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放

第三章 流放

大玄四等侯,荊林侯屬於墊底的爵位,盡管荊林侯地位在整個大玄和都城玄京不算特別高,但因陸鴻掌兵,擁有實權,因而朝廷賞賜的宅子足有千畝之大,陸元鬆在荊林侯府不受重視,卻在外人看來依然具有代表整個侯府的身份,為臉麵計,在住宿方麵柳楚楚可不敢虧待於他。

陸元鬆擁有一個方圓一畝的院落,七八個廂房,住了七八個下人。主臥室裝修不比陸元吉和陸元通所居住的房子差多少,有區別的是,下人的對待。院落七八個下人,看似個個老實聽話,實則都是麵善心不善的主,尤其是小青,由柳楚楚精心挑出來專門監視陸元鬆。

即便將陸元鬆流放回陸家祖宅,依然不放心地讓小青跟隨監視。

沒有真正可調動的人,陸元鬆令不出戶,隻能任由柳楚楚拿捏。

也許回到高嶺的陸家祖宅是一件好事。陸元鬆心想,在玄京荊林侯府,處在柳楚楚的眼皮底下,若想整治他實在太容易,而今表麵看似被驅逐,實際上卻逃離了柳楚楚的魔掌之下。

世界那麽大,任何抱負隻有在自由時才可能施展出來。

陸元鬆閉上眼睛努力融合越來越多湧現出來的記憶,更多的人名,更多的因果鋪展而開。

不知多久,陸元鬆模模糊糊居然睡了過去,醒來時,隻感覺身子在顛簸,腹中饑餓,眼睛睜開,入眼處就是一張冷冰冰的俏臉,以及近在咫尺的木板。

耳邊有熙熙攘攘的聲音,叫賣聲,叫罵聲,雞叫狗吠。

陸元鬆覺得喉嚨幹涸,低聲喚道:“水!”

一隻水囊塞入嘴裏,咕咚咕咚幾下,陸元鬆順了一口氣,腦中回過神來。

“小青,這是在哪裏?”

那冷冰冰的俏臉赫然就是陸元鬆的侍女小青,她收好水囊,伸出素手將窗簾拉開,這時陸元鬆才發現顛簸著自己的居然是馬車。車窗射入耀目的陽光,顯得毒辣,嘈雜的聲音瞬間放大了許多。

似乎馬車正行駛在一個集市上。

“小少爺,我們現在距離玄京百裏之外的葛鎮,正向高嶺趕路。”

“什麽?”陸元鬆騰地坐起身來,差點與小青的臉撞在一起,兩人呼吸的熱氣互相噴在對方的臉上。

“昨晚上本來奴婢要候您吃晚飯,不料您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昏睡過去了,奴婢按照夫人的吩咐準備好行裝,見您不醒人事,遂叫下人將您抬上了馬車,連夜出了玄京。”

陸元鬆臉色很不好看,此時的他已經恢複了許多力氣,他一把捉住了小青雪白的手腕,冷冷喝道:“你這丫頭好大的膽,既是我的侍女,卻全然不將我這個主人放在眼裏,你這態度是叫我轟你走麽?”

“小少爺,沒有夫人的吩咐,您可沒這個權利趕走我!”小青的手腕被陸元鬆抓住,十四歲的年紀略微青澀,臉色微紅起來,但說話卻有些刻薄,完全沒有將陸元鬆放在眼中。

陸元鬆也是十四歲年紀,卻畢竟有兩世經曆,尤其在後世主動地被動地接觸的東西極為廣泛,對付小青這種勢利的丫頭自有無數法子,而且,出了玄京,他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主兒了,拿捏一個婢女自然是手到擒來。

陸元鬆目光漸漸犀利起來,緊盯著小青的雙眸,初時小青還算鎮定,慢慢就有些惴惴不安了。沒有夫人在一旁撐腰,她的膽色小了許多。

“小青,我告訴你,到了高嶺,沒有柳楚楚這個狐媚在,就沒人給你撐腰,你一個丫頭,莫非還想要挾我?主人打死侍女的事在大玄貴族圈不知每天發生多少回,我若不小心打死你,誰能怪得我來?”

“做個下人,最好有點眼色,到了祖宅那邊,你給我老老實實也就罷了,我不會刁難你,若是你通風報信,背地裏敢做對不起我的事,哼哼,本少可要執家法!”

小青的臉色瞬間蒼白。一個婢女不管多強勢,其身份仍隻是奴!所謂‘奴’,一切都是主人賜予,生死都不在自己手中,從某種意義上講,奴就是一件主人可任意處置的物品。

這個道理小青自然懂,她仗著柳楚楚的勢,然而,去了高嶺,她可沒那麽容易仗勢了,高嶺距離玄京有萬裏之遙,騎快馬來回需大半個月,根本不可能及時傳達消息,柳楚楚也不可能及時指示。

失勢的主人還是主人,奴永遠不可能跟主人鬥。

小青的眼神裏透露出深深的驚恐,此前她多次將陸元鬆的消息稟告給柳楚楚,此時的她內心感到怕了,怕陸元鬆的報複,柳楚楚遠隔萬裏難以護住她,她該怎麽做呢?除了服從陸元鬆,似乎別無選擇。

