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聖誕節的時候，周喬回了家。家裏人見他今年沒把沃利帶來，便都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大家都裝作沒事人，什麽都沒問。
周喬每年聖誕會被附近教堂的休斯神父叫去做公益。她從來不曾推辭也是不想一直呆在那個家的借口之一。
周喬並不信教，但會偶爾加入唱詩班，更多是去幫忙義賣。在風雪天的街道上守株待兔地推銷東西是個苦活。周喬從小生活在中國南方，一向對冰雪天氣最吃不消。
今天早上，她隻買出了一個八音盒便再無人關顧。一張臉蛋凍得通紅，四肢也有些僵硬，她總是不停地跺腳讓自己暖和一些。
這時，有人問她：“這個奇怪的木偶怎麽賣？”
周喬回頭，看見是金國祥憨笑著來光顧，便喊了聲“金叔叔”。周士已經開始喊他爸，周喬仍然很排斥這個男人。但他每天都堅持來接她回家，周喬不能不給他麵子。
金國祥曾捐錢整修教堂，休斯神父對他也格外歡迎。這個街區的治安一直不太好，教堂有時候會成為避難所。因此，對教堂慷慨的人，在街區也受到尊敬。
金國祥一來，四周的鄰居也開始打起招呼。周喬很快換了班，準備跟金國祥回家。這時，她和出一口冷氣，從迷蒙的視線裏突然瞄見人群中邱萬財的身影一閃而過。少年時的噩夢！一瞬間，她全身僵硬如墜冰窖。這可怕的男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哪知緊接而來的卻是一場騷亂。一輛大貨車突然失控，從變道上打了個轉彎，直接向教堂方向衝了過來。人們驚叫著四散逃離。周喬覺得奇怪，自己無論往哪裏逃，貨車都會改變方向朝她直衝而來。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她被金國祥猛地一拉，才躲過了災難。
結果教堂被貨車撞出個大窟窿，幸無人員傷亡。警車救護車很快包圍了教堂。周喬勉強受點擦傷，卻不準備繼續在這裏呆下去。她提議盡快回家。
那種被追殺的預感又來了。她努力逼自己鎮定之餘，卻沒有一絲安全感。金國祥回到家時才被發現腳已扭傷，腫起一個包來。周瓊芳二話不說，叫來出租車推他上醫院。
家裏是周瓊芳做主，隻要她開口，誰也不能說個不字。等他們夫妻兩個趕去上醫院，周士便問說：“姐，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你姐今年黴運連連。你就別問東問西的了。倒是你，聽說你快成花花公子了。今年SAT要是考不好，小心媽媽不放過你。”
周士見話題扯到自己身上，連連躲回自己房間。周喬自己處理了一下傷口，回房打開電腦上網。她發現自己很久沒有跟波卡聯係。對方沒有任何消息，自己也不曾想要找到他。
隻是一個吻罷了，卻輕易摧毀了他們之間脆弱的關係。周喬隻當是種解脫，但腦海裏時常浮現那段奇妙的回憶，一個異國的可愛男孩留給她的像草莓冰激淩般香甜的吻。
而後，她又想到了今天看到的邱萬財。她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那張醜陋的臉上有她留下的疤痕。如果他也出現在了美國，那麽那些針對她的襲擊是否出自他的手筆？
周喬混亂了一夜，第二天照舊上教堂。人們正為教堂牆壁的坍塌而全力進行修葺的努力，義賣活動不得不不中止。聖誕的愁雲慘霧總叫人消沉。
周喬問休斯神父她是否可以微盡綿力，鼓舞人們的士氣。神父答應了。於是，周喬帶領唱詩班的小孩，在教堂外進行演唱。
沒有任何伴奏，清唱讓童聲顯得更加清澈透明。他們齊聲唱《天賜恩寵》，隻一句歌詞已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力。人們感歎這美妙的和聲，紛紛駐足聆聽。
很快，這段坍塌教堂前的唱詩班演唱視頻被放到了網上，點擊率極高。周喬的東方麵孔引起了格外的注意。人們開始關注這個黑頭發黃皮膚，麵容精致的年輕女孩。FACEBOOK，YOUTUBE，微博，關於周喬行蹤的圖片視頻慢慢在網上流傳。
周喬沒想過會一夕間成了網絡紅人，變得走到哪裏都有人關注，甚至有星探找上門來。她不過是想站在教堂前讓邱萬財看到她的存在。她想告訴他，她一點都不怕他，也不怕任何的恐嚇威脅。
可事情遠沒有想象得簡單。一天夜裏，一群暴徒衝進了金國祥的餐館，開始將餐館裏的一切都砸個粉碎。他們動作幹脆利落，等警方到來時已經全速撤退。
