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這個有關於生物奧秘的學術會議並不如想象中枯燥，甚至有的驚悚。現場出現的幾樣驚人的樣本，例如希臘神話裏的雙頭犬，人形麵孔的羊，三條腿的怪鳥，還有看似外星生物般的不明物種。大屏幕投影上穿插著輔助說明的解剖圖片，其惡心程度也挑戰了觀眾的忍耐力。
周喬捂著被虐待的眼睛，臉色發青，肩膀微顫，隻待隨時起身衝去洗手間。能在這樣的會議上昏昏欲睡的人，想必絕非平常。她轉眼看向身旁鎮定自若又瞌睡連連的妃，心下不禁佩服萬分。
妃注意到周喬的臉色，緊張地問：“是不是不太適應？要不要喝水？”
“沒事，沒事……”周喬不想在一個小姑娘麵前丟臉，還是決定硬撐。不想她隨意瞄了一眼投影，一顆碩大的眼珠解剖圖血淋淋地呈現眼前，終於讓她崩潰了意誌，起身準備衝出這會場。
妃拉著她的手，道：“待會兒就是傑克教授的演講，咱們聽完再走。”
傑克？周喬第一反應是那位英國著名的開膛手，臉上的表情瞬間僵硬。妃卻興奮地說：“傑克教授的演講非常有趣，一點也不會無聊。”
“那個……是不是……也圖文並茂？”
“不，他不喜歡用幻燈。”
“這就好……”周喬勉強擠出點笑容，眼角憋見一張偷笑的臉孔，一個眼刀便飛了過去。
妃也看見了，頓時有些生氣地說：“Ｌｉｎ，你太不禮貌了。”
“很抱歉。”他像位盡忠的騎士那樣對妃致歉。
周喬算是明白為何他常常說抱歉這個詞，原來都來自於習慣。這是一個離她遙遠的，公主與保鏢的故事。她開始有些自嘲。
便在這時，那位妃讚賞不絕的傑克教授緩步走到了台前，開始了他頗為感性的演講。在這樣學術性濃厚的會議上，這個頭發斑白的學者另辟蹊徑，開始講述生物與感情的主題。他說，自然界有許多生物擁有比人類更為純粹，更為忠貞的感情。它們從一而終，終生隻擁有一個伴侶，伴侶的死亡便是它們生命的終結。
周喬雖未能完全聽明白，但卻有些動容。妃此時頗為興奮地低聲說道：“正題快到了。仔細聽。”
在台上，傑克教授開始為自己的論題例證。他在描述一種奇怪的動物，聞所未聞。這種動物智商在海豚之上，陸生，手腳異常靈活，並且可以學習直立行走和製造勞動工具，是目前最為接近人類的物種。他稱呼這種動物為波卡。
現場頓時開始竊竊私語。周喬聽見前排的一對男女在低聲嘲笑傑克教授沉浸在童話故事裏，竟然樂意描述傳說中的精靈。但這也是無可奈何，因為從始至終，這位教授沒有出示更多的證據證明此種生物的存在。
作為因波卡一詞而遭受牢獄之苦的周喬卻不這麽想。如果這樣的物種真的存在，那無異於一次生物學界的大爆炸。她開始由此事聯想到當初自己會被拘禁的原因，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經過一番混亂的思考，周喬突然抓著妃的手，問道：“波卡，真的存在嗎？”
妃正因人們的嘲笑而顯得有些氣憤，聽周喬一問，立即回道：“當然，當然存在！對自己沒見識過的事物就持否定態度，太幼稚了！”
這話是氣話，也很偏激。周喬聽得出妃是認真的，更甚者她如此肯定的語氣源自於她擁有過類似的親身經曆。但周喬很快也感知到了這背後存在的潛在危險，所以不敢再去深究。就在傑克教授的演講即將結束時，她找了借口，離開了座位，再也沒有回去。
來到酒店最為熙攘的大廳，她立馬打電話給沃利。電話一接通，她迫不及待地說道：“我們今天回去。我現在就去訂機票。”
“怎麽了，喬？發生了什麽事？”沃利在吵雜的片場裏聽見周喬呼救般的聲音，立刻擔心起來。
“我不喜歡這裏，早點回去好不好？”
“可是彼得他……”
“是他重要還是我重要？”周喬幾乎是吼出來的，引來周遭一陣側目。
“好吧……你去訂機票。我們今天回去。”
這時，電話裏愛德的聲音隱約傳來：“沃利，發生了什麽事？你臉色不好……”
沃利隨口回應道：“沒事，別擔心。”
一瞬間，原本想要為自己的任性道歉的周喬發覺自己已經切斷了通話。她開始莫名的不安，像煙癮發作了那樣。可洛杉磯對於煙槍都是殘酷，所以總也找不到發泄的途徑。
周喬焦躁地跺腳，準備回房先將行李收拾了好離開。站在電梯口，電梯的按鍵又被她折騰了十幾下。
