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不管如何,到了暑假,周喬還是跟著沃利到了洛杉磯。第一天,他們就把著名的景點逛了個遍,好萊塢大道、洛杉磯市政廳、華茲塔,還有唐人街和小東京。

不期然,他們首日遭遇了西洋丐幫。沃利凡遇上乞討,一律來者不拒,今日更像一個散財童子,拿錢包拿到手軟。周喬聽了一天周圍人對他的讚頌,哭笑不得。

晚上愛德親自來迎接他們。他現在可成了萬人迷,有天分又有背景,追蹤他的狗仔和影迷就有一連串。想當初他們都還是大學新鮮人,愛德在紐約,沃利和周喬在Y市。兩個城市的人,到了周末竟然都在一起。如此三年時光,周喬依然覺得愛德對她不冷不熱。就像這天晚上,愛德請他們在五星級的酒店用餐,大部分時間都在跟沃利談論電影劇本。

周喬聽兩個大男人聊得投機自覺沒趣,借口上洗手間來應付。剛進了水晶宮般的女士洗手間,她便看到一個在補妝的女孩對著鏡子塗口紅。

周喬突然掉轉了方向,來到洗手台邊洗手,抬眼看向鏡子,隨口說道:“很漂亮的顏色。”

“謝謝,我喜歡桃紅色。”

多麽明媚甜蜜的笑靨,像一陣春風似的,吹得人都化了。周喬友好地微笑,隨口問:“跟朋友一起來的?”

“嗯,來參加一個學術會議。但一整天都好悶,那些教授專家說的東西讓人直打瞌睡。”

“可以理解。做研究的都喜歡故弄玄虛。若不如此,娛樂圈可能就沒飯吃了。”

女孩覺得周喬氣質迷人,談吐風趣,別有風情,於是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叫妃,來自Z國國家研究所。”

傳說中的天才少女嗎?周喬掂量了一下,才簡潔地介紹道:“周喬,來洛杉磯旅遊的學生。”

“周周?”隻因周和喬的英文發音十分相似,妃一時沒分辨清楚便念了出來。她念周喬的名字時像隻小兔子一樣可愛。周喬保持微笑,並不想矯正。

妃握住周喬的手時感覺到她手掌的粗糙,便說:“我的朋友跟你有一樣的手,一樣的膚色和頭發。”

“洛杉磯有很多東方麵孔,不稀奇。”

“不,我的朋友跟我來自同一個國家。”

“男朋友?”

“不,不是的……”

話題到此為止,危險的源頭還是少碰為妙!周喬警覺,於是立即告了辭。

妃卻突然問:“我覺得你有點麵熟。我們是不是在什麽會議上見過麵?”

周喬故作沉思了一番,說:“我想,應該沒有。”

出了洗手間,周喬就看見幾個鬼鬼祟祟的記者在暗中對著愛德的位置拍照。她不動聲色,從包裏拿出手機給沃利打電話。鈴聲響了一遍,她突然就掛了,繼而飛速轉身朝反方向離去。

從進洗手間的那一刻,她就應該知道危險就在附近。這三年,她自認為老實本分,遵紀守法,連紅燈都沒闖過一次。要是換來的是再一次的囚禁,她找塊豆腐撞死。

到了電梯口,周喬狠命連按了十下按鈕。指示燈仍舊緩慢地跳動著,讓她的太陽穴像打皮鼓般暴跳。終於,電梯到了,她迅速衝進去,抬手就按了關門。隨著門的關閉,她懸在半空的心慢慢地收緊,直到門縫徹底合上,才深深喘了口氣。

整個過程簡直像看了一部好萊塢懸疑片。幾秒鍾的時間,氣氛讓人緊張到了窒息。周喬猶自不能回神,直到被手機鈴聲嚇了一跳。

電話裏,沃利焦急地問:“喬,你怎麽不說一聲就走了?”

“走了一天的路,我累了,先回房間休息。”

“那我過會兒來看你。”

“有幾個記者在跟蹤愛德。你小心些。我回房便睡,你不用來看我。”

周喬一邊接電話一邊按了房間的樓層,後來想想不對,又按了一樓的按鈕。不能再在這個酒店呆著,她需要遠離一切的可能。

可電梯隻下了一層,門便開了。她忘了,其他樓層的人也會進到電梯來。電話裏,沃利還在問她是不是不舒服,但周喬再也沒回答,徑自切斷了通話。

走進來的人禮貌地點頭,說:“好巧。”

那漂亮的眼睛和略微笨拙的表情,周喬看得眼角明顯抽了一下,立刻想從這部該死的電梯裏出去。可無論抬腳向左還是向右,對方都跟她同一步法,看似無意卻堵住了去路。周喬心一急,伸手推了他一把,想推出個出口。可惜對方巍然不動,像棵生了根的樹。

“你想怎樣?”周喬不耐煩地吼了一聲。

“我……”他拖長了一個音,道,“想吃炒麵。”

一刻鍾後,周喬在唐人街的夜市小攤上要了瓶白幹,對著那個津津有味地吃炒麵的人喝悶酒。

“你別喝這麽烈的酒。”他說。

周喬挑釁地端著玻璃小盅一飲而盡,不想被酒精刺激得火燒喉嚨。那表情著實有趣,像頑皮的貓自食其果,引得他偷偷地笑。

她重重放下酒杯,道:“我替你省事。你們再想把我關起來,我喝醉這不更方便嗎?”