周喬全家雖安然無恙，但是那恐怖的情景也深深烙印在人心裏。警方問他們是否得罪了黑幫，每一個人均茫然地搖頭。
最後，因為這個案子的做派實在太專業，警方不得不將此案歸結到唐人街黑幫身上。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周喬已經不能坐視不管，任由事態發展。她很快撥打了愛德的電話，明確地問道：“是你嗎，愛德？是你因為不滿我跟沃利分手，於是找我麻煩，如今找我全家的麻煩？”
“你在說什麽，周？我有弱智到用這種方式逼迫你嗎？你現在可是名人，什麽事都能成為新聞。你知道隻要有人做得出，就一定會被查到的。我不會拿我的前途開玩笑。”
“好，那你幫我查，告訴我是誰要害我。”
“可愛的小姐，你前幾個月還說不想跟我扯上任何關係。現在改口改得也太快了吧？”
“你有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不過，我希望你提些現實點的。”
“你我怎麽說相識三年，你竟然把我當成惡棍，太傷我的心了。朋友一場，三天後我就給你答複。”
周喬切斷了電話，開始對自己一開始的武斷猜測質疑。如果愛德不是真凶，邱萬財便成了唯一的嫌疑犯。他千裏迢迢從中國來，隻為了報複她這個六年前用煙灰缸砸得他頭破血流的罪魁禍首？他哪裏來那麽大的財力、人力，僅僅為了報仇可以出動這麽多次的襲擊，除非他已登上了某個巔峰。
六年了，一切都很難說。周喬在痛苦中掙紮。她給家人帶了災難，這一點無論如何都是她的錯。聖誕節假期沒過，周喬便迅速返回了學校。
她也不敢在宿舍裏呆著，不敢跟任何人接觸，生怕一個不小心波及他人。她無處可去，最後想到的去處是波卡的那幢偏僻的小公寓。
公寓的鑰匙波卡給過她一把。她以為自己沒有機會使用，誰知還是派上了用場。平安夜，她便在這裏獨自一人度過。沒有聖誕樹也沒有禮物。落寞的白色聖誕節，籠罩著一層陰雲。
周瓊芳打電話來詢問她過得如何。她以為女兒怕家裏不安全才躲出去，心裏一直七上八下。周喬說了很多安慰的話，但沒有一句能讓周瓊芳放心的。
“女兒，有個人來家裏找過你。他說看到你在網上的視頻，特地從國內趕來。你猜這個人是誰？”
“是誰？”
“是以前咱們家的隔壁鄰居家的孩子，你跟他很要好的那個。”
“阿霖？”周喬頗為吃驚，“媽，真的是他嗎？”
“你媽又沒老花。他那張臉還認不得嗎？我告訴他你回學校了。你遇上他沒有？”
“還沒……”
周喬掛了電話就往外跑。她曾多少次寫信回家鄉，要曹霖給她一個交代，總是石沉大海。現在他來了，目的便要找到她。這讓她喜出望外。
平安夜裏，她不停地校園裏輾轉奔跑，大聲地喊“阿霖，阿霖”，直到聲音沙啞。可是曹霖沒有出現，沒有留下任何訊息，她覺得自己是瘋了。如果真有人找她，不會這麽愚蠢地在大冬夜裏到處閑晃。
再次回到公寓時，她全身冰冷。熱水澡沒有緩解她的僵硬。世界就像拋棄了她，讓她在這個角落裏自怨自艾。
裹著浴巾從浴室裏出來，周喬對著一麵全身鏡子發呆。她將身體貼在鏡子上，感受著冰冷的觸感傳遍全身。
但意外的是，身體不小心觸動鏡子上的機關，一扇未知的門就此打開。鏡子連通著另一間屋子，裏麵有大批的設備儀器，偵查的，通訊的，監視的都有，就像一個安全屋。
周喬剛一進去，儀器的指示燈和感應裝置就開始自動開啟。她終於知道波卡不住青年旅館的原因了。這裏就像個基地。
當一個顯示器屏幕突然打開的時候，她聽到一聲“哇”。周喬嚇了一跳，這才從屏幕裏看到波卡捂著臉說：“喬，你為什麽不穿衣服？快去穿上！”
周喬看了看自己裹浴巾的打扮，有些難為情，卻道：“說，你是怎麽知道我會走進這個屋子的？”
“我在等你，一直等你回到這裏來，發現這個地方。幸好你隻讓我等了兩個月。”
“什麽？現在有種東西叫網絡視頻，你不知道嗎？”
“我們這裏有紀律，不能隨便使用普通網絡。可我很想見你一麵，隻有希望你自己找來。”
周喬聽得出他思念的口吻，頓時想起他吻她的時候喜歡流連她的上唇，手便不自覺地覆在了唇上。
“波卡，我最近過得不太好，我想我也是想念你的。”
“我知道。有人盯上了你。可我不能像前幾次那樣在你身邊，我很擔心你。”
周喬突然笑了笑，唾棄自己竟然對個男孩撒嬌。她換了一張臉，說：“擔心我不如把你本職工作做好再說吧，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