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周喬再次找到波卡時,便致歉道:“今晚是一個重要的日子。我需要好好準備,可能得推遲請客了。”

他凝視了她一秒,突然感受到某種悲壯的情愫,於是道:“沒有關係,我等你。”

紳士的笑容,禮貌的告別,沒有多一絲多餘的疑問。他是個謎樣的人物,每次出現在她眼前,都會對她的生活產生巨大的波瀾。但此時,周喬沒有心思再去揣測那些不著邊際的理論。她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回到宿舍,沐浴,更衣,化妝。周喬從未如此精心打扮自己,如舉行儀式般讓自己的容貌從沉睡中複蘇。當她打扮完畢,來到全身鏡子前張望,竟沒有多少自信,最後不得不為自己帶上一張麵具。

穿著一身鐵皮人裝的沃利準時來接她,對她的裝扮大吃一驚:“我是看到了世姐冠軍還是奧斯卡影後?”

“漂亮?”她輕鬆地挽住他的手問。

“簡直神魂顛倒。我以為你要扮女巫,還特地穿成了鐵皮人的怪模樣。”

周喬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雪紡晚禮服,遠遠一望,如煙如霧,束緊的纖腰不盈一握,迷人的曲線盡然展露。

沃利看著她塗了粉色唇蜜的嘴唇,俯身前來討個香吻,卻被她輕輕避開。周喬挪開他的臉,道:“你也不想毀了我的心血吧?”

沃利見她難得扭捏一回,又難得為他裝扮到如此,便忍下了親吻的念頭。他們相攜去了學校禮堂。那裏已變成了昏天黑地的魔窟,各種嚇人整人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連請來的樂隊都是一律死神裝扮,唱的是極為吵雜喧囂的重金屬音樂。

周喬與沃利早已熟悉了這些狂歡的校園節日,很快便能融入其中,自得其樂。人們在舉杯,在縱情歡笑,在人潮湧動的舞池中盡情地跳舞,瘋狂的快感宛如升天。

直到午夜來臨,樂隊們終於開始奏響舒緩的曲目,首先奏起的是《田納西的華爾茲》,歌是這樣唱的:現在我知道失去的是那麽多,是的,那個夜晚我失去了我的小愛人……

略帶憂傷的鄉村曲調中,周喬摟著沃利的脖子在舞池中緩慢地挪動舞步,為自己的今晚透支的歡愉而感到筋疲力盡。也許是太過陶醉,她開始隨曲調輕輕哼唱著。那聲音宛如叩響心弦的晚風,因太過清澈而讓人有了某種心痛的情愫。

“你今晚真是瘋狂。”沃利這樣總結,“能聽你唱歌,也隻有在這樣的時候。”

“你知道,這是快意人生。人生需要激情,活得那樣循規蹈矩,偶爾應該放縱一下自己。”

她的舞步開始踉蹌,身體也變得沉重。沃利扶住她去空氣流通的草坪上稍作休息。10月底,這個城市的夜晚已吹起了冷風,吹散了燥熱和酒氣。

周喬脫了高跟鞋,摘下戴了一晚的麵具,粗魯地撓了撓頭發,問道:“我好像喝了太多的水果酒。不過也好,酒能壯膽。”

“你膽子這麽大,還需要借酒壯膽?”

“沃利,我膽子很小,小到現在都沒說過一句表白的話。我,很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我們該是天生的一對!”

沃利對周喬這種語氣再熟悉不過,每當她要自暴自棄,就是這個樣子。這不是什麽好兆頭,他急忙問道:“喬,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該是天生一對的……可惜不是,沃利。就這樣吧,結束吧。”

周喬的腦袋雖然非常混沌,但在體育館見到的那一個場麵連酒精麻痹大腦的狀態下都難以抹去。是的,那個角落裏有一對互相折磨的男人,他們推搡著,抓住對方的領口咒罵著,然後,接吻,忘情的,或是痛苦到扭曲的。

從那個角度,愛德的眼神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周喬的身影。周喬對他笑,用口型說:“你贏了。”

沃利試圖挽回些什麽,馬上拉住周喬的手臂道:“不會跟他在一起的,我今天已經跟他說清楚了,我愛的是你!”

“沃利,不用再說了。有些人適合做朋友,有些人適合做情侶。我們不應該跨出那一步,然後束縛對方,不能自由。都已經三年了,你我都努力過。可我知道,你對女人產生了不了興趣。我更是保守到無藥可救。我們都是盡力了,那就到此為止吧……”

當女人盡心竭力地展現自己的魅力卻抓不住男人時,有一種最可悲的解釋是那個男人愛的不是女人。

周喬沒有想哭的念頭,隻是點頭告別,俯身拿起高跟鞋,赤著腳離開。狂歡的人群很快淹沒了她,就像淹沒一粒沙。她若是回頭,就會看到沃利崩潰地跪坐在地上。但她終究這樣決絕地走了。

宿舍門口,有一個身影為她駐足。他仍舊戴著鴨舌帽,背著背包,像是隨時準備離開的旅行者。周喬已不太在意自己的狼狽,碰到他便道:“怎麽又有事?”

“你今天太漂亮,我想再看一眼,不知不覺就回來了。”

周喬有些煩躁,回道:“我覺得你簡直是個妖精!”

