乎已轉換了心情：“柳姑娘可願意聽聽我的故事？”
感情她是做將軍夫人做得太悶，缺了個能聽她發牢騷的人啊，可憐她沒能呆在家裏替楊文他們準備午飯，到是在這裏聽她講廢話，可來都來了，又推辭不得，隻希望她能長話短說才好。
於是，她點了點頭。
“柳姑娘知道菁華和修遠之間的事，想來卻不知我們三人之間的故事吧？”
換作楊菁華自然知曉，可她現下是柳菁華，一個不曾參與他們之間的普通女子，自然以前的故事都隻能抹去。
“不知。”
少鳳陽望著她，又是淺淺一笑，鬆了身子靠在榻上，微撇頭向著窗子：“想來你應該聽聞，我不是南隋國人，實際上，我是域池國的公主，菁華和親所嫁的域池國前任國主少寒，正是我的弟弟。”
菁華適時的作出一副驚訝的神色，然少鳳陽顧自望著窗紗，根本不曾瞧上她一眼，她便也省了力氣收起了多餘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