陸元鬆見鎮住了小青,心中得意一笑,如果真要折下身段對付一個小丫頭,他有幾十種法子,即便依然在荊林侯府,他若下定決心處置小青,諒柳楚楚也護不住。

不過,沒有必要,陸元鬆可不會無端對付一個小丫頭,震懾為主,拉攏為輔,讓她反為自己所用才是正途。兵對卒,將對帥,陸元鬆梳攏記憶後,如果非要安排一個對頭,那必定是柳楚楚。

但,才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天而已,今後的事誰知道呢,也許,某一天,他的對頭變成了那口是心非的秦小公爺,變成了……世界至強者。

一番YY過後,陸元鬆鬆開了小青的手腕,後背靠在車上的皮墊上,一手抱腹,一手摩挲下巴。

“本少肚子餓了,停車,去吃飯!”

“啊?”小青還沒回過神來。

“還需要本少說第二遍?”陸元鬆哼了一聲,“停車!”

“停車,停車!”小青跳將起來,砰地一聲悶響竟是慌張間撞到了車廂頂棚。

陸元鬆輕聲一笑。

葛鎮算是陸元鬆蘇醒以來第一個看到的集鎮了,昨日他雖身在玄京,卻沒來得及逛逛,隻是原來的記憶有些印象。

親眼目睹葛鎮車來人往的繁華,陸元鬆幾乎不敢相信,處處是人,時候近中午,各個酒樓飯館都已滿座,可以看出,大部分人都自外地而來,大量的貨物堆積在各個小巷裏。哪裏都有人高談闊論,陸元鬆粗略估算了一番,葛鎮一天的流動人口怕是不下十萬!日日如此,一月下來,吞吐的人流量幾百萬!

酒樓飯館茶樓客棧娼舍多達數百家,七八條街道滿滿當當。

陸元鬆讓小青吩咐車夫自行其是,一個時辰後在葛鎮南邊等著,便帶著小青足足逛了半個時辰才找到一個路邊攤要了四碗麵咕嘟咕嘟大吃起來。小青也點了碗陽春麵皺著眉頭慢慢吃著。

良久,四碗麵吃完,陸元鬆摸了摸滾圓的肚皮,結了賬,再帶著小青一步三搖晃逛了逛古玩店、首飾店。

“哎,小青,這葛鎮如何這般熱鬧?我看不比玄京差啊。”在陸元鬆原本的記憶中,葛鎮的繁華和嘈雜的確不遜於玄京最為繁華的幾條街。

“葛鎮很有些年頭了,距離玄京城不過百裏,乃是南來北往的要鎮,特別是南邊多商賈,若要販貨去玄京,葛鎮是必經之路,北方的商賈要想與南邊的富紳互通聯係,也得走葛鎮,遂葛鎮之繁華,天下少有!”小青說話比之在荊林侯府不知恭順了多少倍,心中一直不安,答話顯得小心翼翼。

陸元鬆對小青的態度無疑是滿意的,他點點頭,若有所思輕聲喃喃自語道:“經商倒也不錯,後世資本家才是最厲害的,攪動風雲,甚至控製政權。若是我去經商,憑借後世那些知識……。”

忽而神經質地搖搖頭:“自古商賈沒什麽地位,錢這東西好是好,不過,我需要做世界首富麽?錢再多,隨便過來一個先天武師,再大的家業也要被掠奪。”

大玄四等侯,前三等是武、勇、忠三字開頭,武侯就是大玄真正的高層,一百零八侯中武侯至多不過十位,可想而知,大玄如何重視武術。

作為一個公侯子弟,而且是一個以武受勳的公侯子弟,武術是萬萬不能丟下的。強大的武力才是保障權勢的基礎,和維護利益的最直接的手段。

“走吧!”在古玩店、首飾店看了些玲琅滿目的古玩和飾品,毋庸置疑,這些東西都是極為炫目美好,不過,陸元鬆私下問過小青關於自己有多少錢。

答案是十枚銀錠,每錠十兩,也就是說,陸元鬆陸小世子在高嶺麵壁思過三載總共隻有一百兩的花銷。

一百兩銀子對於一戶三口之家而言,生活三年綽綽有餘,但身在公侯之家,一般公侯子弟的花銷一個月都不止這個數!

若想安安分分混過三年,陸元鬆除了給小青每月付一定月例,自己隻能按照普通人家粗茶淡飯過日子了,連個廚子的月例都很難開出來。更不說買什麽飾物古玩的。

看樣子,到了高嶺,尋個機會要弄一筆銀子才好。陸元鬆默默地想。

在葛鎮買了些幹糧,陸元鬆正式踏上了前往高嶺的道路。

經葛鎮,珠城、螭龍城、袞城,五日的時間,馬車趕到堰河,堰河與天目江交匯,從袞城乘船經堰河入天目江,沿江南下,一路陸元鬆見識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人和物,來往商船、官船百舸爭流,沿岸各大城鎮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終於,在離開玄京後的半個月時,陸元鬆帶著小青,和一個車夫,趕到了峰魯地界,峰魯是封地,卻不是陸家的,而是朝堂八王之一康王的屬地。高嶺正是峰魯地界的某一座靠近荒野的小型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