他並不氣惱,笑道:“你知道,波卡就是一種傳說中的妖精。好了,請做個好夢。我先走了。”

周喬對於自己的失禮有些歉疚,想道歉時對方已走遠了。回到房間,她直想快點脫了這身勒得喘不過氣的裙子,卸掉臉上的妝,好好睡一覺,將所以的苦惱都留到以後再想,今晚讓自己一片空白。

可一回到宿舍,她知道恐怖的事再次降臨了。她的室友凱特先她一步回去。一進門,隻見凱特僵硬地坐在她一貫的位置,麵色驚恐,猶如遭受了極度的驚嚇。她在啜泣,卻一點不敢大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杏仁味,甜美卻令人恐懼。

周喬擔心地問:“凱特,怎麽了?為什麽不開燈?”

凱特喘息著不敢說話,眼珠不斷往下,重複示意。周喬因為她古怪的僵硬而開始謹慎。等她俯身蹲下,看看凱特在示意些什麽的時候,她終於知道是什麽原因了。

那椅子下麵閃著紅光,是一個倒計時器,顯示著10分6秒的時間,一堆的電線圍繞著這個鐵盒子猙獰地纏繞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在說明,這是一個即將爆炸的炸彈,爆炸的時間僅剩10分鍾。

周喬因為酒精的緣故,對此時此刻的氣氛感覺不太真切。隻有在電影裏麵發生的事怎麽會一下子降臨在了現實?她緩不過來,難以接受。這時,時間已成了9分多鍾。

凱特低低地哭,發出微弱的求救:“救我,救我,周……”

周喬頓時醒了,拚命點頭。但她根本沒有任何關於拆卸炸彈的知識,更加沒有時間去叫警察和拆彈專家。這棟宿舍樓裏還有其他人,若是炸彈威力強大,波及更多的無辜,後果不堪想象。

混亂中,她想到了一個可能救她的人。她以驚人的速度下樓去追趕剛剛離去的波卡。如果他們沒有就一部典型的警匪電影探討過犯人的犯罪手法,周喬永遠不會知道他會對爆破有豐富的知識。不管這知識是不是紙上談兵,她隻能將所有的希望寄托於他身上。

2分鍾以後,這個人魔幻般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他沒有走遠,猶自在宿舍樓下徘徊。周喬萬分慶幸,拉住他便往宿舍趕。當他得知要去應付一枚即將引爆的定時炸彈時,隻平靜地對她說:“別在這裏逗留。去,通知宿舍管理員,疏散人群,然後報警。”

他的麵孔如此年輕,但指揮起人來毫不含糊。周喬慌忙點頭,然後按照指示去找人幫忙。火警警報很快響了,讓整個校園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艱難的5分鍾後,爆炸沒有到來,隻有人們的驚叫和**。

很快,警察也來,派了拆彈專家。周喬被警察強製離開,直到退到警戒線以外。可她無法控製地想要衝進宿舍樓。

夜晚還未來臨時,凱特告訴過她,今晚會晚歸。如果她不是比她早了一點回去,倒黴的便是她自己。雖然沒有任何證據,周喬覺得那炸彈是衝她來的。

遭遇過狙擊和毆打,如今又碰上了炸彈,究竟是誰想要她的命?碰巧的是,這三次的生命危險全部都因一個人的出現而改變。是刻意的安排還是純屬巧合?周喬越來越混亂,甚至害怕自己有精神失常的危險。

沃利首先從人群中找到了她,擁抱住她便道:“他們說宿舍有炸彈。我差點嚇死!上帝保佑,你安然無恙。”

如果不是清醒地記得剛剛分手,周喬幾乎要貪戀這個懷抱了。她剛想推開他,跟他好好解釋,波卡卻已找到了她的位置。

這個人,神出鬼沒也要有個限度。周喬心裏有抱怨,腳步已向他移去,不防手臂突然被沃利拽住,打斷了她這個臨時起意的念頭。

這是個極度敏感的時刻,站在麵前的兩個男人刹那間產生了敵意。周喬斷然不想卷入任何的爭奪,立時做出了選擇。她對沃利說:“你回去吧。我可能要去警局錄口供。你明天還有課,不必陪我了。”

沃利哪裏不明白她的用意。他們從來默契,像一卵雙生的兄弟。他說:“喬,今晚的事我不會同意。我明天來找你,希望你不會有其他理由來說服我。”

沃利走後,在場的另一個男人大概也聽明白了,問:“我來得不是時候?”

“不。沒有比現在來得更好的時機了。”她放低了聲音,說,“炸彈你真的拆下來了?”

“不然你覺得為什麽沒有爆炸?”

“怎麽做到的,你當時身上隻有一個背包?”

他拍了拍背包,炫耀道:“專業人士,工具常備,不和外行人討論實際操作。”

“切!”

“好了,告訴你實情。那炸彈隻是個玩具,嚇唬人的。不過,外殼做得相當逼真,不拆到裏麵都不知道玄機。我一進你房間,聞到一股杏仁味,還以為是高濃度的C4炸彈,差點也中了詭計。”

隻是惡作劇?周喬想大笑。就算今天是萬聖節,這樣恐怖的玩笑難道還能一笑了之?她想到的最糟糕的可能,便是主謀是眼前這個人,一切皆是他自導自演。但若真是如此,他的目的又是為何。她自問沒這麽大魅力,除非對方精神不正常。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目光寧靜而憂鬱:“我不會願意看到任何人傷害你,包括我自己。請你多少對我有這個起碼的信任。”

“好,我相信你,波卡。你不要讓我失望……”