“按一次和按十次，沒有區別的。”有人這樣奉勸她，聲音不急不躁，還帶了十分的好意。
周喬不理他，自顧上了電梯。他隨即跟了進來。
“你太陰魂不散了吧，保鏢先生！”這口氣聽起來酸得嚇人，辣得嗆人。一起進來的幾個搭電梯的見勢不妙，紛紛退了出去，寧願等待下一班。電梯裏剩下兩個人時門便迫不及待地合上了。
周喬按了樓層鍵，裝鴕鳥似的不聽不看不說話。狹小的空間中，空氣都變得異常沉悶。
“你要走了是嗎？”他突然開口。
周喬準備當這個人不存在，於是什麽反應也沒給。
“你其實不用這樣敏感。我們不會因為三年前的事再牽連你進來。關於這一點我可以保證。”他頓了頓，說，“但你同行的那位朋友，你離開他吧。他會讓你難過的。”
周喬冷笑一聲，用最不屑的方式拒絕了他的“好意”。他倍感冷落，臉色終於添上了些許的落寞和挫敗：“喬，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冷漠？”
周喬覺得是該把事情說個明白，於是深吸了口氣，回他道：“你不知道原因，好，那我告訴你。我非常討厭你。我被你們關了八天，身不由己，至今噩夢不斷。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件事。所以收起你那些示好的話，我不領情！”
樓層到了，周喬大步跨出電梯，滿意地發現他沒有跟出來。終於甩掉這個瘟神，她不禁鬆了口氣。手機突然在這時響起，周喬一看來電是愛德，猶豫了一下才接起來道：“什麽事？”
“為什麽突然急著走？我為你們這趟旅行準備了多時。你忍心讓一切計劃泡湯嗎？”
“沃利讓你來勸我？”
“不，他接了你的電話，馬上說要回去。”
“你挽留我是為了挽留他？”
“周，為什麽你對我總有意見？”
“因為……我不是個大度到分享男友的女人！”
電話因為信號不足而掛斷了。周喬握著手機，覺得自己有些過火。她愣愣地看了手機半晌，決心回撥過去為自己的失態而道歉。哪知一雙手早已從背後伸了過來，狠狠蒙住了她的嘴。結實如鐵的手臂，粗壯的手指，黑褐色的皮膚。頓時，濃烈的乙醚氣味撲麵而來。
周喬拚命掙紮，用手肘使勁朝對方的肋下捅去。但聽對方一聲咒罵，稍稍鬆了鉗製的手，這才使她獲得一點自由。可惜意識因為藥物作用已經開始模糊不清，身體也開始不聽使喚，她癱軟無力，無法逃跑，甚至看不清襲擊她的人的長相。
緊接著，對方罵了一句難聽的粗話，上來便像扯布偶一樣扯住她的頭發，朝她臉上結實地揍了一拳。她的腦袋頓時“嗡”地一聲，疼痛隨即覆蓋了全身。臉上不知哪裏破裂了，溫熱的血從體內叫囂著跑出來。
而後，腹上又是狠狠的一腳，五髒六腑頓時翻江倒海，肋骨幾乎刺入內髒。周喬在劇痛中感覺到了對方的殺意。不是綁架，不是施暴，而是真正的置人於死地。昨晚的那顆子彈想必也是為她而準備的。
因為劇烈的疼痛，她竟無法昏睡過去，又沒有力氣抗爭，隻有像弱小的野獸一般蜷縮在地上，嘴裏發出無意識的呻吟。
原以為虐打還會繼續，但痛苦並沒有再次降臨。耳邊不知何時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她半睜開眼睛，朦朧間看見兩個互相搏命的人影。一個高大如金剛，出手果斷狠辣，另一個身形移動太快，無論如何都無法看清。
當打鬥聲結束，她聽到了一雙腳步的移近。本能地，她開始害怕，全身顫抖著，無望而又可憐地想要躲過對方的毆打。但疼痛沒有到來，她突然被人從地上抱了起。雖然動作十分小心，但還是扯動了她身上的傷口，間接提醒她要保持清醒。
“是……你？”不用睜開眼睛，她聞到了他身上的氣息，淡淡的卻讓人安心。她知道自己的臉在流血，樣子一定慘不忍睹。這樣狼狽而醜陋的時刻，她並不願意讓人看見。可是沒有辦法，他是驅散不了的瘟神，總在她倒黴的時刻前來。沒有辦法……
當意識陷入黑暗的時刻，她仍然保持了一點清醒。這一點清醒提醒她，她的唇上覆蓋了一樣溫熱的東西，觸感美好，還吮走她的血。
難道他以吸血為生？那樣的容貌，那樣的脾氣，她天真地想，或許自己遇上了異類中的異類。
作者有話要說：此文非科幻，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