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0章 故人相逢2

紅花綠葉間,墨衫彩衣兩相映,臨湖畔迎春風,靜默相處。

一個桃色裙裝的女孩彎腰躲於花叢之後,看著湖邊的兩人,雙手使命的絞著絲帕,如湖中泛起的陣陣漣漪,絞出了條條皺褶。

靈犀美眸骨碌一轉,輕皺了皺鼻,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側步輕輕的挪向一旁。

不遠處站著一名婢女,手端著托盤,一臉焦急的望著,衝著她使勁的搖頭。

而那個笑得賊眉鼠眼的人,真是楊菁華,衝著她使眼色的,是她的丫頭珊兒,至於站在湖邊的人一男一女,正是鄭修遠,以及他的相親對像。

菁華來到珊兒身旁,從托盤的一堆水果中挑了根香蕉,三兩下扒下澄黃的果瓜,將果肉隨手扔進了盤裏,偷偷摸摸的走小徑口,將香焦皮丟了出去。

伸手招來珊兒,奪過她手中的托盤,說道:“你去,跟那女的說楚姨找她。”

“小姐,這樣不妥,若是被鄭老爺和鄭夫人知道了,奴婢的小命就完了。”珊兒連連搖頭,推辭著主子的任性要求。

“叫你去就去,有事自然由我擔著,你怕什麽,快去。”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施力重重一推,珊兒便跌了出去,哆嗦著爬起身,看著湖邊的兩人一步一回頭的走去。

菁華望著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想著她這個主子天不怕地不怕,連銅牆鐵壁的皇宮都能闖,怎麽身邊的丫頭卻連撒個謊都嚇得腿打顫,真是削她麵子。

珊兒終於挪到兩人跟前,輕聲說了一句,隻見女子臉上一喜,臉上的紅暈越發的火紅,衝著鄭修遠欠身微微一禮,便迫不及待的隨著珊兒走來。

果然,聽著楚婉叫她,便急著巴結未來婆婆,真不知天高地厚,鄭修遠是那麽俗氣的人嗎?會對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木頭娃娃感興趣。

不過話說,鄭綱和楚婉也確是膽大,竟然學著現代人大擺相親宴,將那些名門閨秀,大戶千金約到了家來,在幽靜的鄭府後花園大玩偶遇,美名其約是來賞花,大行相親之舉,真是令人開了眼界。

他們是覺得鄭修遠會木訥的娶不到老婆嗎?

也是,他都二十了,別人家二十歲都兒女成群了,可對於擁有現代思想的人而言,二十,那還是毛頭小子呢。

她正想得風生水起,突然被“啊”的一聲驚呼拉回了四散的遊思,忙睜眼一看,原本含羞帶怯的女子此時正四腳朝天仰摔在地上,揉著被摔痛的屁股哼哼唧唧的嬌呼著。

菁華捂著嘴,在花叢後笑得險些喘不上氣,待她好不容易止住笑,伸手拭去眼角的淚意,仰頭便見鄭修遠修身立於跟前,兩人一站一蹲,中間不過隔了一排花牆。

風微微吹過,不知卷了何種花瓣,夾雜著柳絮飄渺而過,讓本已有些迷了心的人,更是迷亂了又眼。

十年,鄭修遠似乎又張回了後世的模樣,身著青衫長袍,素帶高束墨發,儒雅之中又帶著難言的氣態。

他已成了名門閨秀心中的翩翩君子,而她,卻還如一個未長開的丫頭。

“你又胡鬧了,小心你爹又跟你念經。”鄭修遠無奈而笑,也不搭理一旁用哀怨眼神望著他的女子,向菁華伸出了手。

她回過神來,大大方方的將手放入了他的掌心,借力起身。

“他能念,我不會躲嗎?”拍了

拍沾在裙擺處的塵土,她施施然的越過花牆走到女子身旁,側頭望了她一眼,彎腰撿起了已被踩糊的香焦皮,嘖嘖的搖著頭。“你也忒不小心了,這麽大張香蕉皮也能漏看了,不會是眼神不好吧。”

女子被氣的雙頰通紅,救助無門的望向旁側的鄭修遠,奈何佳人垂淚,英雄卻無動於衷。

“好了,別鬧了。”他上前,拖著菁華的手離去,還不忘吩咐道,“珊兒,讓曹管家派人送王小姐回去。”

“你……”

“是。”

隨著珊兒乖巧應和的是女子氣惱的聲音,隻是走在前頭的兩人根本不在意,並肩前行。

“這個月都幾回了,你娘還真是樂此不疲啊。”菁華無意識的甩動帕子,淺笑著。

“你不也玩得忘乎所以,說來說去,你們兩個習性相似,還真像對母女。”修遠噙笑,伸手抓住她額際一縷隨風飄舞的散發,細細地繞在發簪上。

“怎麽,我與楚姨像母女,你還吃味了不成?”她笑嘻嘻的挑了挑下巴,大步的往前走著,對於旁邊衝著她直搖頭的鄭修遠置之不理。

走到前頭,她隨手折了一枝花拿在手中甩著,突然想起了什麽停下步,回身對他說道:“聽說今日有廟會,晚上咱們去賞燈吧。”

“賞燈?月宵節早就過了,哪來的燈可賞?白日裏你還未逛夠嗎?”修遠笑著,伸指遙遙點了點她,慢慢悠悠地走向她。

“嘿嘿,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聽說今夜的燈會比起元宵夜的燈來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廟會的重頭戲呢,你說有沒有得賞呐?”待等他走近,她扯住他的衣袖,“去吧去吧,你陪我去吧。”