“……”

“你看我保密協議遵守得多好,弄得你們想關都沒借口了,是不?哦,對了,你們抓人都是要借口的嗎?”

“……”

隻見對方埋頭吃麵,仿佛對周喬的冷嘲熱諷充耳不聞。一張生動的麵孔,年輕,熱情,而且目光灼灼。周喬此時特別想抽煙,深深地把尼古丁吸到肺裏再吐出來。可惜洛杉磯是嚴格禁煙的城市,直讓她焦躁得跺腳。

出來的時候就把手機關了機,周喬尋思沃利現在會不會開始擔心。特別是她現在還跟個男孩出來吃宵夜。這讓她有種罪惡感。

“你來這裏參加學術會議?”周喬想了半天找到了個合適的話題。

“嗯。”

“要呆多久?”

“說不準。”

“真的完全跟我扯不上邊嗎?”

“……”

周喬對這種擠牙膏似的對話已經不耐煩,拍著桌子就道:“你這孩子,多說幾句會死嗎?”

誰知對方笑了,半天才道:“你還不夠年紀倚老賣老。”

“我好歹二十出頭了。”

“明年我也二十。”

周喬一聽,心中一算,三年前這小孩果然十七不到。罪過,罪過,她默念了幾句,說:“這你就不懂了吧?三年是個坎,我和你,那是有代溝的。”

他埋頭食物,默不作聲。周喬心裏想找點別的樂子的時候,一大盤炒麵就被幹掉了。混雜著油煙,汗味,人聲的小吃攤突然讓周喬有點留戀。

她放下錢就說:“既然吃完了,就回去吧。”

他意猶未盡:“不逛夜市嗎?”

“不了。逛了一天,累。”而且腳疼得厲害。她在心裏補充。

“那我送你,反正順路。”

周喬插著腰,正色道:“送我回去可以。但以後碰到麵,咱們都裝作路人經過,誰也別理誰,明白不?”

他突然皺著眉,深思了片刻,最後用沉默反抗。周喬生了氣,扭頭便走。

跟他出來把話說清楚還真是個失策之舉。她心裏懊惱又不值。理智在她的頭腦裏熱情地呐喊,高聲地助威:周喬,你得爭氣!

就在她豪邁的步伐中,狹小的街道上,車輛似乎都在橫衝直撞。剛灌進肚裏的白幹讓她的反應慢了半拍。想著靠牆躲著就沒事了吧,誰知這靠到的牆是熱乎乎的。

“說了別喝酒。”這句話聽在周喬耳朵有點玄乎。她低頭一看,自己竟然已經脫離了地麵,腳踩不到地。怔忪了片刻,她大叫:“你把我舉起來想幹什麽?”

出口才知自己的語氣那樣懊惱,像個任性的女生。下一刻,周喬控製不住地僵硬,掙紮著使勁拍打他的背,臉和脖子都泛了紅,腳上的鞋子也甩了出去。

他停了惡作劇的心,答道:“第一,你腳腫了。第二,怕你跑了。”

天真無害的臉和聲音,每一個字都清脆而堅定,卻極是惱人。周喬狠命掐他的胳膊,對方悶哼著不做聲,旁若無人地抱她進車子。經過的路人對他們側目,周喬捂著臉,無言見父老鄉親。

便宜好歹被人占了,她不想吃虧,順便也吃了點豆腐回來。摸了一把,居然都是肌肉,她心想這身板果然暗藏玄機,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被扔進車後座的時候,有些天旋地轉。周喬艱難地直起腰板,見他回頭去撿她甩掉的鞋子,於是饒有興致地觀察起了對方的身材。

嘖了一聲,她對他今天穿的寬鬆T恤感到十分不滿。這不明擺著不扒光了難以得逞?周喬慢慢挖掘著自己邪惡的潛能,等到對方回頭,立刻繃直了麵孔,坐正了身體,仿佛前一刻的自己根本不曾存在。

“你的鞋,請穿好。以後可以買些舒適的鞋子,特別是出來旅行。”

周喬伸手去接,對方卻沒給,又讓她生一頓悶氣。隻見他半跪著身體,捧住她一隻腳踝,小心翼翼地為她穿鞋,姿態臉色平靜無波,不禁讓人吃驚。

“你常這樣討好女人?”她居高臨下地問他。

他抬頭,微笑,為她穿上另一隻,才道:“為什麽這麽想?你覺得被討好了嗎?”

不像,不像二十不到的男孩該有的樣子。冷靜地,輕鬆地,曖昧地撩撥;似有若無地,欲迎還拒地,天真無辜地調情。高手啊高手,哪個女人遇上,不就範?特別對象還是她這種未經人事的雛,都不在一個級別上的。

周喬一陣哆嗦,雞皮疙瘩都上來了。她用力地搓著手臂,順道掐了幾下,說:“馬上送我……”

就在“回去”兩個字還沒說出口的時候,一顆直徑為5.8毫米的子彈毫無預兆地射了過來。車窗碎裂的刹那,他突然像獵豹一樣撲了過來,由此形成的一道曲線極具爆發力,不禁讓人感歎動物世界是多麽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