“行了行了,正好晚上不必去軍機處,晚上陪你去便是了。”修遠拿她沒輒,隻能繼續做他有求必應的爛好人。

“就你們那破軍機處,也不發揮發揮你的過人才智好好整頓整頓,再如此下去遲早有一日被取締了。”

所求得應,她自然來了勁兒,背著身一邊退步一邊說著,幾次踩到凹凸不平處,身子搖上一搖,危危險險的看著修遠時不時的捏把汗,偏生她又好動的很,真是片刻都不肯停歇,故而兩人相處時,他難免會提心吊膽的。

答應陪她去賞燈,也正是怕她惹事生非,並無其他。

兩人吃了晚飯,天色將暗未暗下,菁華已耐不住的在他耳邊咋呼,連帶的將鄭家夫婦也攪得不安生,修遠隻好將她先帶出了府。

街市上,人流已是熙嚷,比起元宵那夜的燈會確實毫不遜色,看著兩旁的小販趁著時機又搬出了小玩意兒來倒賣,便是平日時常能見著的東西,到了此時此地也變得新奇了。

修遠跟在菁華後頭,借著一盞盞慢慢亮起的燈籠光望著她,由著她東摸摸西瞧瞧的玩鬧著。

眼見著她鬧得越發瘋顛起來,便上前按住了她的肩:“可別玩過火了,去邊上歇歇吧。”

“我不累。噯,那邊有賣糖葫蘆的,你幫我去買一串吧。我在這裏等你。”她遙遙一指,修遠順勢望去,果然見著有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正背著一棒子的糖葫蘆慢慢的往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叫嚷著走去。

“快去啊,再不去就越走越遠了。”她急著扯了扯,推攘著他往那邊走去,“我在這裏等你,保準哪兒都不去。”

修遠有些猶豫,對於她的保證總是抱了三分疑慮,卻還是在她的催促之下,快步離去。

菁華望著他的身影隱入人流之中,片刻便尋不到了,笑了笑,繼續把玩著一旁攤上的小玩意,看了幾次便覺得無趣又擺了回去,抬頭繼續看往旁邊的攤子。

視線輕移間,看到一道暗沉的身影,在朦朧的燭火之下卻奇異的引人矚目,周遭沉穩的氣息讓有種熟悉的感覺,牢牢的牽引著她。

不由自主的,她的視線緊隨著那道身影,腳下的步子緊跟而上,將原本自己言之鑿鑿的保證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不近不遠的尾隨著,隨著那人來到了河岸邊。岸邊有一間小鋪子,也不知是賣什麽的,鋪門緊閉歇業著,以至於店四周黑沉沉的。

不知曉是否是察覺到了有人跟蹤,那人忽地一閃,身形就隱入了暗處,從她的視線之中驀地消失了。

她不死心,小心翼翼地摸近屋子,身子緊貼著店鋪側耳傾聽。

也幸虧光線不明,要不然她這堅異的行徑定會引人注意,繼而引來大動靜。

屏氣聽了一會兒,還真被她聽到細瑣的聲音,隻可惜說話的人明顯壓低了嗓音,她聽不真切,隻是隱隱地聽到有人喚主子,道小心行事什麽的,總之定是商討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她也明白,聽牆角的事兒做了,十有八九沒好下場,可是她想知道剛剛看到的那人到底是誰,為何她瞧著眼熟,為了心中的一絲好奇,她甘願犯險。

“可聽夠了?可聽得歡暢?”

正當菁華一邊努力挖空心思的回想,一邊聽牆角的時候,突然耳邊冒出了一個聲音來,還道是修遠,可回神一思索,不對啊,不是修遠的聲音。

心中一個機靈,她忽地抬頭,便見著一個冷俊的男子正站於自己身側,昏暗的光線之下,黑眸卻泛著點點星光。

“嗬嗬,說得太小聲了,聽不清。”菁華嬉皮一笑,全然不見被人撞破的尷尬與害怕,隻是心裏還是想著自己落跑的勝算有多大。

“哦,那便是在下的不是了。”男子挑眉淺笑淡語,眼中不見狠厲之色,隻是淡然若清風的舒坦,以及他獨有沉穩。

這個感覺真的很熟悉,熟悉到她時常在夢中想起,連同想起那個名字。

少寒!

“啊,你是……”

她驚呼了一聲,那兩個字險些脫口而去,卻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事隔十年,他們都從孩子長成了大人,容貌多少都有些改變,眼前的這人與她模糊記憶中的少寒實在相差太多,一時間她有些不敢確信。

這個與幼年時少寒給她相同感覺的男子,會是那個在她危機之時伸出援手的人嗎?

“我是什麽?”男子笑著,反剪著雙手背身走向暗處,“你這性子還是未改,喜往危險之處淌混水。”

菁華錯愕的跟在一旁看著他俊挺的側臉,慢慢浮起欣喜:“少寒,你真的是少寒,哈哈。”

她笑得開懷,與十年前的救命恩人再次相逢的喜悅讓她情難自禁,笑意如何都按捺不住,大步跟在他的身旁。

“少寒,少寒,少寒。”心中莫名的愉悅更令她興致勃發,望著他不停的念叨著他的名字。

“菁華!”他無奈叫了她一聲,她方才似回過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